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长,你的事我们都听说了。”孙钊义愤填膺,“我就知道公主那个小妮子冷酷无情,她才不管你呢。只有我们兄弟几个才会一起出生入死,生不同时,死则同穴!”
他说得激动,一旁张花病皱着眉头淡定地纠正他:“公主早就失去消息,陛下正在排除异己,恐怕公主也自身难保。”
孙钊不满地切了一声,张花病一脸严肃地坚持己见。
即恒左右望了两眼,不知为何心就静了下来,他微抿着唇,发觉自己竟是在掩饰一个笑意,深深吐了口气问:“这么说,二少也来了?”
孙钊得意地竖起拇指,指了指外面:“他负责接应。”
“是将军派你们来的?”
“这个……”孙钊忽然吞吞吐吐起来。
即恒蹙眉:“你们自己来的?”
“不是。”张花病回答,表情却带着那么一丝古怪,“有一个神秘人协助我们来的。”
即恒怔了一怔,正想要问清楚,那两个守卫已经推着一辆板车走了进来:“大人,您要的板车。”
孙钊急忙收起笑容,挺直腰杆板着脸指了指即恒:“把这个人抬到车上去。”
即便便被连拖带拽地扔上了板车,他想以眼神询问孙钊和张花病,然而两人均未搭理他,他们已经走出了铁门。外面的空气带着十足的诱惑力一齐涌向即恒的肺腑,他深深呼吸着新鲜的空气,仿佛刚才走出来的地方是充满了毒气泥沼的地狱。这份突然展开的视野像一幅画卷猛得打开了他的眼界,身在大地,方能放眼四海;身陷牢笼,仅得坐井观天。
不过五日的囚禁就已让他恍如隔世,那么清和殿里十年如一日的光阴又怎能不抹煞一个人的桀骜与雄心?他始终是最懂得这种滋味的,当初在落英谷的那份无望,如今正眼睁睁地落在另一个人的身上,而他只能隔着金碧辉煌的栅栏与她相伴,连安慰都说不出口。
“队长,天牢一共有三道门,牢房那是一道,一会还有一道,警备较为森严。因为甘希大人暂时不在所以陛下加派了人手。”孙钊与前面的两个守卫拉开一点距离,附在即恒耳边悄声快速地说,“一会儿我会往你身上撒点东西,你疼也不要出声,如果我们被拦下会是一场恶战,你也要尽力。”
即恒听出他话中之意,既惊喜又疑惑,未及他思虑周全,孙钊已经自袖中滑出个小瓶在即恒身上抖了两下。阳光下即恒只看到一片如金粉般的事物飘飘扬扬地洒落在自己身上,耳中很快就传来阵阵咯啦咯啦啃噬的声音。那声音极小,天牢校场又嘈杂,耳力一般的人恐怕站在他身边都无法听清。
不一会即恒就惊觉绑缚住全身的寒铁有了些微不易察觉的松动,他忽然就明白了过来。那些金粉是一只只细小的虫豸,它们以寒铁为食,是寒铁的克星,除了钥匙这是解除这根要命的寒铁唯一的办法。
然而即恒并没有多么乐观,眼看着关卡一步步逼近,那些虫豸虽然厉害,噬铁如泥,但毕竟体积微小。寒铁粗如儿臂,要啃穿它只怕得费一番功夫。
“唔。”他咬住唇忍着痛,几只虫豸自寒铁上掉落至他坦露的胸口,没头没脑张口就咬,小小一只咬破肌肤竟然痛如针扎,大有顺着血脉钻身而入的势头。
孙钊见状大惊,他早已做好准备,然而亲眼看到密密麻麻的虫子咬破肌肤钻入血肉中的景象仍是背上爬起一股寒意,即恒没有喊,他却仍不住失声叫了出来——那些沾了血的虫子竟突然如遭火烤一般瞬间化成了一缕金色的烟尘消散在空气中。
这实在是一幅唯美的画面,就像平地里升起来一股金灿灿的烟花,然而这烟花一朵朵赶集似的开在活人满是鲜血的胸膛上面,就难免有种说不出的诡异了。
他一声惊呼已出口,那两个守卫就纷纷转过头,变故只在一瞬之间。张花病手起手落那两人已经被通通放倒,他毕竟比孙钊更有临敌的经验,在这紧急的当口张花病做了最正确的事——他一把抢过孙钊手中的瓶子挥手一扬,那瓶中金粉如泉涌尽数洒在了即恒身上,有几只趁乱咬上他手背,他想也不想反手一剑连虫带皮削了去。
即恒心中苦闷,怎的他们就没有想到他被这虫子钻得千疮百孔该怎么办……
这动荡足以惊动关卡的守军,一声呼哨令下黑压压一片巡逻守卫纷纷向他们聚涌过来。越狱计划提前宣告失败,即恒也不能再悠哉地躺着喂虫子了,他卯足力气奋力一挣,硬是将那粗壮的寒铁挣断了好几截。久违的自由让他一时难以控制四肢,他拼着一口气强行让身体动起来,此刻偷得一时懒,恐怕这辈子都不用辛苦了。
五天的束缚让身体近乎走向死亡,气脉堵塞,蛊毒大作,自伤口滴出来的血都隐隐有了泛黑之色。但他没有时间再去顾忌,对手的刀锋已略至眼前,他急闪而过跳下板车,顺势擒住对方的手腕以肘击向肋下,那里是身体最脆弱的部分之一,他十分清楚如何高效率地放倒对手而不伤其性命。
三人很快就被围了水泄不通,但很快包围圈就震退了一圈。孙钊和张花病虚汗连连,但有过食人鬼一战的经验,他们很快就冷静下来,以免自乱阵脚。即恒的身上犹自升起袅袅金色的烟尘,如梦似幻,美不可言,他若不动如山站立在此地,远远望去倒有几分佛陀升天的意境。然而他手臂手腕上涌出的黑血却又若罗刹般骇人。
孙钊始终不敢正眼去看他,那匪夷所思的一幕让他一时有些难以接受。虫子会咬破肌肤钻血而入,虽剧痛难当,但并不会危及生命……二少将那瓶子交给他的时候分明是这样说的,他可并没有交待那虫子遇着血就会自燃化烟,一只只抢着煮饭一样死去。
方才大花不慎沾上的虫子也还好好地同他掉在地上的皮肉纠缠,怎么队长身上就放烟火了?
然而情势已容不得他有丝毫的分心,百余人的队伍围攻三人无异于瓮中捉鳖,即恒见势不妙忙吼道:“二少在哪?”
右边张花病的声音传过来:“他在第二道门之后等着。”
“几个人?”
“一个人。”
即恒遥遥望着那道门,不知陈子清是否已经察觉了计划有变。
“那个神秘人呢?他做什么打算?”
孙钊哭丧着脸:“不、不知道啊,他交待完我们的事以后就失踪了。”
即恒愕然无语,勃然大怒道:“这么无脑的计划你们竟然就真的敢来?连对方的底细都不清楚就敢轻易地相信?你们到底是不是成盛青的手下?”
“还有一个杀手锏没出,我呸,大花我就说你把芯留得太长了,你看到现在都没有爆!”孙钊气急败坏。
张花病粗着嗓子辩解:“谁叫你坏事,按计划得我们过关卡的时候才会爆,这还差得远呢。”
即恒听得心头一颤,叫道:“你们要炸天牢?!”
这一声离得最近的守卫都听到了,他们脸色唰得惨白,手中刀一顿,尚不及查看周围动向就已被后拥而上的兄弟踩到在地,而后面的兄弟们也被前锋的身体绊倒,一波接着一波,登时乱成了一团。围剿三个人而已,他们人数实在太多了;而围剿三个人而已,却又迟迟拿不下来。
兵贵神速,再而衰衰而竭。即恒出手狠辣,那凌厉的杀招一记封穴,倒下的就再没有起来。而他周身诡异的金烟和满手黑血更加深了恐怖的印象,炸弹的恐吓抛出,无疑撕磨着他们最后的神经。
天罗大牢十几年都没有人逃过狱了,而在皇家护卫团的辣手捍卫下,但凡有过的逃狱之心也被早早地掐死在牢房之中。他们一个抵百,守卫不过是充门面用罢了。
甘希大人怎么还不回来啊……在一派叫苦不迭中,三人齐心协力杀出一条血路,奔着那关卡全力往前冲。
过了那道关卡,最后一道门就临着大街,只要蹬上二少准备好的马匹逃入街道,人群的阻碍就足以为他们争取更多的时间。
就在三人携手杀向第二道门的时候,突然“轰——”的一声如雷在耳边炸响,一股热浪自背后推来将众人统统掀翻在地。即恒匆匆回头一瞥,轰然炸起的地方正是囚禁他的牢房。那里一定有一处护卫团巡视的盲点,以至于小蛇娘凿了一个洞,孙钊埋了炸药都没有被发觉。
真是天助我也。即恒心头大喜,在逼入绝境的时候突然柳暗花明,令他不禁热泪盈眶。
“快走——”他冲孙钊和张花病喊道,一心一意往第二道门奔去。他胸中赫然舒朗,心情大好,只觉得这副身体就像一柄刀,越用越顺手,越打越畅快。河鹿本为战而生,他没有机会去战场,但像这样绝对劣势的战役却激起了他内心深处最强烈的渴望。
他本就是这样的人,已无力改变,也无需改变。他不应该去抗拒先祖的血脉,如此就更不会陷入昔年的仇恨中无法自拔。越是反抗,就越是误入歧途,倒不如敞开胸怀接纳它,接纳藏在他心底的那只猛兽——因为它,既是他自己!
一声清冽的长啸直上九霄,似最威猛的战神白虎立于山巅召唤自己的从属,每个人都在听到那啸声时内心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热血汹涌而上,它们如热流充满胸膛,如战意爬上头顶,手里的兵铁在嘶鸣,太阳的光辉聚集在铁片上折射出比本体更加炽热百倍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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