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有变数,周弘话不说死,可宋老太爷已经弄明白了。
“可陛下她改了国号!”宋老太爷有些激愤,什么都好,改国号就是换国,周家的江山就真的成了孟家的了。
周弘闭了闭眼,面上浮出沧桑,叹了一口气,微微睁开眼,满眼平静:“能忍则忍,忍不了也得忍。她纵然强横,可花无百日红,总有凋败的一日。”
宋瑾德半晌不吭声,琢磨了一会儿:“那你呢?真要呆在太学里?”
周弘摇头一笑:“老师当知我为何呆在太学里,太学是个好地方,人才辈出...江山社稷以后都要靠这些人撑起来。”
宋瑾德一凝,终于心领神会,拨开脸上的乌云,露出笑容,叹道:“这就好,这就好...这就好。”忽然又躬身行下大礼。
周弘赶忙来扶:“恩师这是何意?”
“还请七王爷多多保重。”宋瑾德心疼周弘,害怕这个惊才绝艳的人也被折了去。
周弘也一震,望了望屋顶,压下那股沉重,挽起一抹笑:“劳老师忧心,子隆谨遵教诲。”
自周弘跟着宋瑾德走后,留下湘君坐在大厅里应对着宋家几口子人,宋子义和赵氏都是颇擅言辞,同她絮絮叨叨了许久时间,倒是宋文朗淡淡坐在一旁,少言寡语,偶尔搭一句话,都是说到陈年旧事好笑之处。
又说到宋文朗在军中被破格提拔的事情,宋子义兴起,非要让宋文朗谢过当年湘君在周弘面前说情的恩情。
宋文朗也安然起身,恭恭敬敬朝湘君拱手行礼:“多谢湘君替我说情,我才有今日。”又抬头望了眼湘君,面上复杂,眼中有些歉意:“我曾性急冒犯,实在羞愧难当,还望多多包涵。”
一番话诚诚恳恳,湘君是心里麻了几个来回,瞧他不像作假,暗念宋文朗果然是成熟了不少。
她忙摆了摆手,脸上的笑容与以往并不不同:“三表哥言重了,都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宋文朗轻轻颔首,撩了撩青袍,又端端正正坐在凳子上,这模样还真是把军中的武将气息带了来。
湘君又是一笑,对着赵氏夸赞了宋文朗几句。
宋文朗有本事,赵氏这个做娘的自然乐得合不拢嘴,笑盈盈听过一段后,又拍着湘君的手说:“你别夸他,你做了女官,又成了王妃,咱们大周...商的女人都是羡慕你的。”
宋子义放下茶盏,跟着夸:“什么女人羡慕,湘君为陛下出了许多计策,咱们这些男人们也不得不佩服!”
这回宋家就是互相吹捧,恰好湘君和宋子义都是官场里混的人,这吹捧的功夫是张口就到,一来二去,恨不得给对方掐块儿云送到天上去乐,可自己个儿心头还是装了块实心子铁,任由你风再大云再厚,不敢飘一寸。
宋文朗是听得有些愣,忍不住多看了湘君两眼,却被赵氏瞪了一眼,又慢吞吞地移开眼光去盯着手畔的茶盏看。
周弘和宋瑾德进来的时候正遇上屋里笑声连连,湘君看周弘进来了,自己可以稍稍歇息,也就把自己的“吹捧”才华收敛了些,成了时不时说说话的小媳妇。
赵氏又捉着湘君取笑一阵子。
临到离开时,宋文朗将周弘带到一旁说了些话,湘君不想跟着去,站在树下等他们。
宋文朗递给了周弘一个小香囊,周弘脸色淡然,将香囊还给宋文朗,说了两句话转身就走。
湘君本也不想问什么,可看见了香囊这种物件难免心有好奇,爬上了马车就去折腾周弘,想套出香囊的由来。
周弘窝在大枕头里不耐她的折腾,抓了她的手捏在掌中:“你怎么这么皮?”
湘君歪了歪脑袋,趁机讨教还价:“那你告诉我宋文朗的香囊是哪个姑娘托他送给你的,我就不烦你好不好?”
周弘瞥了她一眼:“梅若寒要成婚了,定的是孟二郎,不知道香囊里装了些什么,没看。”
☆、第83章 三章 合一
时临冬至,京都也掩埋进寒冷之中,蓬莱院外苍松翠柏上挂上水晶冰条,风霜铺在朱瓦之上,软软的阳光一照就熠熠生辉,将本就辉煌的蓬莱殿显得恍如天宫。
湘君踩着冰粒子进蓬莱殿,脱了靴踩在厚实的羊绒软毯子上,直接入了内阁,在绣芙蓉的锦垫上一踩窝一个脚印儿,正一如往常赶上女帝练完两篇字。
宫女们盛了些果蔬来放在案几上,女帝挑了两牙橘子吃在嘴里,冷了捂了捂嘴,止不住抱怨:“嗯,太凉太酸涩,还是留给你们来吃。”说罢,手指推了推,将果盘推到湘君面前。
正巧湘君看着这橘子也有些馋,伸手挑了一块放在嘴里,只觉得一阵爽快,忍不住就又多吃了两块。
女帝看她吃得欢,忍不住取笑她:“当心酸掉你的牙!”
湘君摇头笑:“不酸,太甜。”
女帝皱了皱眉,对她的口味实在不敢恭维,转头吩咐人备两箱子送到清河王府去,让她吃个够。
湘君乐得有吃,乖乖巧巧地张口谢恩,女帝点了点湘君的眉头,有几分宠溺:“你呀~七郎最不爱这些酸酸涩涩的,闻着些酸味儿就得跑,你和他反着来了,若是吃多了,明儿个他就得躲你。”
“他不爱酸的?”湘君对于周弘这个饮食习惯不是很清楚,也不怎么贴着他去问这些事儿,这会儿有趣了就想从女帝这儿听听。
女帝笑道:“可不是么,天不怕地不怕的,吃两个果子就能酸得别扭好几日,那时候他几个哥哥也没少拿那些个异国呈来的酸果子折腾他,可怜他年纪小,没怎么见过那些果子,总是一算一个准儿.......”
女帝徐徐讲来周弘小时候那些糗事,大抵是周弘小时候皮实,总是在宫里折腾得鸡飞狗跳的,要是能捉住耗子,他都得坏一阵子,几个哥哥治不住他,全拿酸果子侍候他,他就不敢去瞎折腾了,湘君在一旁也听得咯咯直笑。
两人说说笑笑正是兴味浓厚,就听得外面宫婢回报,孟庭玉前来。
女帝笑盈盈地唤人请孟庭玉进来。
孟庭玉顶着个大肚子进殿,女帝哎呀一声,坐起身来扶住行完礼的孟庭玉,有些责备:“你怀了孩子怎么还四处跑?”
孟庭玉说:“劳陛下担忧,只是庭玉想念陛下,有些话想和陛下说说。”
“什么事?”
孟庭玉眼光轻轻瞥了瞥湘君,湘君不明不白也不动声色,跟在一旁温婉笑着,孟庭玉又迅速收回了神色,笑对女帝:“是成约要成亲了。”
“是吗?”女帝也有些高兴:“和谁?”
“是梅若寒将军。”
一语出,女帝皱了皱眉,沉默了一会儿,也瞥了眼湘君,唯见湘君一脸坦然,女帝又哈哈笑起来:“若寒好,若寒好,她这么些年也太累了,该嫁了。”转而吩咐湘君:“拟旨,因梅若寒为朝廷效命多年,封为湛江女候。”
湘君笑着应下,看来这才是孟庭玉的主要目的,为梅若寒先求个爵位,以防成婚退官之后没什么大名头留下,果然是丞相府,面子得撑半边天。
入小案几,湘君看了看手中的律笔,她和周弘都是夫妻了,又何必再记恨梅若寒,提着笔大度地将洋洋洒洒将梅若寒夸了一遍,最后封了个湛江女候。
湘君送着孟庭玉出门,一路直到殿外,门外寒风呼啸,孟庭玉忽然偏头笑了笑:“你也别猖狂,再能得宠,也有怀孩子的时候,到时候也只能和我一样一去不复返,到底是谁该得宠还不一定。”
湘君实在是不明白自己怎么猖狂了,念着孟庭玉上次伙同陆乘风害她的事,也没什么好脸色,冷嗤嗤一笑:“你或许还不明白,孟庭玉走了,还容易找到李庭玉、张庭玉,乃至什么许清屏、孟清屏也是一抓一大把,京都不缺,大商更不缺,而纪湘君则不容易再找到!”
“你?!”孟庭玉被她一气,喝进两口寒风,咳嗽起来。
湘君朝后缩了缩脖子,有些嫌弃模样:“当心些,还怀着孩子呢,伤了身体多不好。”
孟庭玉被她气得半晌缓不过气来,只能扶着自己腰杆瞪她。
然而湘君这个人被人瞪习惯了,早就不痛不痒,耸了耸肩,一摆袖子,抬脚就大摇大摆回了殿里。
孟庭玉在外立了片刻,许清屏就跟了出来。
“大嫂。”许清屏低低唤道。
孟庭玉盯了许清屏一眼:“你是个机灵的,纪湘君还要机灵些,你斗不过就多跟着学,少出岔子,总有用上你的时候。”
许清屏瘪了瘪嘴:“她实在得宠,成日里跟在陛下身旁,陛下连咱们几个待诏的面儿也懒得见,我怎么跟着学?”
孟庭玉脸色难堪,数落道:“你犯什么傻?她也就这时候猖狂,等她怀了孩子自然要把位置给你空出来...还有,你少拿你那些娇娇脾气去跟她硬抗。”
许清屏经孟庭玉一数落,气儿也不敢大喘,只能不情不愿地应下:“是。”
孟庭玉这才点了点头,唤人使了檐子下阶梯。
许清屏站在寒风里看着孟庭玉的檐子远去,掀了掀嘴皮,不屑地冷哼一声:“谁还真要靠着你们孟家不成?”又捏了捏袖子,捏到一块玉佩,缓缓勾勒一个笑容:“也不是只有纪湘君知道两头逢源......”
寒风呼呼,湘君一回到王府就迫不及待钻进寝居处,跳上卧榻捂着,脑袋转了转没看见周弘的身影,想起周弘应该又在书房看书,顺口问了问惜月:“七爷又在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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