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偲,你为何会在这崖间石壁里头的?”旈臣开口问道,那沉沉的目光,令人十分有压迫感。
“起先我在塔里待的好好儿的,若不是听到那一枚铁针入墙的声音,我也不会……”刘偲心虚地望了望五人,尤其是阿臣那如刀子一般锋利的目光,好似要他身上的肉一块一块剐下来一般……刘偲诧异了片刻,还是将话说了出来:“我也不会通知侍卫们,有人入侵这件事儿。”
“然而,这高塔哪里能关得住我?趁着侍卫启动机关去捉你们几人的空档,我自从笼子里脱了身,顺着早先辛九狗儿留下来的密道,藏到这里来的。”
刘偲说到这儿,摆出一脸料事如神的模样又道:“我就猜到你们应该要跳崖,特意在这儿等着的,说吧,山涧里的屯兵是不是统统都出来围捕你们啦?”
刘偲那一脸的得意,好似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此时他的口气虽然轻松,可那嘶哑的嗓音,一脸的血污,身上也是惨不忍睹,如此一副落魄的样子,哪里还是曾经那个翩翩佳公子的模样?若不是看他被关了两个来月着实可怜,估计在场几个早就动手揍他了。
几人盘腿而坐,不欲搭理这魔星,各自纷纷运气调息,彼时心情是十分的复杂:原以为大家都是一条船上的人,应该同舟共济,哪知这条破船早就被砸了个窟窿,没叫敌军害死,倒是叫自己人坑的个灰头土脸。思及此,真真儿是越想越气愤,如今刘偲这厮在敌营里混得个来去自如,倒将一众兄弟给卖了个底朝天,五人上了这样大的当,还不能怪他不讲义气,真真儿是吃了一嘴巴的黄莲,思及一晚上的疲于奔命,真是何苦来哉?
刘偲见这几个哥们面色发青,心中警铃大作:再不描补几句,只怕要被人秋后算账。
方才将他在这儿两月的经历一一道来:
那日得了海东青送来的一截小铁管之后,刘偲一直忍到晚上伸手不见五指的时候,方才将铁管刺入自己的血肉之中,将那锁住真气的蚀骨钉稍稍移开半寸,外表看去,没有什么旁的改变,实际上他的真气已经缓缓在周身游走了。
其后他依旧佯装成一副残废样子,每日半死不活地摊在锁链上,实则暗暗在运功调息,因着体质异于常人,不过短短数日,便已恢复功力。
像刘偲这样的机关圣手,区区一个地牢又怎能关的住他?饶是那些个神偷大盗,只怕解锁的功夫都没得他精湛,每每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刘偲便自行松了铁链,悄悄跑出地牢,四处乱窜。
这般游荡了大半个月,他几乎把整个乌金城走了个遍,宫殿、城防、屯兵驻地、粮草仓库几乎是摸一清二楚。
其后那辛九岛的人就来了,刘偲想起那日一战,被百十余名好手团团围住的事儿来。他深知这帮人不好对付,索性将计就计,装出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儿随他们摆弄,顺便看看这帮子人究竟要做什么鬼名堂。
其后这帮子人将他拿铁链子捆了,扔到一个铁笼子里头,还有那劳什子机关高手,为了关押他,特地造了个高塔出来。刘偲说到这里,嘴角翘起了一丝嘲讽的弧度,这么老套的把戏,糊弄糊弄其他那些个粗人倒也罢了,可对于恢复了功力的刘偲来说,真真儿是不够看的,于是乎,刘偲又将这高塔上下摸了个通透,甚至连他们逃生的后门都掌握的一清二楚。
刘偲将这些个侍卫每日换班的时间与巡逻的时间记在心中,每日趁着换班的空档,运气打通了铁笼下方的石室,并趁着深夜守卫们最是疲惫之时,凿了一条与那逃生密道相连的通道来。
却说这辛九来的机关高手也不知哪来的自信,总认为这铁桶一般严密的高塔,外人是根本闯不进来的。
除了塔底层派了人守卫以外,也就这铁笼子跟前守卫的人最多,其余留下的百十余名黥面杀手,四散隐藏在狭道与升塔的要处。
他们千算万算,却想不到这谁都不必理会,功力尽失的废物“镜北王”也是个机关圣手。今夜正巧碰上五人上高塔来救人,刘偲为了调开这帮侍卫,揭穿了有人入侵的事儿,并趁乱从那铁笼子里潜入通道,而后便躲到这悬崖山洞秘径里来了。
却说这悬崖峭壁,虽然险峻,然而这六人毕竟是从清峰崖磨砺出来的人,那常年覆雪的清峰雪山,不知高出这悬崖几何,陡峭险峻的程度也非同一般,这几人常年受世外高人老叔公的磋磨,每日被吊在崖下练功好几个时辰,早就练就了一身好本领,这乌金城的悬崖虽险,可藏身之处颇多,那些个辛九狗儿与屯在山涧的白刹军简直是防不胜防。
五人听完刘偲絮絮叨叨说完这几个月的事儿,又被迫听了一耳朵乌金城军防的布局。心中暗暗已有盘算。
这般折腾完了之后,外头已是三更天了,几人各自寻了一处地儿继续运功调息,至于洞外那些糟心事儿,且等休息够了再做商议。
几人再次睁开眼睛之时,虽然这山洞秘密夹层里依旧是伸手不见五指,可外头已是渐渐能看到些光亮了,彼时正是五更天。
取下蚀骨钉的刘偲虽然已无大碍,可行走之时还是略微有些跛脚,其他人虽看不见,可夜幕能视的旈臣却是瞧得个一清二楚,他心知,只怕刘偲这些日子过的并不如他说的那样轻松。然而事情既然已经过去,倒也不便再揭人伤痛。
“如今崖下戒备森严,塔里又有百十余名黥面好手,我们六个究竟该如何突围?”覃舟提了一个十分实际的问题。
“这山洞有另外一条秘径直接通到崖底,只是那出口处……正是山涧营地,如今塔上、崖下都已经知道有镜北的高手入侵的事儿了,出去无疑必死,为防止这帮子白刹鬼们警觉,多生事端,我们只能寻个神不知鬼不觉的法子逃出去。”刘偲沉吟道。
“我先前被拘在笼子里头无聊,曾将这山崖走了个通遍,如今我们所在的山洞,正是这崖里众多山洞的一条,尤其是现在身处的夹层,曲折幽深,中间还有许多阻隔,地势十分隐蔽,他们若是想进来搜,多半是搜不成的,莫说白刹军没有本事上来,饶是那辛九来的杀手们,也未必能找到这儿来。”
话虽这样说,饶是六人一身的好功夫,到底还是被困在了这山洞秘密夹层里了,刘偲和旈臣因服食过圣药,体质异于常人,可数天不吃不喝,那其他四人哪里捱的了几日?虽然六人如今都是一脸落魄,像个土著,可这黑发黑眸的,只要一出去,必然是要被发现的,少不得还是得想个法子突围才是。
那旈臣走出了山洞秘径,站在半崖处,隐在黑暗中朝下一看,下面的人头攒动,生了几堆火,一拨人安营扎寨就地休息,另外一拨人则是来回巡逻,分毫不松懈。
此时覃舟也摸黑走了过来,因着隔着百十来丈远,目所不能及,他哪里能瞧得清楚下面的情况?少不得还是问旈臣:“下面是个什么情况?”
“约莫八千人,轮流巡逻。”旈臣回道。
“阿臣,能不能想办法带我上去?”覃舟指了指半崖上斜斜生出,各类叫不出名字的杂草灌木,因着是大冬天的,许多早已冻死,间或有几株活物,也被冻成了“冰雕”。
“我自己倒是可以上去,可是这样黑,我怕采不到我要的东西,若是错过了时间,恐怕不好办了。”覃舟似乎是想到了一个突围的主意。
毕竟是相交多年的兄弟,旈臣自然心领神会,旈臣拉着覃舟,拔出腰间长剑,二人纵身绕着悬崖开始采摘那“狗核桃”来。
却说覃舟先前被旈臣砸到这山洞口子之时,曾在猎猎风声之中闻到了“狗核桃”的香味,覃舟深知这“狗核桃”的药性与妙处,想不到这悬崖峭壁上竟然长了这玩意儿。
“狗核桃”偶尔闻一下倒是无碍,若是闻得多了,整个人便会迷迷瞪瞪的使不上力气,若是误食了其花或是种子,会教人呼吸困难、产生幻觉,严重者则是昏迷及呼吸衰竭而亡。
如今距离天大亮只得一个时辰了,覃舟小心翼翼地摸黑采摘一些,打算制成简易的迷药,好对付崖下的白刹军。
能不能突围,恐怕就靠这“狗核桃”了。
[古镜歌冰辛篇 第119章 晋江首发]
却说旈臣与覃舟两个在崖上收集了不少“狗核桃”,而留在山洞夹层里头的刘偲几人也没闲着,彼时他正撺掇着叁麟、拾奇、陆衡三人随着他走。
于是乎,六人分成了两拨,各自行事。
约莫又过了两刻钟,天渐渐地亮了起来,六人再次回到夹层,覃舟手上把玩着一个火折子,对着其他五人问道:“找个最会气人的跳下去吸引火力,你们谁去?”
“就阿偲吧,他那张嘴,最是烦人,让他下去。”陆衡说道。其他人想起昨夜被刘偲出卖的事情,也都纷纷赞同将刘偲丢下。
刘偲闻言,双眼一眯,嗤笑一声道:“我身上带着伤,这手脚都还没好利索呢,待会子我下去恐怕就不上来了,不过吧……若是我有个好歹,你们也别再想着出去了,等在这儿困死一辈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