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将军枯燥惊险的军旅生涯也需要重度的调味品啊。”公主不禁喃喃道。
那人错愕了一下,嘴角有些抽搐,但他还是有礼地抱拳,言简意赅:“小人张花病。”
“张花病?”公主讶然,神色古怪地赞道,“很独特的名字。”
张花病似乎对自己的名字十分自豪,听得公主赞许,原本微沉的脸也露出几分喜色,忍不住就多嘴了一句:“公主谬赞了。小人早逝的爹为小人取一‘病’字,正是希望小人能以西汉大将军霍去病为榜样,做一个保家卫国的男子汉。”
一句话虽简短朴实,却慷慨激昂,想必在军营里是一个能鼓舞军心的人物。只是一见到那张圆滚滚的喜感大脸,公主只是感慨造化弄人……
“我想你爹只是希望你别像他一样染上花柳病……”公主轻飘飘的一句话落在众人耳朵里,张花病因为胖而微红的脸色顿时涨成了猪肝色,低着头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她……她怎么知道!难道他长了一张花柳病的脸,势必要步上他爹的后尘?!
“噗……”有人已经在隐忍着不笑出声来,张花病一记眼刀飞过去,排在末尾的战友瞬间阵地不保,笑出了声。
张花病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白花花的眼仁里尽是血丝,十分可怖骇人。
可惜战友习以为常,毫无愧色地对着张花病充血的眼睛劝道:“将军早跟你说过,红眼病要尽早去治。”
张花病别过脸去痛苦不堪。
那人转过头笑嘻嘻地对公主说:“公主不用在意,他已经习惯了。”
公主面无表情:“我没在意。”
张花病全身颤抖了一下。
“你呢?”公主瞟了一眼张花病滚圆的背影,问最后一个人。
“小人孙钊,与张花病二人都是孤儿,自幼在军营里长大,虽不曾跟随将军出战,但是打理后勤也是深得将军赞赏的。”
自始至终他都在笑,笑得皮痒肉不痒。公主沉下脸命令道:“不准笑。”
孙钊立马把笑容一收。他身形干瘦精练,一张脸如斧削般轮廓鲜明,不怒自威。只是他即使不笑的时候,眼睛里也还是一副滑溜溜的笑意,教人浑身难受。
公主同情地又看了一眼张花病,叹息一声。一个正经人却长了一张不正经的脸,一个不正经的人却顶着一副正经的皮囊,何止造化弄人,天意弄人……
公主一边沉思一边转身往回走,目光从四人脸上一一扫过。四个少年在一番例行公事的“亲切问候”之后神色各异,各自沉浸在各自的痛苦中。
孙钊因禁笑而憋得脸通红,张花病被戳中痛处哭得浑身发抖,陈煜名石化状态还没有恢复,即恒神情呆滞目视远方。
——这就是成盛青精挑细选的得力干将?
公主相信那个不太靠谱的将军的确“精挑细选”了一番……专门挑了军中无关紧要又不中用的人才。
人才啊……她慢慢踱步在队长面前停下,发现他过于专注地看着某个方向,似乎连她走到跟前了都没发觉。她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发现那是“清和殿”的牌匾,上面停着两只早春的鸟儿追逐嬉闹。
军中的人才……
“啊!”即恒突然一声大叫,转身的瞬间倒退一步,回头怒视着偷袭者,漆黑的眸子里闪过一道厉光,在看清来人后又黯淡了下去,最后露出委屈之色:“公主这是干什么……”
“腰是你的敏感带?”公主勾了勾手指不紧不慢地问道,笑容甚是惬意,“不保护好,可是致命点。”
即恒咬着嘴唇,耳根发红,表情分明是在无声控诉着骚扰,嘴里不情不愿道:“多谢公主指点……”
公主目光严厉地扫过其余三人:“谁让你们回头了,都给我站好。”
三人立刻站正了军姿,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她回过头,神情冷淡,完全没有了刚出场时的热情,冷着脸喝道:“你也站好,男子汉扭捏造作像什么样子。”
即恒有些不知所措,他暼了一眼子清,子清只顾着低头装死,竟然不救他。他到底被吓成什么样了?
他又看向高公公,谁知这老家伙正捂着嘴偷乐,笑得那叫一个为老不尊!他刚回过头,腰部又受到一次猛烈的撞击。“啊!……”一根手指狠狠戳下来,戳得恰到好处。
他红着脸跳起来抗议,眼睛瞪得老大:“公主自重!一次是骚扰,两次就是恶意调戏!”
公主面不改色,傲然道:“本公主便是调戏你又怎么了?转过去。”
即恒死死瞪住她,纵然是傻子也知道公主在故意为难他。而为难队长意味着为难整个护卫队——公主对他们很不满,相当不满。
子清终于抬起头了,他拼命对即恒使眼色:识时务者为俊杰,公主就是让他们脱光了裸奔也得照做,戳一下又怎么了?
即恒接收到子清的目光,又狠狠瞪回去:见死不救算什么好汉!戳的又不是你,站着说话不腰疼!
面对公主凶残的折磨,即恒总算明白成盛青为什么要特意叮嘱他装乖一点,原来装乖是为了少一点的□□……
“怎么,还想抗命?”公主的冷笑将他拉回现实,一字一句如同催命,“转过去。”
这世上女人有千百种,可最沾不得的自古以来都只有那么一种……即恒突然很怀念那个跟他斗了几年的白鹭会会主,像她这样还算漂亮人又笨的女人,为什么不能多一点?他一定会对她好一点的。
他一咬牙,认命地转过了身。
“啊……”第三次戳得比前两次更狠,位置更准,即恒连声音都发不出来,双腿一软登时跪在了地上。
众人闻声无不颤抖,仿佛这种没天理的酷刑是落在自己身上。唯有事不关己的两个人躲在一旁看笑话。
子清更是心惊肉跳,冷汗直下,然而脸颊和耳根却冒出一片可疑的红晕。
他们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少年性情,血气方刚。他们还没有受到过多少诱惑,更不知该如何拒绝诱惑,同样的也不知该如何不受诱惑的伤害。诱惑如同毒药,随便一点便能夺取他们的目光,却又因为害怕而迟疑着不敢伸手,兀自在心里如猫爪挠心,心痒难耐。
公主正是看准了这一点。这是针对特定年纪的少年人的刑罚,将他们尚且敏感的身心统统揉碎,徒剩一具失去幻想的空壳,才能达到最有效的控制。
她从一本奇怪的书里看到这个法子,想不到意外地好用。可惜被人指正不太人道,过度使用会遭天谴,令她十分遗憾。
子清蓦地想起关于六公主的最有名的传言:据说六公主曾经让一个强?暴幼女的罪犯再也不敢近女色……而当时家父是借由此例教导他流言蜚语若浮云,不可听亦不可信。可是此刻他却痛恨父亲当初给他举例的时候怎么没有明确告诉他这到底是不是真的,其实是真的吧……
最毒妇人心……这就是人们常说的蛇蝎美人?子清在内心不断哀嚎:怎、怎、怎么办?要是不反抗的话,队长就是前车之鉴;要是反抗的话……只会死得更快!
横竖都是一死,不如……
无声无息的压力踩在第一个人的尸体上,慢慢挪到了他的身后,周围静得吓人。不知是天气还是紧张的缘故,子清发觉自己的手掌已紧紧地握起,看不清在潜意识里他是打算拼了,还是打算忍了。额头手心里全是冷汗,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思绪在这时却不由自主往奇怪的方向狂奔而去。
她……她会做什么?她是怎么一眼看出男人身上的敏感带?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在哪呢……耳、耳朵吗……
他无法控制地胡思乱想着。就在心跳几乎要破腔而出的那一刻,一股巨力自身后传来,耳力极好的人甚至能听到空气被撕裂的声音,一记重拳自后而来重重砸在陈子清背上,带着力破千斤之势,几乎要将他的心脏自胸腔中砸出!
……同样是破腔而出,心脏出来的方式代表的意义可是天壤之别。
不顾地上的男人气若游丝的挣扎,公主踩在第二个人的尸体上,来到了第三个人身后。
张花病圆圆的脸上镶嵌着圆圆的眼,脸上没有任何一丝表情,镇定自若,连滴汗都没有。然而熟悉他的人如孙钊知道,这并不是死到临头胆气生,而是惊惧到了极点,面部肌肉机能全部停止的表现。
一双铜铃巨眼圆睁,全身肌肉紧绷,倒有了几分军人的坚硬。他握紧了拳头等待着死亡从天而降,内心不断飞速默念着“孩儿不孝未能完成爹爹嘱托爹爹泉下有知还请宽恕孩儿孩儿定当……啊——!!!”最后一声悲鸣自脚底窜上头顶,又从头顶撞回来,自喉中找到了突破口——最终破腔而出。
第三个“腔”废掉了……
如果说第一个人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压力最小,那么根据滚雪球原理,经过第二、第三个人的重重累加之下,传到最后一个人压力已如千斤巨石,没有任何外力就已经让人不堪重负。
纵然是随性如孙钊,此时也是浑身僵硬,动弹不得,脸上的笑容都如死后尸僵般恐怖异常。
死神静悄悄来到了身后,孙钊下意识咽了口唾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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