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恒,虽然我们不是同类却是好朋友。但有些东西,的确如你所说,从出生起就不一样。”他赤色的眼眸中流动着火红的光泽,宛如一株艳丽的罂粟,“人类对于你而言,曾经是同类,今后也勉强是。但在我来说——只是饵食,一直都是。”
在妖之卷的规则中,猎杀人类是允许的。
即恒望着翎凤哑口无言,他终于明白,这只脑袋不太灵光的妖魔是真的生气了。
火光淹没了人声,叱咤风云的皇家护卫们纷纷倒下,就连那个不可一世的帝王也将难以幸免。玄凤入世,必有大难。魔物非天,嗜血本性……是否谁都无法逃脱所谓的箴言?
甘希闻得手下的小鬼们四处哀嚎之声,咬紧牙关横剑于胸,向伫立于火中的美貌怪物怒砍而去。他出手一向凌厉毒辣,每一招不为取命,那也是为了见血。
可出乎意料的是,对手只是微微地偏了偏头,就轻松地躲开了剑势。他的所有思维都仿佛被眼前这团火红色的影子所看穿,连出几招竟无一命中。
鲜艳的翎羽在那双手的舞动下飘扬,炫目的光彩宛如月夜下的火莲盛开,极尽的绚丽。甘希只觉眼前一片眼花缭乱,竟连那人的身影都完全捕捉不准。
不仅是神乎其神的幻术,就连身体本身,也在营造着一种迷惑对手的幻象。原来那张脸,那身羽毛,都不是为了摆着看的,妖王之名实至名归。
甘希脚下的步伐随着火色光影的流动而急速变换,他很清楚此刻他根本无法再伤及对方,拼尽了全力也不过只是在逃命。
“陛下……”他急声想劝陛下保身撤退,谁料只是一瞬的停歇,那团火红色的影子就已闪到了身后,对着背后空口一掌劈落。
翎凤转身面向沉默旁观的陛下,目光扫过他脸上因痛楚而沁出的汗珠,微微地一笑:“终于轮到你了。”
陛下周身被火焰所包裹,既已知是幻觉,那火苗自然不会多,也不会再少。唯独被灼烧的痛楚,却真实地在身体中肆虐。
他紧咬牙关,额头上已是冷汗涔涔,却没有多看眼前这只可怕的魔物一眼。越过翎凤的红发和翎羽,陛下对被保护在身后的即恒露出了一丝切齿的冷笑:“可真是……找了个好帮手……难怪你如此有恃无恐。”
身受烈焰之苦仍不为所动,这等意念令即恒不禁深吸了一口凉气。倘若眼前之人并非人类之躯,恐怕就连翎凤的力量都无法战胜他。
“陛下想要我的命,是因为我的存在让陛下感到不安全。可如今你也看到了,中原大陆并非人类独有,但凡能威胁到你的都要赶尽杀绝的话,那陛下继任王权的时日里,恐怕什么都不用做了。”
这番话让陛下拧起了眉头,他冷厉的目光在即恒怀中沉睡不醒的少女身上扫过,冷声哼道:“你这是在讽刺朕继任以来除了杀人毫无建树?那你可知,朕为何不肯放她离开?”
即恒怔了一怔,临到此刻,不知陛下又为何要旧话重提,难道不是因为疑心和瑾将来会应证箴言前来夺位?
“先帝临终之前曾拟下遗诏。”陛下的目光凝在即恒身上,不紧不慢地道出了那个隐藏的秘密,“——不论六公主身故何方,都要葬入皇陵,以孝先人。”
一字一字吐出的话语中带着某种刻意收敛的敬畏,即恒并不太懂天罗皇族的殡葬礼仪,但他多少知道,公主是没有资格入葬皇陵的。更何况,是一个已出嫁的公主。
陛下唇边若有似无的冷笑让即恒眉头深锁,翎凤被这莫名凝重的气氛搅得摸不着头脑。不是来打架的吗,还打不打了……
“你们人类难道就这么怕寂寞?”他忍不住开口打破了沉默,歪着头喃喃道,“做老爹的,居然连女儿死了都不肯放手。”
即恒忽然灵光闪过,顿时明白了过来,抬起头惊愕道:“原来……”
翎凤正琢磨着陛下还能坚持多久,要不要再加把火给个痛快,闻言怔然问:“原来什么?”
即恒没有回答,他深深吸了口凉气,不由地将怀中女子抱得更紧了一些。他这才恍觉,原来自己所面对的对手并非陛下一个人,而是整个天罗皇室。
先帝打破天命,盗取了王权。作为悖逆天命之人,却也同样畏惧着天命。
纵使和瑾跟随暮成雪一起去了西境,西境毗邻南王的领地,陛下仍然会以关照晚辈之名,要求南王代行监管。南王为了维护天罗的稳定,想必也不会拒绝。
从此几年,十几年,几十年……她将永远活在那些或出于好意,或源于刻意的目光下,就如在清和殿中一般,直到死去。
然而死后,她又将被葬入皇陵,陪伴先帝长眠于九泉。从生到死,永远被囚缚在这座黄金之笼里。
“原来杀了她,就是救她的最好方式。”即恒抬起头紧凝着陛下,语中苦涩非常,“当年甄玉棠狠心要掐死自己的女儿,只怕就是为了今日她不必再受这番苦楚。”
陛下不置可否,只是冷淡地笑着:“可惜她失败了,而你……也将失败。”
“那可由不得你来决定。”
一直被忽视的妖艳少年终于忍到了极点,漂亮的脸上写满了焦灼。眼前这个身披烈焰而不倒的男人,在他眼里已经无法再等同于人类。
“只要你有一丝异动,我立刻就能要你的命。”翎凤出言威吓道。他可不管对方是不是皇帝,人类那么多,少了一个皇帝再立一个就是,这点常识他还是有的。
“翎凤,别动手。”
出乎意料的却是即恒,到了这个关头,他劝阻的眼神竟依然坚定不移。
翎凤转过头万分不解:“为什么?难道他死了,天能塌下来吗?”
“那当然!”
一个声音从人群的后方传了过来,原本柔婉的声音此时满溢着严厉之色:“陛下若有三长两短,天罗必将动荡,中原大陆也将动荡。这个后果,你们谁也承担不起。”
人群不约而同地向两旁分开了一条小道,一个娇柔的身影自暗夜中走了上来。翎凤惊讶于何人竟敢如此张狂,但当那个人走到眼前时,所发生的景象更让他连话也说不出来。
露妃带着一脸怒容款款穿过人群而来,随着她衣袂的飘动,那些纠缠在皇家护卫身上的烈焰,竟然顷刻之间就消逝无踪。她在陛下身前停下,伸手振臂一摆将陛下挡在身后,平地仿佛生起了一股微风,所有幻火均在刹那间泯灭止息。
不止是即恒,就连翎凤自己都愕然不已。他睁圆了眼睛打量着眼前这个看似普通的人类女子,不知此人究竟是何来历。
“玄凤一族贵为妖之卷至首,曾与天上城达成了互不相扰的约定,今日阁下莫非执意要毁约,再掀一轮神魔大战?”
露妃出口俱是逼人的戾气,一句话逼得翎凤冷汗直落。他只是想出手救个朋友,怎么到了这些人类的口中,罪名就一个比一个重了呢。
“露妃娘娘。”即恒抢在翎凤之前扬声回答,他凝着露妃肃然的脸容,真切地说道,“我们无意干扰中原大陆的规则,只是……只是希望天命垂怜,放过一个无辜的女孩子。”
他鲜少会流露出这般卑微的,恳求的目光。浪迹中原大陆这许多年,他也鲜少会执意去干涉中原大陆的人和事。只因这一切已与他无关,他早已不再隶属于人之卷,人之卷的命运轮回也不再有属于他的一份。
只是这一次,他只求天命能放过一个无辜的女孩子,放开加诸在她身上的枷锁……这听起来很荒诞,做起来,也更难。
“天命自有定理,又如何能随你心意。”露妃收敛了怒气,口吻之中带着怜悯。
“天命定理尚且能够篡改,何况人事福祸?”即恒目光移向神情冷峻的陛下。在对方冰冷的眼神之下,这个习惯了游戏人世、笑看风云的浪子,终于在命运压到自己身上时,为了他心爱的姑娘对命运低下了头。
“陛下已经稳坐王位,她不会再有这个能力去改变什么,也绝无可能动摇陛下的根基……穷寇莫追,也无需再追,一个毫无威胁的对手,陛下何不就放她一条生路。”
十六年手足之情,难道就感化不了这个男人因权力而冷硬的心?即使她已经在他面前奄奄一息,也留不得最后一口气?
即恒从未如此刻这般迫切地想要探寻人类的心思,有的人毫无血缘却关心倍加,有的人同根同袍却忍心相残……这其中,又究竟能有什么规则可循?
“谁让你自作主张。”终于,陛下冷冷地对露妃斥责道。
露妃回眸望了陛下一眼,眸中一闪而逝的黯然淡化在了黑夜里,低下头喃喃低语道:“臣妾觉得,有必要来这一趟……”
“来人。”陛下捂着被烈火灼伤的手臂,冷厉的双目之中满是压抑的怒火,对尚且还能站起来的皇家护卫勒令道,“送露妃回宫安寝,今夜无事不得出宫!”
一声王令打破了黑夜,即恒心中失望至极。
“陛下……”露妃脸上闪过一丝哀伤,她的目光紧随着陛下冷峻的脸,似在期待他回心转意。
苏醒后的甘希揉着后脑叹了口气,向身边两个人抬了抬下巴示意领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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