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没吃药,怕什么解药性?”谭鸣鹊十分费解。
“谁说你没吃药?”沈凌嘉也有他的一番逻辑,“虽然你现在没有吃,但你待会儿要吃。”
“安常!”沈凌嘉高声唤人。
门猛然被打开,安公公满头大汗地出现在门口,他先飞快地抬头将屋内的情况扫视一遍,见谭鸣鹊与沈凌嘉相对而坐,不由得一惊。
不过安常一向稳重,见到这奇景,也只是安静如常地快步走进来,在沈凌嘉面前恭敬地问:“陛下有何吩咐?”
“你去太医院,请李院长过来看看,她昨天喝了点酒,到现在还不舒服。”
“不必了!”谭鸣鹊一听事情要闹大,顿时着急地插嘴。
沈凌嘉瞪她一眼,“这个别想让我依你,好好坐着,不许说不!”
谭鸣鹊动动嘴,不甘心地嘟起嘴巴。
“去吧。”沈凌嘉回头看向安常时,又恢复往常情态,淡淡吩咐道。
安常低声答应,平稳而迅疾地退出了屋子。
门重新关闭。
谭鸣鹊的嘴巴还能接着挂油壶:“我真得喝药?”
沈凌嘉不说话,默默地点头。
“我只是喝了酒,又不是生了病。”
“是不是生病,问了李院长再说。”沈凌嘉相当坚决,“不许说不。”
一样的四个字,不一样的语气,一样的决然。
谭鸣鹊可怜巴巴地看着他。
她是入宫来做宫人的,一开始就劳动院长,未免风波太大。
沈凌嘉拿她没辙,却也不是全然不知该如何应对,他直接扭过头不看,也就是了。
“先生!”谭鸣鹊伸手去扯他的衣袖,他不理睬,她就耐心地摇,摇到他回心转意为止。
谭鸣鹊玩起死皮赖脸,那沈凌嘉可就真的没法子了。
“你看着我也没用。”
“求您啦!”
“求我也不行。”
“我是有点不舒服,可菊娘说那叫宿醉,没什么的。”
“别人是没什么,你可不是别人。”沈凌嘉似笑非笑地提醒她,“忘了你那些前车之鉴了?”
谭鸣鹊可是连砍柴都能砍到自己的腿,烧炭喝酒连续大病爬不起来的神奇之人。
“……”谭鸣鹊自知理亏,沈凌嘉一搬出她那些前科,她就没法反驳了。
“乖乖坐着,等李院长来吧。”沈凌嘉得意地也伸手拿了一块点心吃,咬了一口甚是嫌弃,“你怎么喜欢吃这么甜的东西?”
“我就是怕苦嘛。”谭鸣鹊小声嘀咕。
“在我面前少玩指桑骂槐这一套,你再怕苦也没用,只要李院长开了药,你就要喝。”
谭鸣鹊气鼓鼓地哼了一声,也学他扭转开头。
☆、顾忌
然而沈凌嘉从来不怕这个,乐滋滋把手中的莲花几口吃掉,还落井下石:“生你的气吧,李院长待会儿就来了。”
谭鸣鹊发了会儿闷气又觉得于事无补,眼珠一转,计上心头:“先生!”
沈凌嘉警惕地盯着她:“你是不是又打什么鬼主意?”
谭鸣鹊一脸受伤:“我才没有!”
“那你叫我干嘛?”
谭鸣鹊笑嘻嘻的:“等李院长来,让他也给你看看好不好?嗯,这叫什么来着……平安脉?”
“诊什么平安脉,我好好的。”
“那也让他给您看看吧!”
“随便吧。”沈凌嘉看她一脸可怜的模样,有些心软,便松了口。
谭鸣鹊大喜。
“你到底打什么鬼主意呢?”沈凌嘉重新警惕起来。
谭鸣鹊没耐心地说:“我哪有什么鬼主意,关心您还不行吗?”
“你关心我,我信,但你无端端这么懂事,我可真放不下心。”沈凌嘉道。
他审视着谭鸣鹊的双眼,越是看,她的神情越是心虚。
谭鸣鹊的受压能力实在不强,被沈凌嘉看了几眼就焦心投降。
“我真没有什么鬼主意!是,我是有点心思,可并不是要害谁。”
沈凌嘉感兴趣地挑起一边的眉:“小心思?说来听听。”
谭鸣鹊倒是很不想说,被沈凌嘉催促了好几声,才不甘愿地开口道:“先生,您还记得您为什么要让那位安公公来接我入宫吗?”
她不提倒好,一说,沈凌嘉顿时冷了脸。
为什么要让安常去接她?
因为她要入宫。
她入宫要做什么?
做宫女。
他脸色能好才怪,她怎么还记得这一着?
谭鸣鹊就接着说了:“我是入宫来做宫女的嘛,一进宫排场就这么大,还请来李院长给我看病,会不会太小题大做了?”
最重要的是,沈凌嘉的举动,难免会让人有其他想法。
但谭鸣鹊对其他身份实在是毫无兴趣,她只想用另一个普通的身份,站在沈凌嘉身边,就足够了。
她不需要其他。
也从未考虑过其他。
说来好笑,父亲对待她再有千般不是,却唯独没对不起母亲,他的一生,只有一个妻子,一个女人。也许就是这一点影响了谭鸣鹊,当她在皇榜大街看到秦兼月的那一刻,便知道她与沈凌嘉再无缘分。
可是谭鸣鹊的心却偏偏纠结,再无缘分,她也不想斩断唯一的牵连。
或许等她自己想通,才会主动离开这里。
——却不是现在。
人的想法,有时候既复杂又矛盾,却也因为这种复杂矛盾又难以解释的特性,才会组成繁复的所谓人性。
谭鸣鹊望着沈凌嘉,目光如炬,仿佛无所畏惧。
但她的勇气也只到这里为止,如果她真的有勇气,就会问,他回宫后,为什么不来找她,又为何要去纳秦兼月,可她没有,便只能做这些微小的恳求。
“所以你要他给我号平安脉?”
“是。”
“你多心了。”
“陷入此局,难免多心。”
沈凌嘉叹息一声,道:“好,我不为难你,等李院长来,我就让他给我号平安脉。”
谭鸣鹊松了口气,露出明显的庆幸之色,“谢谢您。”
“你要是真谢我,就替我考虑,别叫我替你担心了。”沈凌嘉白她一眼,“你顾虑这么多,还要做宫人?”
他没有明显地质疑,但字字句句与神情眼色,都明显地透露出疑心。
谭鸣鹊却相当之坚定,她斩钉截铁只说了一个字:“是!”
沈凌嘉眼底闪过一丝黯然之色,又很快恢复,笑了一笑,道:“那就随便你吧。”
他不生气,谭鸣鹊反而更加顾忌。
她不断地偷看沈凌嘉,悄悄打量着。
“想要看,就大大方方地看吧。”沈凌嘉笑容不变,“偷偷摸摸是干什么呢?”
又笑了,又笑了。
谭鸣鹊不理睬他说什么,只是专心致志研究他的表情,一边思考,一边摇头。
沈凌嘉见她苦思冥想,皱着眉头,不由得不解,道:“怎么了?”
“先生,我实在不知道您的心里在想什么。”谭鸣鹊忍不住说,“您一会儿冷落我,一会儿关心我,我甚至不明白您什么时候会变,这对我来说,压力太大了。”
“我,我有吗?”沈凌嘉双目圆睁,甚是诧然。
“您还没有啊?”谭鸣鹊想起沈凌宥说过,人变成皇帝,就真的变了,连三哥也变得甚是多疑——她正要说,又怕这话给沈凌宥带去什么麻烦,便改口道,“您以前不是这样的。”
是她觉得沈凌嘉变了,没必要牵连旁人。
沈凌嘉道:“你也这样觉得?”
“还有别人说吗?”谭鸣鹊问。
“……虽然他们不敢说,但想要看出来却太容易了。”沈凌嘉的笑容变得淡然,他叹息道,“可我觉得我没有变,明明还是和从前一样,为什么人人都觉得我变了?”
他看着谭鸣鹊,没有说话,但谭鸣鹊分明从他脸上看出了委屈,还有一句藏住的话:
——连你也觉得我变了。
谭鸣鹊有些矛盾,她又觉得自己的想法没错,却又觉得自己害沈凌嘉委屈,着实是不应该。
她纠结了一会儿,道:“可是,我的确不明白您心里在想什么,也许您只是随便改了个想法,没说出口,觉得无所谓,但对于我们来说,这确实有莫大的压力。您真的一点不变,也不可能,您已经是皇帝,不再是魏王了。”
这样的话,或许只有谭鸣鹊敢在他面前说。
“我已经是皇帝,不再是魏王了……”沈凌嘉仔细咀嚼着这句话,“所以,大家都怕我?”
“伴君如伴虎,我想,无所谓‘君’是不是虎吧,在大家眼中,您已经是虎了。”谭鸣鹊已经说了个开头,索性一直把心里话说下去,她在沈凌嘉面前分析桩桩件件,十分自然,她是有些心事,却并非所有的话都不敢说。
沈凌嘉忍不住一笑:“也就是你,能够坦然分析这些事。”
“还行。”谭鸣鹊谦虚一句。
她自觉,她并不是真的那么坦然。
“那你也像其他人一样视我为虎吗?”沈凌嘉若无其事地问道。
他的心中当然不像脸上的表情这么平静,他状若无视地拿着酒杯,其实暗暗用力几乎差点将这个小小的杯子捏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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