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内,只有一个主人,桌上两杯茶,显然,也只有一个客人。
林丞相沉吟一会儿,还是走进去。
“魏王殿下。”他站齐王那边,但也不会故意在沈凌嘉面前做出傲慢不屑的模样。
林丞相挺喜欢沈凌嘉,但他非嫡非长。
如果齐王不是长子,那他说不定就会支持沈凌嘉了,可惜没有如果。
不过,他还是喜欢他,沈凌嘉不能做皇帝,但一定能做一个好臣子。
所以他不像齐王党里其他人,他看到沈凌嘉,仍然愿意奉献一张笑脸。
“林丞相,请坐。”沈凌嘉一看到门打开便站起身,等林丞相落座,他才落座。
林丞相道:“殿下,您不需要这么客气。”
“您曾经教过我,也就是我的先生,我怎能怠慢于您?”
“殿下一直很懂礼。”林丞相话里有话。
“是您教我的。”
“您还是客气了。”
“是您客气。”沈凌嘉滴水不漏。
林丞相忍不住笑了:“殿下,您话里有话。”
“也是您先。”
“您这样寸步不让,不像是来说服我的。”林丞相觉得沈凌嘉不能做皇帝,但不代表沈凌嘉也会这样想。
他明白,人要受到足够打击,才能意识到自己并不适合。
在那之前,沈凌嘉恐怕会不断坚持,包括直接找上门来跟他谈。
沈凌嘉的神情没有丝毫动摇:“我本来就不是来说服您的。”
“哦?”林丞相不信。
不是为了说服他,还耐心在旁边开个包间等到他吃完饭?
林丞相摇摇头,不欲当面揭穿他,但对沈凌嘉的好感稍微变少了些。
为了面子,这不肯认,那不肯认,不要说皇帝,连王者之风也没有。
再看看吧。
林丞相把茶喝完,将空杯搁下:“告辞。”
“先别急着走。”沈凌嘉喊住他,“我不说服您,只是想请您听点东西。”
“这里是风华楼。”林丞相看了他一眼。
不是风柳楼,不是找乐子的地方。
沈凌嘉笑容不变:“有点耐心,先坐。
耐心?他倒是有。
林丞相今天也确实没事,想了想便真的坐下来,他倒要看看沈凌嘉在搞什么鬼。
不久,刚才他吃完的包间已经被人清理过,有新的客人来到。
这些声音,听着耳熟,都是朝上的同僚——其中不少人,和他一样支持齐王。
现在这些人在包间里谈的并非国事,却又算是国事。
几个月前,利州闹出旱灾,农田颗粒无收,皇帝特意提及此事,户部为此头疼多日,他儿子林睿然便是户部侍郎,好几天加一块儿也只赶着睡了几个时辰的觉,等交出章程,回府后也大病一场。
可利州赈灾却出了问题,最后有不少利州子民成了流民,背井离乡,流离失所。
这个包间里的人,却在说利州赈灾竟是因为利州当地几名官员起了贪心,其中一个牵头的是包间中一位大官的小舅子。他摆了这场宴,正是给自己的小舅子收拾烂摊子,请同僚们高抬贵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回头他定有厚报云云。
林丞相黑着脸,从头听到尾一言不发,但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是他发怒前的征兆。
等包间里的人散了,林丞相忽然道:“我记得这包间里的隔音不错。”
“嗯,我在墙上凿了几个小洞。”沈凌嘉理直气壮承认自己做了手脚。
“……您究竟想要我做什么?”林丞相觉得,沈凌嘉不会无端端这样做,他一定有目的,只有知道沈凌嘉的目的是什么,林丞相才能够安心。
可是沈凌嘉仍是一脸无辜,道:“我只是请您过来,听点东西,我不是说过了吗?”
“不,不对。”林丞相不相信。
但沈凌嘉才不管他是否相信,他出门的目的已经达成,现在应该回去了。
“这里的茶其实很不错,您可以慢慢坐,慢慢想,那我就先告辞了。”
他绕过林丞相,准备离开。
“等等!”林丞相猛然扶着桌子,几乎是跳起来。
沈凌嘉笑吟吟地转过身:“还有什么事吗?”
——怎么成他有事找沈凌嘉了!?
林丞相瞠目结舌,沈凌嘉等了一会儿,看他没有补充,便快步离去。
他还赶着回去看谭鸣鹊呢,他不在府里,也不知道她肯不肯乖乖养伤。
谭鸣鹊啊,实在是个……闲不住的人。
至于林丞相,沈凌嘉是真的一点也不担心,他今天的来意,已经达成了。
林丞相是个古板的人,所以支持齐王,从未考虑过别人;
但也因为他古板,所以,他绝对不会对今天听到的秘密视而不见。
哪怕这些人也是齐王党。
而且,恰恰因为这些人也是齐王的人,林丞相只会更加愤怒,他不会允许问题的源头出现在自己身边。齐王难道不会试着从中斡旋?他一定会的,也因为此,他只会将林丞相推得越来越远。
林丞相是古板,但并非刚愎自用。
当这个一直以来在他眼中受命于天的皇长子,表现得不尽如人意,连御下的手段都是“包庇”,林丞相又会怎么想?
至于沈凌嘉,他今天只是请林丞相来,喝了杯茶,什么也没有说。
……
秦府。
“啊!”秦兼月尖叫一声,从床上醒来,背上全是冷汗。
“小姐!”那是新被提拔上来的一个侍女,她着急地想闯进来。
“没事!”秦兼月喝了一声,“别进来!”
她现在不想看到任何人。
这几天,从晚上做噩梦,到现在连午睡也会做噩梦,没睡多久就会被惊醒,秦兼月不敢把这个秘密告诉别人,只能自己憋着,憋得精神恍惚。
她这几天没有一天能睡得好。
魏王登门之后,秦将军马上命她把萤鱼交出来。
那时候秦兼月还想要替萤鱼说几句话,那是她的侍女,如果她连自己的侍女都保不住,谁会信服她?
但是,秦兼月的话,第一次在秦家失效了。
“你给我闭嘴!”秦将军喝她,让人把萤鱼拉出来。
“现在是你耍威风的时候吗?回你的房间去!”秦蛮玉也骂她,让她拉她回去。
秦兼月悄悄跑了出来,虽然秦将军和秦蛮玉都叱责她,但那时候她的话对于下人还是管用的。
可是,等她看到那一幕,她恨不得自己没有来过。
那一幕……
秦兼月抱住头,她很想要忘掉那段记忆,她从不知道让一个人死也能那么复杂,那么痛苦。
秦将军和秦蛮玉,根本是拿萤鱼泄愤,他们不敢去找沈凌嘉,就拿她的侍女出气!
无能!无能!
秦兼月却不敢面对——她自己也不敢去见沈凌嘉,不敢站出来说,她来负责。
到底怪谁呢?
这份恐惧,是因为谁呢?
沈凌嘉?
不,是谭鸣鹊!
对,挨了打,是很光荣的事情吗?如果不是她去找沈凌嘉说了那些话,沈凌嘉会专程登门提起一个下人?必然是她说了什么!那一个月里,沈凌嘉一直表现得彬彬有礼,让秦兼月心驰神往,他怎么会把一个下人看在眼里,必定是那谭鸣鹊从中捣鬼。
秦兼月暗暗记恨起来,可是,她不能将这份恨意告诉任何人。
秦将军也好,秦蛮玉也好,都不会替她报仇的。
他们都有自己的利益,当她有可能影响到这份利益,即便是她,也要靠边。
甚至,谁说她不会是下一个萤鱼呢?
秦家大小姐,也并非什么高不可攀的身份。秦兼月终于明白了。
……
林许宣还在湖边待着,不过没下钩。
她这次在湖边摆了个躺椅,往上一躺,优哉游哉地看湖上的倒影。
林丞相很忙,林睿然也为户部的事情焦头烂额,只有她闲着。
闲着真是太无聊了,连钓鱼都没法让她振奋。
“小姐,老爷回来了!”一个侍女急匆匆跑过来报告,“他好像不怎么高兴。”
“哦?”林许宣高兴地跳起来,“他在书房?”
“是。”
林许宣提着裙子就往书房跑,她已经不是六七岁的小孩,在院子里狂奔太没淑女气度。
可是,林丞相不悦的样子实在难得一见,她真怕自己去迟了,无缘得见。
“叩叩、叩叩、叩叩……”
“进来。”一听这规律的敲门声,林丞相就知道是谁。
“爹!”
“你来看我热闹的?”林丞相在女儿面前也乐意开几句玩笑。
“难得听说您也会有心情不好的时候,所以我过来看看嘛。”林许宣坐下来,“有什么心事?跟我谈谈?”
☆、浑水
听到这貌似天真的话,林丞相忍不住失笑:“我还不至于……唔……”
他迟疑了一下,忽然又觉得林许宣的提议听起来不错。
林丞相本来觉得,虽然这事棘手,却不至于没有能说话的人,可仔细想想,除了林许宣,他现在还真找不到别人能开口。至于同僚,肯定更听得懂他的心事,但那些交好的人都是齐王党,在那个包间里的人,也是他们的朋友,他们会替他保守秘密吗?林丞相不敢与那些人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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