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言毕,扫视一圈憋红了脸的武将们,反身离开。
袁白涵看向老国公,父子俩面面相觑。
当天晚上,元帅府为袁白涵举行接风宴。
元帅府没有歌姬舞姬,只有一群兵丁耍拳弄棒,连个母苍蝇都看不见。
太子兴致缺缺,扫视一圈后,不悦地问道:“卫世子,世子妃为何没有入席?可是看不起孤?”
孟长眼角浮起轻蔑,淡漠道:“世子妃是内眷,不便入席。”
他没有回答看不起、看得起的问题,太子就当姜明月是看不起自己了,于是越发添了一层恼怒,却不好揪着这个问题不放,不然就变成了姜明月真的看不起他的太子身份。
孟长心不在焉地陪了两杯酒,装醉离席。
太子不许,硬拉着他灌酒,说练练他的酒量。
孟长借酒装疯,潇洒运起轻功离开。
太子的脸阵红阵白,觉得这边关跟自己八字不合,孟长更是他人生里晦气中的晦气。
散席后,他召集幕僚密议一晚上,心里拿定主意要治治孟长。
太子想出风头,老国公成全他,告病回京,顺便回去周旋下袁白涵的事。
太子最希望袁白涵也回京,那么边关就任由他发挥了,但是老国公哪里算不到太子的脾性,袁白涵怎么说也是太子的“舅舅”,留在这里还能压制下太子。
到了议和的那天,鸿胪寺官员簇拥着太子,在袁白涵的护送下,到达草原。
休顿单于和冒代单于站着迎接,太子非常不满意,冲口就问:“降军为何不跪迎?”
鸿胪寺的翻译官愣了下,翻译太子的话。
休顿单于说:“你们太子的姑母是我的妻子,我是他的长辈,而且我们两国是兄弟之邦,见到你们皇帝我都不会跪,跪皇帝的儿子,岂不是成心让太子对皇帝大不敬么?”
那翻译官没料到休顿思维如此伶俐,吓了一跳,飞快转述给太子。
太子涨红了脸,看向冒代单于:“那么他呢?他的部落可未曾与我朝结交。”
冒代单于早就想逃回自己的领地,奈何老国公为了彻底打压他的气焰,保证他以后不敢再来侵犯大孟,便安排了一支军队拦住冒代的回路。
这就是冒代为何乖乖受降的原因,他虽然是战败者,仇恨老国公杀他的部下,却也钦佩敌人的智慧。
冒代单于挺直脊背,骄傲地说道:“我是草原上的雄鹰,不会给任何人下跪,要我下跪,除非我死!”
太子冷哼,眸中忽然闪过暴戾:“那你就去死罢!”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太子突然从袖中摸出一把匕首,狠狠地扎在冒代的心口!
冒代与太子不过隔了一步远,他完全没料到看起来很弱鸡的太子会骤然发难,他以为太子这么文弱的人,看见血都会晕倒呢,哪里想到他敢亲自动手杀人!
冒代一手捂住胸口,一手拔刀要杀太子。
“保护太子!”袁白涵被这突然的变故惊得脑袋一懵,看见冒代身侧寒光一闪,便知那是兵器。
而太子身边的人完全被弄傻了,哪里能及时挡住冒代的攻击。
袁白涵惊叫的同时,奋力朝太子跑去,边跑边举起长枪,恰恰挡住冒代的这一击。
虎口发麻,他被推了一下,然后胳膊传来剧烈的疼痛。
孟长狠狠地盯了眼太子,一脚将太子踹飞,喊道:“李将军,保护太子!”
然后再扣住袁白涵的胳膊,将他带离冒代身边。
冒代本就受了致命伤,勉强与袁白涵过了两招,就倒地不起,口中喷出鲜血,只来得及吩咐自己的侍卫:“去……找哥哥……报仇……报……”
他脑袋一歪,停止呼吸。
本来要议和的两方人马登时大乱。
冒代单于的人见自己的首领被杀,愤起反抗,与孟朝军队杀在一起。
休顿单于见势不妙,飞快带着自己的人马逃跑。
李霆拎小鸡一样拎着太子的后颈,太子的动作大家都看在眼里,他在危急时刻,为了躲开冒代的攻击,居然推袁白涵为自己挡刀!
这就是他们将来要效忠的皇帝啊,真真令人心寒!
他忍了忍才没杀鸡一样,一刀结果了太子,将太子丢在空马背上,冲进敌军中,把怒气悉数发泄在敌军身上。
孟长将袁白涵带到安全地带,没有投入厮杀,而是皱了皱眉,问身边的翻译官:“冒代单于死前说的是什么?”
翻译官一头雾水:“回世子爷,下官并未修习冒代单于那一族的语言。”
冒代单于与大孟朝没有交往,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翻译官无从学起。
孟长眼中闪过狠色,和袁白涵道:“舅舅,冒代来到匈奴领地,带的全部是精兵良将,没有普通的牧民,他定然是有后援的。而他地位很高,来历不明,这些人不能放跑任何一个!”
冒代部落(不知名部落,以首领名字命名)若是被驱逐的部落还好说,若是专门从别的部落来蹭冬粮,那么冒代部落定然会为他报仇。
“我明白的,长,你果然心思缜密……”袁白涵有些遗憾地叹口气。
若是孟长有心,何愁不能建功立业,可惜他就是不上心啊。
孟长吩咐军医为袁白涵上药,说道:“皇伯父让我来保护外公,如今外公回京,我也该功成身退了。”
袁白涵气得无心上药。
简直比被太子推去挡刀还要气人!
☆、第379章 杀无赦
袁白涵沉着传令:冒代部众,杀无赦!
血腥味在空气中弥漫。
太子俯身呕吐,然而弯腰这个动作现在对他来说成了奢侈,因为他被孟长踹在了背上,只要稍微弯腰,脊背上就传来一阵阵的疼痛。
太子觉得特别耻辱,他像个物品一样被人随便踹、随便扔,孟长和李霆好大的胆子!
袁白涵指挥令旗之余,还抽空看太子,见太子脸色发白,俯身呕吐,便命军医过去诊治。
太子是混蛋,是忘恩负义,是杀人不眨眼,是个麻烦精,可谁叫皇帝偌大的后宫就他一根独苗呢?
便是今儿太子杀了他,老国公也不会为他报仇,更不会起谋反的心思。
国家利益高于一切,个人私怨不过是蚂蚁般的小事,袁白涵气归气,却还是要以太子的安全为第一位。
他心里是叹太子傻的,太子手握一切,却还要去争抢,其实,他所抢的东西早已在他手中。去抢自己的东西,不觉得可笑么?
军医给太子服了药,过来禀告:“袁帅,太子殿下因受惊,所以才会呕吐。”
是被孟长和李霆吓坏了。
袁白涵淡蹙眉,他还以为太子见不得血腥,准备以此为由送他回城。转念一想,太子敢亲手杀人,怎么会怕血腥呢?
事出突然,冒代部落的人虽悍勇愤怒,却因无人指挥而很快败下阵来。
这场大战两个时辰后就结束了。
袁白涵跟太子请示:“殿下,之前两军开战前,臣曾经多方联系和惠长公主殿下,却无疾而终,今天来,本就有确定长公主殿下安全的目的,一会儿臣去匈奴大帐,不知殿下是与臣同行,还是先行回城?”
“孤回城罢,战后的处理还需要安排。”没有好事,太子不愿去。
而和惠长公主虽然是他姑母,却从未见过面,太子不觉得有见面的必要。
袁白涵松口气,真怕太子跟着去,把休顿单于也给杀了,恐怕休顿从此后见到太子都要小心翼翼了罢。
孟长嘴角含讽,这两人之间明明有杀身之仇,却若无其事地跟君臣相欢一样。
世人说他奇怪,给他安个“混世魔王”的名号,却对身边更奇怪的人和事视而不见。
到底是他奇怪,还是世人奇怪?
……
匈奴王庭。
和惠长公主站在王庭门口张望,乍然看见一队人马疾驰而来,忍不住心生警惕,等看清是休顿单于后,她轻蹙眉。
休顿怎么这般快就谈判完了?难道谈崩了?
等人马到了眼跟前,她始才发现他们的狼狈。
“单于,为何如此慌张?”和惠长公主用熟练的匈奴语问道。
休顿挥手让大家等在王庭前面,谨防大孟追来,然后牵着和惠长公主的手进入大帐,喘着粗气把事情给说了一遍。
和惠长公主讶然,孟朝的太子杀了冒代!
然后她唇边露出个如花的笑颜,仰头大笑,冒代遭报应了!杀得好!
休顿单于哼了声,脸上憋着怒气:“你笑这么开心做什么?冒代死了,孟朝肯定会杀光他的部下,那么,冒代许诺给我们的东西就不能兑现了!”
和惠长公主轻蔑地扫他一眼:“冒代能给你多少东西?大孟朝这些年又贴了你多少东西?尤其是两国开放贸易以来,你的部众用皮草换了不少好东西罢?”
每问一句,她心里的恨意就加深一份,指甲在掌心掐出指印,她恨!
冒代与休顿达成合作联盟后,她强烈反对、挑拨。冒代这个人很聪明,不仅挡回了她的挑拨,还向休顿进谗言,她是大孟朝的公主,一心向着大孟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