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在尝试与河鹿一族合作之时,也在忌惮着这支仅有百人却能敌任何一国兵力的怪物。妒生恨,畏生恶,几王心照不宣暂停征战,暗地里却勾结起来举兵围攻河鹿部族。这一打就又断断续续打了几十年,打得中原大陆满目疮痍,百姓民不聊生。每一日哀念与哭诉的声音传到天上城,都令那些冷酷的神明亦为之动容。
终于有人请出了避世隐居的灵者高人,同样继承了强大的神之血,拥有能够看到过去未来的骇人力量,以甄为名,是为甄一门。
甄一门在神明退居天上城以后主动请缨担任人界与天上城的媒介,神明忌惮于甄家手中的天书之力,便应允若非足以毁灭中原大陆的灾厄,不得干扰神明的清静。中原大陆既已交给了人类,世事沉浮也不再由外人插手,身为半神的甄一门亦是如此。而今甄家家主不忍苍生再遭受苦难,带领族人将人类的意愿传达给了天上城的王。
将河鹿逐出“人之卷”,逐出中原大陆,让其永无安生之所,如幽灵般在边缘徘徊,与妖魔共存……这是几王与甄家共同商讨的结果,代表了整个中原大陆人类的心声。
天帝应允了这个恳求,遂将河鹿之名自“人之卷”中抹去。
一夕之间,曾经将中原大陆自战火中解救出来的救世主变成了十恶不赦的罪人,而中原大陆也迎来了新的救世主。几王与甄一门定下约定,每一任君主都将有机会迎娶甄家的继承人作为后宫之主,共同主宰中原大陆,甄家因此飞黄腾达。
然而当所有人都在暗喜这场战争的胜利时,甄一门的家主却选择了退隐,并在留下一句话后与世长辞。
——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
甄式继承人在得知家主归元以后立时下令举家退出中原大陆,重又回到深林之中归隐。不出几年,几王盟约破裂,中原大陆再一次被战火吞没。而甄一门明智的抉择使他们避免了灭族之灾,步河鹿的后尘。
之后每每思及此事,甄式一族均感到兔死狐悲,物伤其类……人类的欲望永无止境,而拥有非人力量的异族,又如何能安身其中,共享荣华?
只是谁都没有料到,失去了“人之卷”的束缚,竟无形中延长了河鹿的寿命,他们在逃亡与流浪中越来越长寿,也越来越健壮,并且从未有一天放弃过夺回自己的东西。他们的力量在失去立足之地后反而愈发强大,而他们的憎恨也流淌在血液中代代相传下去,这份恨激发出的力量,就连天上城也无法忽视起来。
不仅是人类,这一回,连天帝都感到了一丝担忧。
☆、。
“挑起纷争的导火索是一盘棋。”
成盛青屏息凝听如此匪夷所思的上古记事,只觉得自己仿佛在听一个很古老的传说般不真实。也许是因为即恒在叙述这些事的时候太过平静,以致成盛青一度怀疑他是否在敷衍他。
然而那些活生生又血淋淋的争乱又是那么真实而残酷,对比起今日的中原大陆,仍有过之而无不及。这片大陆的历史就似一个无尽的圆,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一切争乱与太平都在不断的交错中冲刷着战死亡灵的鲜血。
然而战争的意义又究竟是为了什么?
“为何?”他慢慢吸了口气,发现自己的声音有些艰涩。
这是即恒家族的殒灭秘闻,即便是最完整的史书也不会记录的历史尘埃,尽管少年始终保持着旁观者的冷静,但不知从何时起他悄悄阖上了眼睛,成盛青无法从那双阖闭的双目上看到他眼底的情绪。
他绝不会在人前暴露自己的软弱,就算对方是成盛青。
苍白的唇上落下一道浅淡的齿痕,如果不是无意间瞥见,成盛青恐怕永远无法确定即恒此刻的心情。
“河鹿的族训里勒令不得与外族结交,但既已踏入中原大陆,想要在中原大陆上立足又如何能够不去结识外族?当时河鹿推选出了新的首领,他与某一位年轻的王偶有私交。曾有另一国国主邀请他一起吞并这个弹丸小国,被他一口回绝。这件事传到了王的耳中,王亲自前来拜谢,当着整个河鹿族人的面行了大礼,从那以后他就成了河鹿一族第一个结交的外邦。正值多事之秋,河鹿并不愿公开与任何一国和谈,但碍于王的盛情不好当面拒绝,这件事便被默许了下来。因为这个契机,其他各国得知后都感到很不安,他们不约而同放下战事宣布了短暂的和解。”
在战乱的时期,河鹿的出现打破了中原大陆杂乱无章的领土争夺,这支仅有百人的族落却在一夕之间成了左右中原大陆格局的神。能拉拢到神的助战,无疑意味着压倒性的胜利。
然而没有得到神助的各王会就此善罢甘休吗……人类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有时候的不择手段当真让人瞠目。
安宁并没有持续多长时间。河鹿虽与其中一国达成了某种结交的默契,但仍然没有在实质上与某一国缔结盟约。很快,未完的战争又接着打响,而这段短暂的宁和恍若只是一段时间的停滞。
“吞并小国的邀请函依然隔三差五会送到族长手中,但不论对方开出多么诱人的条件,河鹿始终不为所动。不论以何种形式,既已是结交的朋友又怎能为了利益去背叛?因此,当王再次以感谢之名邀请河鹿前去做客时,那个新上任的年轻族长被自负蒙蔽了双眼,却不料赴的竟是一场鸿门宴。”
说到这里的时候即恒叹了口气陷入沉默,他睁开眼望着牢窗外狭小的天空一角,幽深无波的眼底浮上一层少见的悲伤的情绪。
“那个王太过弱小,受人劫持,因此摆下鸿门宴请君入瓮?”成盛青已然能猜到当时的腥风血雨。而转过转过弯来,更觉遍体一阵发寒。
一个弱小的国度凭借着强大异族的威望而在中原大陆上苟延残喘,如果他与这个靠山之间的情谊已尽呢?如果这个靠山一旦消失呢?……如果能借他的手,让这个靠山消失呢?
各国之间的争斗手段从来不只有明对明的战场对决,往往最终取得关键性转折的都是见不得光的阴谋诡计。一石三鸟的美餐,何乐不为。
成盛青凝视着少年沉默的侧颜,忽然有一个猜想掠过脑海,他细细端详着少年的神色,试探地问:“……那个族长,是你的什么人?”
即恒听到后眉间不易察觉地皱了一下,尽管他很快就恢复如常,但那一瞬间本能的反应仍然暴露了他内心隐忍的痛苦。好半晌,他才收回视线,艰难地回答道:“是我爹。”
成盛青不觉吸了口气,霎时间有很多想法一齐闪过脑海,他都来不及一一说出口,即恒已经控制好了自己的情绪。这一次他没有再阖上双眼逃避痛苦,相反,他的眼神中涌起一股不知名的光,映着那双幽深的眼眸如同深藏着暗火在燃烧。
“那个不遵守祖训最终招致灭族之灾的倒霉族长,就是我爹。”他的目光凝聚在视线前方,仿佛至此开始的每一个细节都如昨日般历历在目,“王邀请我爹前去下棋,并立下赌约,如果我爹赢了,他愿意自动退位,将领土拱手相让;若我爹输了,就要选一名族内最美的女子献上,与皇室联姻。我爹当时就怒了,河鹿要领土何用,他赢了也没有意思。而河鹿不与外族通婚的铁律整个中原大陆人尽皆知,王却以这个条件作为赌约,分明就是决裂。”
“所以你爹当场就跟那个王翻脸,才引起之后的大战?”成盛青觉得自己似乎能把一些线索串连起来了。
然而即恒却摇了摇头,幽幽地说:“那一日兰亭赴约,我爹到了才发现等他的不仅是王,还有各国的国主和各自的精锐兵马。他孤身一人前来,想要全身而退近乎是不可能的。自负让他浑然不觉踏入这场鸿门宴,哪知赴宴容易,离席却难。”
河鹿善战,善奇门遁甲之术,而棋理与阵法之理亦是万变不离其宗,因此他并不害怕接受挑战。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局他却输了,而且输得很彻底。
那盘棋直到今后的无数岁月里一直深深困扰着他,直到他临终之时都没有得解。即恒很不能理解为何那个男人会如此执着于已经成定局的失败,只因为他太过于追求纯粹的力量,而忽视了对手与他不一样——只要能赢,可以不择手段。
人类有了一个合理的理由向河鹿挑衅,但与河鹿之间正面的冲突却仅仅止于擦枪走火、不痛不痒的程度。没有人会傻到要与河鹿硬碰硬地宣战,但接二连三的摩擦依旧令矛盾连日里不断升级。
终于有一天,王的兵马踏到了族落门前,要来履行赌约。
历经七年的血战才正式拉开帷幕。
“他们想看到的,是河鹿挑起战争。河鹿因战而生,以战克战,维持中原大陆的平衡,但从不会主动对某一国发难。因此他们布下了一个精密的局,好将一切黑锅都推到河鹿身上。”
成盛青从未像此刻这般对政事间的阴谋如此热衷过,即恒的故事虽然离奇,但不知是否因为受到他情绪的感染,成盛青渐渐能感受到当年中原大陆上的危机四伏,以及一触即发的冷冽战意。思及前几日郊西的诡异战局,胸膛间涌起一股翻滚的血仿佛在燃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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