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现在,沈凌嘉与左将军都没有说话。
几天前,陛下驾崩的消息传到军中,给大胜后激烈庆祝的平叛军蒙上一层阴影。
二人一个是沈清辉的儿子,一个是沈清辉的臣子,没心思也不能笑,便都沉着脸,只着急要快些赶路回京。
左将军转头偷看他一眼,轻声道:“殿下,关于新皇一事……”
沈凌嘉挤出一个笑容:“陛下是我皇兄,父皇一向中意他,怎么处理,我明白的。”
“那就好。”左将军点点头。
他与沈凌嘉合作这段时间发现这位皇子并没有他原本以为的那样,是个麻烦,只会拖后腿,事实上,沈凌嘉很尊重他,无论左将军做任何决定,沈凌嘉都会配合。第一次军事会议时,沈凌嘉说得很清楚,他不懂打仗,几位老将可以自行决定战术,需要他站出来,他就带兵,不需要,他就呆在军帐里,绝不打扰。
虽然事实证明,沈凌嘉很好学,也能单独领兵赢几场,作为小将,算是个天才。但撇去这些不提,左将军实在喜欢他的态度。他甚至大不敬地想过,从前沈清辉也曾经亲征过一次,那种效果都比不上沈凌嘉这样好,至于自己不敢出征还借机推沈凌嘉出来替死的沈凌岳,他就更看不上了。
可惜,沈清辉一死,还是把皇位留给沈凌岳。
左将军替沈凌嘉觉得可惜,却也只是觉得可惜而已。
沈凌嘉主动转移话题:“昨夜那些马贼,可真大胆,难道看不出我们有这么多人?居然派出眼线,还打我们的主意。”
“大概那首领是新上位的吧?这种人我见得多了,自以为是,什么都不懂,却想做一笔大买卖震慑住压服不了的人,不过,这种人最终的结果也只是自食其果,自掘坟墓而已。”左将军不屑地笑笑。
马贼中更新换代快,新首领上位后往往对身边的势力不够了解,有时候甚至不知道为什么有些生意,从前的首领不肯涉及,一时贪心便大胆去做。只是这些人并不明白,人家不伸手,不是因为嫌利益低,是不敢。可惜,明白的同时,也要付出代价。马贼多半是靠利益结合,没人会教这种有时候看起来很简单的道理,只有自己碰得头破血流才知道错。
沈凌嘉点点头,笑容自然:“您说得对。”
二人正说着话,路边突然冲出来一个人。
显安的知府早已经知道大军经过的消息,早早派人清扫通道,虽然显安有不少百姓好奇地出来围观,却也都在路边看着,安安静静地站在官府划好的线外。
这陡然冲出来一人,立刻把两旁的官兵吓着了,一边呼喝一边上前来赶人。
“殿下!殿下!我有要事禀报!”那人一边喊一边高高举着一封书信,在马前“扑通”跪下。
沈凌嘉和左将军见到有人冲出,已经停住马。
原以为是人挤人才把人挤出来,没想到此人是主动跑出来的,而且竟然能马上从沈凌嘉和左将军中认出沈凌嘉。
“他认得你,看来不是什么平民。”左将军道。
他和沈凌嘉打扮相似,一身戎装,这人能认出沈凌嘉,肯定是认得他的脸。
在京城,认得魏王长相的人不少,但此处是显安,一座小城而已。
沈凌嘉也点点头,道:“没错,不过我似乎不曾见过此人。”
便扬声道:“你是谁?有什么要事禀报?”
他一边问,一边朝冲过来的显安官兵摆摆手,道:“无妨,先让我听听他说的话。”
“回禀殿下,事情都写在这封书信中——呃!”
一道精光闪过,那执信人的喉咙陡然被一道冷箭洞穿。
“谁!”沈凌嘉立刻发现这道冷箭来自自己身后的队伍中。
很快,有一人被推出来,他手中的弓还未放下,身边数十人全都看见是他出手。
沈凌嘉疑惑地看着他,又惊又怒:“怎么是你?你为何出手杀人?”
此人乃是昨夜杀马贼眼线的守夜士兵,沈凌嘉才刚刚赞许过他,可想不到如今竟然也是此人用行动反抗沈凌嘉的命令。
没料到,这名弓兵不卑不亢地拱手答道:“回禀殿下,刚刚这人乃是危言耸听,您不要被他骗过。”
“他认得我!”
“的确,但昨夜有许多马贼眼线刺探,或许还有漏网之鱼,此人说不定就是其中之一。这些马贼十分记仇,骗您停下就是为了接近您好行刺,您千万不要中计。”他理直气壮地说。
“你已经杀了他,我还可能中计?”沈凌嘉冷冷看了一眼,那倒下去无声无息的执信人,果然,那封书信已经在刚才一瞬间的混乱中丢失,“这么说来,你救了我的命,我还要多谢你?”
“殿下不必如此,小人实在惶恐。”弓兵嘴上说着惶恐,面上仍是十分平静。
“你不用客气!”沈凌嘉看着他,忽然露出笑容,“来人,赏。”
弓兵这才露出笑容:“多谢殿下。”
沈凌嘉看向前方,两边的官兵已经齐心协力将那具执信人的尸身抬到了路边,重新将道路清理干净,虽然地上还有些血迹,但去过战场的人自然不会忌讳这些。
他面无表情地开口:“继续出发!”
“是!”
队伍重新前进。
左将军冷静地看完全程,忽然驱马来到沈凌嘉身边:“方才我看到一道影子,飞快地接近那尸身,把书信拿走,然后立刻混入了人群中,不见踪影,这些人是有备而来。”
“我知道。”
“他们是冲你来的?”
沈凌嘉忽然苦笑一声,道:“谁知道?”
左将军一怔,不禁想起了从京城传来的消息。
他也苦笑起来,他还同情沈凌嘉?想必,宫中那位对他也并非有多满意。
只是,没想到那位竟然连这点旁枝末节也十分注意,不知道应该说那人仔细,还是应该说那人够狠,简直斩尽杀绝,一个也不放过。
左将军无奈地看一眼沈凌嘉,他本就欣赏魏王,如今更是替他觉得不值。
不知道在京城中,又是什么在等待他们?
这一刻,左将军的心中陡然萌生出一股同病相怜之感。
……
夜。
客栈。
谭鸣鹊在床上辗转反侧,直到听见一声非常轻的开门声,她飞快地坐起来。
“如何?”
菊娘吓了一跳:“你还没睡?我不是让你好好休息吗?”
“我怎么睡得着!”谭鸣鹊索性披上外衣坐起来,在桌上帮菊娘倒好一杯水。
菊娘客气一声,接过一饮而尽。
“他答应了。”
“这么容易?”
“这算容易?”
谭鸣鹊不好意思地说:“我以为你起码要磨他个十天半月。”
“事有分轻重缓急,他要拿腔拿调也不会选这个时候。”菊娘道。
谭鸣鹊似懂非懂。
“算了,我跟你说这个干嘛?快睡觉吧,明天接着回那家酒楼监视。”菊娘走到床边,把自己的被子铺开,想了想,突然转身对正在发呆的谭鸣鹊道,“对了,他还告诉我一个消息。”
“什么?”谭鸣鹊回头。
“跟殿下有点关系。”
“什么?”这次谭鸣鹊不止是问了一声,她飞快地跑了过来,凑到菊娘身边一脸紧张。
菊娘笑眯眯指着床:“那你还不快上去休息?”
“好!”谭鸣鹊飞快地答应,脱了鞋子立刻爬到里面。
菊娘睡在外侧,慢条斯理地盖上被子,掖被角,磨磨蹭蹭,谭鸣鹊急得要死又不敢催。
等她玩够了,才笑眯眯地说:“原来秦将军一直派人去打听平叛军的动向,根据他的消息,最少明天,最多后天,殿下就能回到京城了。”
“那我,那你……你是说,我,我们马上就能见到他了?”谭鸣鹊说得结结巴巴。
“罢了,别拿我当筏子。”菊娘噗嗤一笑,“是你马上能见到他了,这下安心了吧?快睡。”
“嗯!”谭鸣鹊嘴上答应,心里却砰砰乱跳个不停。
☆、失眠
快睡?
听到这个消息,她现在反而更紧张,更睡不着了!
明明不久前还期盼不已的事,现在却只觉得担心,胆怯,甚至有一点抗拒。
古人云近乡情怯。
即将回京的沈凌嘉,却也几乎等同于她的“乡”。
——“我一定会赢,一定会回来,你也一定要来迎接我。”
——“我走了。”
——“你等我。”
当时在心中信誓旦旦答应的承诺忽然变得让她不知该如何是好。
因为那并不是简单纯粹的等待,谭鸣鹊知道,那不是朋友之间,师生之间的承诺。
在宗正寺的地牢,他愿意为她牺牲,她愿意为他而死,不是因为他们是朋友,或师生,甚至上司下属。
他对她表明心迹,点破她心中的谜团,她终于明白自己是为了什么孤身自益镇赶回京城。
可是互通心意后没多久,她便身负重伤,他也马上领得命令前往渝州,他离开后,她醒来。
所以,自从表白之后,他们之间根本不曾有正常的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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