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得太多了吧?”沈凌嘉道,语气中却没有讥讽之意。
他怎么可以讥讽呢?怎么说得出这样残酷的指责?
从一个救下皇帝的女恩人变成宫女,这身份上的落差有多少人能马上习惯?
而他总不得不想,若不是他,她本不需要承担这种屈辱。
她本可以不用想那么多,却不得不思索自己的每一步,不敢有一次行差踏错。
这样的风险,是谁带给她的?
难道不是他吗?
“昔寒……”沈凌嘉甚是自责,道,“你放心,无关人等,我决不允许她们接近御书房,我不会让人伤害你的。”
谭鸣鹊的心有些发酸,但她已经不敢再相信了。
虽然这是宫廷,她也要想法子来自保,而不是只依赖于沈凌嘉一人的警惕性。
不过,保护自己是一回事,谭鸣鹊的心中却没有一丁点畏惧,她不怕,也没什么好怕的。
“好,陛下,我会尽量信您。”谭鸣鹊道。
这话不算好听,但确确实实是她的真心话,也是她此刻所能献出的最大勇气了。
沈凌嘉听得出她语气中的消极,可是,让他堆砌一大堆的好听话,却又并非他所能做到。
他自忖,他能做的,就是走一步看一步,她是否相信他的话并不重要,只要让她看到他做到的就足够了。
“你先慢慢安顿吧。”沈凌嘉问,“需要我叫人来帮你吗?”
他看着满房间里堆的乱七八糟的东西,就觉得头疼,眼看让谭鸣鹊一个人来收拾,他实在不放心,这些本应该是下人来做的,怎么让她亲自动手?
沈凌嘉的心中一向双标,针对谭鸣鹊,他向来不介意做这种双标的决定。
“不必。”他不走,谭鸣鹊也不好抛下他开始收拾东西,她心里期盼他快点出去,她早些清理完这一切也能早些歇下,但他不走,她也不敢说一句赶人的话。
前科之鉴,就在眼前,她不会这么快就犯错两次。
“不用吗?我……”沈凌嘉正想说让安常来帮忙,想想又觉得以她的个性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拒绝。
没关系,他可以迂回出击。
于是沈凌嘉爽快地撤了手,道:“好,我还有些公务,就先走了,明天你记得上午来御书房,可以晚一点,我有早朝,会晚到。”
谭鸣鹊静静地听他说完,才轻轻点头,道:“是。”
她这样乖顺,沈凌嘉不觉得陌生,却总觉得像是蒙了一层纱。近在眼前,又如隔千里。
这样的感觉,让沈凌嘉有些不适应。
不要紧,他之前做错太多,如今慢慢弥补,一定来得及。
想到这,沈凌嘉便笑眯眯向她道别,他暗暗下定决心,转变就从明日起,一定来得及。
“不送。”谭鸣鹊行了个礼,目送他出门,又轻轻把门合上。
……
沈凌嘉走出谭鸣鹊的房间,将门前院子里的景象扫视一遍。
太小,距离御书房太远,景色不够。
总之在他眼中,这院子哪一处都配不上谭鸣鹊,有机会的话,他还是要劝她搬走。
他正嘀咕的时候,安常突然从背后冒出来:“陛下。”
沈凌嘉面对外人时,从来是不假辞色的,他冷冰冰看他一眼,沉声道:“你忘记宫里的规矩吗?走路悄无声息,朕倒是不介意,若是吓着母妃她们,看你如何交代!”
安常听着他这严肃的声音,差点吓得当面跪下请罪。
但他偷看沈凌嘉的表情,却见他面色含着淡淡的笑意,俨然是心情很好的样子,虽然板着脸,眉头却不像往常一样,皱成深深的“川”字,而是十分平坦。
☆、萤草
陛下的心情,竟然有这么好?
安常见沈凌嘉笑的时候不多,几乎无法遮掩的喜色,更是难得一见。
他不由得敬佩地看了一眼谭鸣鹊的屋子,想不到,那个平平无奇的小姑娘竟然这么厉害,能叫陛下如此高兴?
“对,都是奴才的错,绝没有下回了。”
借着沈凌嘉心情好的东风,他便赔笑着请了罪,在贵人们心情好的时候,只要不是犯大错,越是笑眯眯地请罪,就越容易混过去。安常年纪不大,但去势早,也算是根老油条了,在宫里泡了这么多年,深谙许多潜|规|则,自然不会主动捡骂。
“罢了罢了,朕懒得跟你一般见识。”沈凌嘉挥挥袖子,果然没有跟他计较。
他脸上仍带着笑容,哪像是要发脾气的样子?
安常渐渐放心,便弓着身问:“陛下,谭姑娘现在是宫人的身份,想必也不可能拨调专门的宫女去伺候她,这不合规矩。不过让她一个人收拾那么多东西,这样的事务一定太繁杂了,不如让奴才去帮忙?既不用惊动别人,也不至于让谭姑娘太辛苦。”
沈凌嘉投来满意的目光,显然很欣赏他的主动:“倒是可以。”
“那奴才这就过去帮忙。”按常理,安常本应该先跟他回到御书房,再等待他召唤,不过现在他面前突然伸出来一条捷径,那安常不去抓住才是真傻。
沈凌嘉笑吟吟地点头,又道:“对了,你毕竟也是个上了品的太监,万一让旁人见到你帮她做事,难免引起风波。”
他最不希望就是谭鸣鹊的存在被秦兼月所知,在解决秦家之前,他必须割裂双方的联系。
安常支支吾吾不敢回答,他想不出主意,苦恼之余又觉得他麻烦,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您自己想主意行不行?当然这话也就是在心里面想想,他是万万不敢说出口的。
没想到,沈凌嘉还真想出一个主意。
“是了,那件事倒是可以说。”沈凌嘉自言自语道。
“那件事?”安常听得一头雾水。
沈凌嘉回过神来,看着他,表情严肃:“若是有人质疑你帮她,你尽管说这是朕的命令。”
“是。”安常慌忙答应。
堂堂皇帝陛下插嘴去关注一个小小宫女,这样的事情要是曝光,谭鸣鹊只会更受人围观吧?那定然不是她乐见的。虽然想到此处关节,可安常是为讨好沈凌嘉,自然不会反驳他的“好提议”,至于谭鸣鹊如何,跟他有何关系?
因此,他只是一味答应,多余的话,一句都没有说。
沈凌嘉道:“若还有人不服,你就告诉他们,里面那位谭姑娘曾经救过朕的命,若是有谁敢不服,就是嫌救朕的功劳不够大!”
这么大一顶帽子压下来,有谁敢说不服?
就算是最看不顺眼这不分上下尊卑的卫道士,也不敢说对皇帝的救命之恩不要紧。
安常心服口服。
他又忍不住想,沈凌嘉说的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若是假的,陛下对她的一番情意当真是不可估量;
若是真的,那么他对谭鸣鹊的评价似乎要更高一层才行。
不管能救一个皇帝,还是救一个魏王,能做到这种事的人委实寥寥。
“是!”这次安常非常痛快地答应他,“奴才一定不会让一些无聊人来打搅谭姑娘!”
他言之凿凿,让人很难不信。
沈凌嘉虽然半信半疑,却也有几分托付的意思。
尤其是安常头脑灵敏,许多事情,不需要他说明白,安常就能懂。
想到这里,沈凌嘉没有马上离开,他定定地望着安常,道:“朕有一个小小的任务给你,你能不能帮朕做?”
皇帝的金口一开,别说是发布小小的任务,就算是随口一说,也没人敢怠慢。
安常诚惶诚恐地拜倒:“奴才必定肝脑涂地!”
“肝脑涂地?也不用你做到那样。”沈凌嘉笑笑,“而且听起来很不吉利。”
“是,奴才不再这么说了。”安常小心翼翼地问道,“不知……陛下让奴才做的是什么事?”
沈凌嘉道:“此话朕不会告诉她,但是朕要你替她记住。”
“奴才洗耳恭听。”
“朕要你小心一个人,绝不能让她接近昔寒。”
“不知此人是?”
“淑妃。”
安常瞠目结舌,半晌说不出话。
……
冰轮宫。
淑妃居住的地方,华贵异常,是皇宫中最豪奢的宫殿。
雕梁画柱,金槛玉地,甚至将活水接入正殿八开的大门两旁,就为了在屋内造出一个瀑布的奇景。
淑妃发话,下面的工匠便全部照办。
皇帝只有她一位妃子,显然,他还很宠幸她。她的命令,谁敢不从?在这最凉薄的宫廷中,人人都只追捧那些炙手可热的,就算枪都抢不到,能远远看一眼都算是赚。
“喵~”
在淑妃的怀中,有一只雪白皮毛的猫咪。
从前淑妃是不养宠物的,但据说前朝妃子都爱豢养些活物,小玩意,她便也学来,叫人呈上各种宠物,不同种类,不同花式,然后从中挑选了一只。
虽然这种雪白的颜色总令她想起某个讨厌的人,但确实可爱。
淑妃对这只白猫爱不释手,走到哪里都抱着它。
白猫不算重,小小的一只,淑妃一直让人克制它的饮食,所以它从来都是十分消瘦的,淑妃拿出去给人看觉得面上有光,也免得抱一只肥猫太费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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