听到侯谷兰的声音,凤盈挺直背脊,昂首阔步离去。
“别过去,让小姐好好宣泄一番!”游宏图压低声音:“你在,小姐哭不出来。”
“游宏图,怎么办?我怕小姐会伤害自己!”想到她含笑按着自己伤口的模样,侯谷兰只觉心痛无比。
“小姐她……她会有分寸的!”她会有分寸的,哪怕心底伤得再重,她也不会伤害自己,按着伤口不过是以痛止痛罢了。
“可我怕,凤丞相当初伤害小姐时小姐都不曾这样!”小姐是有分寸,是冷静,但这样更可怕,她将心事埋在心底,把最深的感情同六王爷分享了,可最终,六王爷连追都没追出来。
“……”游宏图一窒,眼睑颤了颤,低声道:“你放心吧,小姐她会有分寸的!”
侯谷兰说得没错,可他们不能上前去安慰,小姐需要一个人缩起来,因为……她大抵再难相信人了吧!
远远地将两人抛到身后,凤盈如释重负,双手交错,紧紧地环着自己。
“下官并非故意,也不认为王爷吃了大亏。况且,下官醒时发现王爷的手置于下官腰际,莫不是王爷对下官动了心思?”
“凤元帅好生愚钝,到了现在才猜出!”
“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只要有心,便能找到!”
“去就去,干嘛还要来跟我说,嫌本小姐闹心事还不够多吗?”
“不跟你说一声,你万一以为本王消失了另觅他人,那本王可怎么办?”
对话在脑海中盘旋,他们之间,他步步紧逼,她步步沦陷,在他的呢喃声中丢盔弃甲,如今细细想来,竟有万语千言。
“你觉得你单方面说再无关联就能作数的吗?本王不允!”
“盈儿,无论如何我都会在你身旁。”
“长乐,想哭就哭吧!”
“想哭就哭,这么简单的事情,你为什么要忍着呢?”
“慕容南宇!”终于,凤盈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痛哭出声。
哭,多么简单的事情啊,她为什幺忍着呢?为什么她连哭都是他教会的?为什么?
“是!她腹中胎儿是六王爷的,你晓得此事有多重要了吧,她不能留,有悖六王爷的清誉!”
“这是六王爷的命令,小的不能留,大的亦是。”
“她痴妄六王爷,自愿献身解毒,可她不知世间帝王皆无情,南宇不是帝王,但他有帝王之能,与三王爷的夺位之战也必然成功!”
大哥的声音响起,一字一句,如刀剜心,似在嘲讽她的可笑。
自古以来男子三妻四妾便极为平常,且他有意夺位,有意称帝,待功成之后,拥红抱绿,坐享三宫六院,她早该想到。
可他,可他在她面前一直是那副清心寡欲的模样,那般洁身自好,甚至叫外头传出了他有隐疾,如今真相劈头砸来,叫她手足无措,甚至不敢上前质问他。
泪珠尤挂在脸上,可凤盈却再也哭不出来,只是吃吃地笑着,笑自己的自信,笑自己的天真。
因为前世的他无妃无嫔,只静守她一人,今生也是如此,所以她才会产生幻觉,认为他洁身自好,认为他只愿抱着她,只想要她一人,是她一直在异想天开,他从未承诺过一生一世一双人,是她痴妄了!
游魂般跨入梅林,玉瓣纷纷,挂在她的衣上,暗香涌动,本是叫人享受的香气,却浓烈得叫她蹙眉。
潺潺流水声入耳,凤盈像受了牵引般循声而去。
梅林深处有活水流动,探手下去,竟是带着热气。
解下狐裘,褪去外裳,脱下绣鞋,凤盈就着着单薄的衣裳将自己浸入水中。
温暖的溪水将她包裹,衣裳尽数打湿,她就这么失魂落魄地将自己浸在水里,仿佛这带着温度的溪水能将她暖入心里。
方才的一幕依旧在她眼前挥之不去,她难过不是因着他和别的女子在一起,而是因着他在他心里的形象崩塌,那般猝不及防。
如果他是个有妾室的人,她不会怨,只要他对她好便是,可他,可他一手写着情诗,逐水送至她身边,一手抱着美人,芙蓉暖帐,白日宣淫。
紧紧将眼闭上,用力地甩动脑袋,想将方才的一幕挥去。
“慕容南宇,你这个混蛋,伪君子!”手在水面上用力砸着,直至鬓发也被打湿,溪水顺着脸颊缓缓滑落。
第239章 把她交给谁都不放心
凤盈不知侯谷兰是何时找来的,只是当她找来时她已经冷静下来了,只是静静泡在水中,无喜无怒。
“小姐……”侯谷兰小步上前想将她从水中扶起,可一想到这柳城的寒日,不由心生退意,只好先搭上她的脉搏,看看她身子现下情况如何。
“宏图,备马车,将粮草卸在此处,我们晚上便出城。”深吸一口气,凤盈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着无比正常。
“小姐……”侯谷兰看着她微微红肿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伸手将眼角的泪抹去,她故作抱怨道:“小姐,赶路很累的啊!”
她将自己装得很正常,凤盈听了只是笑笑,点头道:“也是,大家这几日都没睡好,本小姐也没睡好,是该好好休息一夜,这般赶来赶去的,没必要那般匆忙。”
“嘻嘻,终于可以睡个好觉了,是不是啊,游宏图!”侯谷兰笑得生硬,末了自觉不对,便将游宏图扯下水。
“就知道睡和喊累!”游宏图冷脸,故意同她唱反调:“知道的小姐养了个大丫鬟,不知道的还以为小姐养了只能言善道的猪呢!”
“游宏图,你才是猪呢!”一听对方说她是猪,侯谷兰恼了,瞪着大眼凶神恶煞道:“你再说一遍试试!”
“这次出洛阳,多是在马车上过的,连小姐都清瘦不少,唯独你胖了!”游宏图声音淡淡的,却一语戳中侯谷兰的痛处。
她偷偷摸了把长肉的腰,撇撇嘴,双手叉腰反击道:“你说我胖了,证据呢?”
“你胖了八两七钱,需要我说你以前的重量吗?”
“游!宏!图!”
“噗!”听着二人逗趣的对话,凤盈终是忍不住笑了,眉眼弯弯,这一笑心情好了不少。
真是难为了游宏图,他这般闷的一人竟肥着胆子拿谷兰开涮,还真不怕谷兰记仇啊!
“游宏图,你想死是吧!”依旧是凶神恶煞的声音,但却暗含喜气。
侯谷兰偷偷戳了下游宏图,在他投来目光之际挤眉弄眼,示意他继续调侃她,怎么过分都可以,她都能接受,只要能将小姐逗笑。
“小姐,冬日水寒,此处虽含地暖,但不宜久泡,且……”游宏图睨了侯谷兰一眼,挑挑眉:“谷兰的脑子估计被这水汽弄坏了,方才挤眉弄眼的,脸都快皱成菊花了!”
“游宏图,我是让你逗小姐笑,你揭穿我干嘛!”听他这么一说侯谷兰险些被气死,当下也顾不得小姐在场,跳起来就去揍他。
二人在梅林内上蹿下跳,不多时传来侯谷兰一声怒吼:“游宏图,今天姑奶奶我不把你打趴我跟你姓!”
“呵呵!哈哈哈!”凤盈被二人逗得大笑,双手捧腹,心头的阴霾渐渐驱散。
她当真是看低游宏图了,这家伙不仅通文习武,冷静沉闷的外表下竟如此逗趣。
扭头看着被气得上蹿下跳的侯谷兰和淡然优雅的游宏图,凤盈默默扶额,游宏图平日被侯谷兰欺负都是假象,都是他在让着侯谷兰,像今日,他想逗侯谷兰,侯谷兰便如他所料地暴怒,果然欺负人得靠脑子。
静静趴在溪边看着好戏,见游宏图一派镇定地站在枝头上,不急不缓地对树下人道:“侯谷兰,你又得换姓了!”
“你别得意得太早,我要把你丢水里!”
侯谷兰的叫嚣声未落,便见一人影晃过,而后一道粉光划过,“扑通”一声,水花四溅。
凤盈抹了把面上的水,按住暴怒的侯谷兰对身后人道:“好了好了,本小姐现在心情好得不能再好,你们两人别耍宝了!”
虽说是两人耍宝,其实也就是侯谷兰一人在气得跳脚。
“诶!”侯谷兰满腹的怒火就这么消了,眨了眨眼看着眉眼含笑的凤盈,又看了看负手站在岸上的游宏图,不由得朝他竖大拇指,崇拜道:“游宏图,你太厉害了,谷兰好崇拜你!”
“多崇拜?”游宏图挑挑眉,看着水中如同落汤鸡的侯谷兰,她面上的笑如三月暖阳,叫人忍不住扬起唇角。
“第三崇拜!”伸出三根手指,侯谷兰格外认真道。
游宏图点点头,对她心中的排名还算满意。
第一是小姐,第二是她师父,第三是他,这还挺不错。
“谷兰,前面那两人分别是谁?”看到游宏图一脸高兴样,凤盈当下生了坏心思。
“第一当然是小姐,第二是谷兰自己!”侯谷兰仰着小脑袋,得意洋洋道:“是谷兰把小姐逗笑的!”
“那你师父呢?”凤盈很不合时宜地提出疑问。
果不其然,侯谷兰愣了一下,大眼珠转啊转,最后无奈地朝游宏图探手:“宏图,你只能排第四了,我师父排第三!”
“哈哈,谷兰,你当真是本小姐的宝!”凤盈大笑,一手随意地搭在侯谷兰的肩上,脑袋抵着自己的手,身子随着闷笑起伏颤动。
回到千龙安排的客栈已是黄昏,出乎意料的,凤盈看到了那个白日宣淫的伪君子:慕容南宇。
她身上衣裳未干,虽有狐裘裹着,但身子依旧在寒风中微颤。
狼狈就这么暴露在他眼前,凤盈有一瞬间产生退意,恨不得落荒而逃,就见一黄衣来到眼前,闲云以身上的狼裘将她裹住,系结时不忘柔声道:“长乐,你怎这般无聊,跟个小丫鬟瞎闹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