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月娥急匆匆跑进门,来不及行礼,就唤了句:“湘君,宫里出事的,前些日子那个许待诏在陛下身边说四皇子的两位皇妃有异心,以巫蛊诅咒陛下,今日两位皇妃入殿中请安,就被处死了。”
“什么?”湘君将汤盏朝惜月手里一塞,呼地起身来,看见周弘也脸色难堪。
“还等什么!给我收拾!”湘君催促了惜月一句。
周弘与湘君草草做了收拾进入宫中,在殿外求见女帝,女帝命人出来回复,说是已经休息,不便见他们,让他们回去。
二人被拒之门外,湘君意欲再等,却被周弘一把拉扯着朝东宫去。
东宫大门紧闭,周弘前去叫门,来开门的是个铁甲侍卫,侍卫向周弘索要令牌,周弘只冷声说了句:“你叫小皇子来,我见他们一面,不进东宫。”
侍卫有些为难:“这...您不拿令牌,不能见人。”
“你?!”周弘脸色发寒,像是一头冰原雪狼要从他白皙的面皮中演化出来。
湘君伸手拉他没拉住,只能让周弘踢了侍卫一脚,侍卫被踢回一个踉跄,嗤一声,拔出了刀剑对着周弘:“王爷,请别让属下为难。”
周弘忍了一口气,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听见门内孩子叫“七叔叔”,伸手推开门去看。
周玉被几个侍卫架刀拦住,朝他哭喊:“七叔叔,那个女官说我阿娘不会回来了,她还会回来吗?”
周弘朝周玉定了一会儿,说了句:“不回来了。”
周玉哇地一声哭出来,周弘朝他就吼了句:“哭什么哭!”
周玉被他一吼,又咬着唇憋着泪,盯着周弘,湘君看不过意,拉了把周弘:“行了,他才多大点儿。”
周弘没带搭理湘君,脸上神情软了软:“玉儿...”他叹了一口气:“你十几岁了,要学着沉住气,不许再没头没脑的。”
他似乎不会说软话,湘君也叹了一口气,朝周玉柔声道:“你别怕,还有七叔叔和七婶子在,听你七叔叔的话。”
玉儿憋着一泡泪,狠狠点了两下头,被两个侍卫架着胳膊拖了回去。
门嘎吱一声合上,周弘看了一会儿紧闭的红门,又转过身来在廊下呆呆站着,像是挪不动脚步,寒风刮得他雅青袍子荡荡,像是隼被吹乱了一身羽毛。
湘君有些心疼他,但也不劝他,只立在他身侧跟他一起吹着冷风。
天上雪花飘落,在寒风中打旋儿,他目光悠远看着前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不过她猜也不是什么愉快的事。
她受不了冷搓了搓手,周弘转过脸来看她,把她的手捏在掌中,踩脚下了台阶:“走吧,外面太冷了。”
冬日就是这样冷人肺腑,不过熬一熬总会迎春。
二人没再去蓬莱殿,径直回了清河王府。
五日后逢休沐日,王月娥又上门来拜访。
王月娥坐在凳子上看湘君已经小小隆起的肚子,递上来一个小巧的银镯子:“也不知道是男娃娃还是女娃娃,打了个小镯子,幼时不分男女,都能戴戴。”
湘君含笑接下刻花银镯子,递给惜月好好放着,端了盏热汤递给王月娥。
王月娥喝了一口才望着湘君:“其实我今日来还有个其它的事儿。”
“什么事儿”湘君问。
王月娥喉咙里哽了一哽,朝她低声道:“前些日子我查到许清屏诬陷两位皇妃的巫蛊桐人是谁做的,你可要去找他?”
湘君也沉了眉,查到了桐人是谁做的......许清屏走了还得有张清屏、刘清屏,虽说不是什么厉害的角色,但是到时候处置起来也很麻烦,倒不如等一等,思虑片刻,让王月娥留下那人住处,并嘱咐王月娥万万不可走漏风声。
王月娥也一一应下,又和湘君说了说肚子里皮猴子的事情,才乐乐呵呵出门。
湘君坐在桌前,捧着茶盏,将这事儿琢磨了几个来回,还是想着和周弘商量商量再办,遂又爬到床上歇息去了。
晚上,她爬起来喝了些补物汤,耗子洞灌圆满了,又爬上床去。
周弘拿了本书坐在床上看,湘君又把头放在他腿上,仰望着他:“妾身和您商议个事。”
周弘被她肉麻一下,手一抖,斜拉了眼角从书缝中看她,露出个嫌弃的神情:“什么事值得您和我商议了?”
湘君:“王月娥找到了许清屏的巫蛊桐人在哪里做的。”
“找到了?”周弘放下书,正眼盯着她:“是谁?”
湘君从枕头下掏出个纸条儿递给周弘:“叫什么张黑手,常帮人做这些。”
周弘打开纸条看了一会儿,又淡淡将纸条合上:“你要商议的事呢?”
湘君犹豫了一下:“我想等我生了孩子再把事情报上去。”
周弘捏着纸条,面上阴晴不定,沉凝几息,方才摸了摸她的脸颊:“也好,此刻阿娘也在气头上,反倒弄巧成拙。”
他应得也算是爽快,湘君心头大喜,支着脖子在他的下巴上亲了亲。
周弘不耐她勾搭,抱着她一阵又咬又亲,待她喘不过气才方开来,伸手摩挲她的唇瓣,她涨红了脸,翻了个身去背对着他。
年节前月,湘君和柳姨娘他们一道儿去菩萨殿拜佛,想给周弘求个平安符,奈何那日人山人海,她身子又重,走到半路就闹着歇息,找了家酒肆坐下歇息。
临着窗看外面凋败的风景,少不得见到车马行过。
一阵尘风荡漾,马蹄飞扬,铃铛作响,马车停在外面,有个清秀稚嫩的妇人跳下马车进酒肆里来装半壶热茶,不过片刻,马车里传出来一声声小孩子的哭闹声,妇人急急忙忙转回来,伸手进帘子里接出一岁大的小娃娃到一旁去撒尿。
湘君对这种本无意多看,忽又见得,一马飞驰而来,马上之人脊背挺立,维持着以往的高傲姿态,她一眼也认出是孟庭轩,不由得多看一眼。
孟庭轩捏着鞭子敲了一下车箱,朝里面说了句什么,又黑了脸,勒着马在原处踢踏,像是在护卫马车又像是遮掩什么。
不过片刻,年轻妇人朝孟庭轩笑了笑,抱着孩子进马车。
湘君惊讶,难不成这还是孟庭轩的私生子加小妾?转念一想,这也不可能,因为她伸着脖子极力想看清车里到底还坐了谁。
马车飞驰起来,帘子被撩开了一下,露出一个美丽的面容,像是......孟四郎。
孟庭轩似乎有所察觉,转头来望,湘君脖子一缩,稍稍躲了躲,装模作样端着茶自己饮着。
孟庭轩看见窗内的她,又有些惊诧,眯了眯眼将她神情打量,看她一副傻乎乎喝茶的模样,也不多疑心,转马跟上马车。
湘君喝了半杯茶,柳姨娘又让她别喝了,成日里乱吃东西,对孩子不好~
湘君也真的不再喝,只是又伸着爪子抓了腰间的香囊,解开嚼了两颗大枣,目光扫向外面的车马,暗自思索马车里的人到底什么关系...似乎很容易猜出来,可这样猜来,又觉得实在可笑可恨。
几人喝完茶,又再次乘上马车,到了慈恩寺。
慈恩寺乃是朝廷拨款建立,外面是梧桐成林,环绕着红墙青瓦,檐角上都修立了神兽镇守,里外三殿,方圆数里,豪华不在话下。
湘君不信鬼神一事,故而也没来拜过,这怀了孩子了,也没有孙姨娘一干人跟她折腾,她清闲得反而来拜佛。
柳姨娘和赵氏笑盈盈护着她进殿,又见内里更是金碧辉煌,几丈金身大佛置于殿中,慈悲又威严,壁上各路神佛图像飘飘入云,叫人震撼。
柳姨娘他们带她拜了佛,领了符有拉着她去中殿听讲经,只见前方头戴莲花冠,身着红锦□□,手拿金杖的白眉和尚口中滔滔不绝,讲的全是神佛的成佛之路,也就是那些神佛的个人修行路。
柳姨娘他们听得津津有味,湘君对于大师嘴里的这些也知晓一点儿,也并不感兴趣这个,托辞自己尿急,领着惜月和李妈妈溜了出来。
好在外面清风朗然,几人一出来只觉得神清气爽,湘君挑着人少的回廊一路看壁画而行。
廊下有个临摹的人,女人在一旁给研磨,小娃娃也装模作样跟着学。
湘君偷偷看了眼临摹之画,其纸上仙人衣带翩翩,众神慈眉善目,比之壁画是不差分毫,湘君忍不住赞叹了句:“好画!好画!”
那作画之人在画纸脚下落下二字:飞鸾。
湘君定睛一看,才知道这就是大名鼎鼎的李飞鸾,心想装个蠢货,让他给画一幅画,抬口就说兄台画好,想求他一副墨宝。
李飞鸾将她上下打量,唤了声王妃。
湘君才知道人家早认出他了,只好干巴巴笑了几声。
.......
折腾一日,湘君一回到府中出奇得勤快,没有四仰八叉躺在床上,反而去找了周弘的腰带出来比划。
周弘一回来看见她玩腰带,就笑她:“怎么?你还想捆不成?”
湘君摸出锦囊,倒了一大包三角符纸出来:“看看,我给你求的,可以保你几辈子平安了。”
看着满桌子的三角符纸,把周弘着实吓了一跳:“你怎么求了这么多?”
湘君笑嘻嘻捉起一个凑在他眼前:“你猜猜这些是谁画的?”
周弘皱眉思索了一会儿:“你去慈恩寺遇上李飞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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