鬓狗们被这突如其来的异变吓得躲了开去,四下散开为藤蔓让出一条路来,都不敢轻易去碰触那些诡异的藤条。
包围圈开始松动,即恒抓住这个机会带着和瑾杀出了一个突破口,和瑾虽然赤手空拳不能帮上忙,万幸她自小磨练出了超常的应变能力,倒也不至于拖后腿。两人很快就自群兽中杀出一条血路,即恒在杀退鬓狗的同时,也将沿路所有能见到的藤蔓纷纷斩断。
他在打一个赌,在设一个危险的局。这个赌不论是输是赢,于他们都是难以控制的危机,然而他不得不用另一个危机来缓解此刻的燃眉之急。他所需要的,仅仅是让和瑾逃走的时间。
鬓狗似乎察觉到了即恒的用意,起初的畏惧慢慢自幽火中淡去,取而代之的是更加强烈的愤怒与憎恨。
当一只兽被逼到一定的程度,愤怒会让它失去理智,这对兽来说是十分危险的信号,而对猎物来说无疑是一种噩耗。
“公主你先走,绝对不要回头,不管什么拦着你都照砍不误!”即恒将剑交到和瑾手里,不由分说便将她向林中深处推去。
“那你呢?”和瑾惊叫起来,抓住他的手不放,“你怎么办!”
剑只有一把,以兵器相抵都不见得能抵抗住鬓狗的攻击,更遑论赤手空拳?即恒将剑交给她,分明是将唯一的生路留给了她。
即恒掰开她的手指,低声说道:“我比你更能应付,你相信我!”
乌瞳里平静无波,即便在这样危险的情形下他依然很镇定,没有丝毫慌乱。好像大局在握,好像成竹在胸。和瑾凝着他的眼,她并不能确定即恒是否真的有把握,可她的确没有把握能从他的眼睛里看出多少,也更没有把握留在他身边他们就能安然逃脱。
最后她狠了狠心,握紧了手里的剑,喊道:“你快点跟上……不然我不等你的!”
即恒笑了起来,这个笑容让她的眼泪几乎流下来,也让她的心在一霎那安定了下来。是的,他从来不给做不到的承诺,而她也从来没有甩下他的机会。他一定会安然无恙地追上来,她相信他。
即恒并没有等到目送少女的背影消失,怒火中烧的鬓狗已经一齐向他扑了过来。他拦住追击和瑾的几只妖魔,然而数量实在太多,仍有十几只被放了过去。他分身乏术,只能祈祷和瑾的翘楚之名不是浪得虚名。
云雾又慢慢笼罩了过来,这山头不知为何总被雾气环绕,这种不同寻常的景观绝不仅仅是出于地势。薄雾仿若一层轻纱覆盖在林间,月光分明已经淡去,林中除了鬓狗幽绿的怒火之外却亮起了另一种夺目的金色光芒。这份金色恍若燃烧着天地之间的浩然正气,让一切邪祟均不得近身。
鬓狗们纷纷停止了攻击,夜露的凉意终于让它们渐渐从怒气中清醒过来,方才短暂的恐惧又一次浮上眼眸,就连嚣张的绿焰也压制了下来。它们死死盯住前方的猎物,嘴里发出低低的嘶鸣,却不敢再上前一步。
少年自雾中走来,他随手一扔,一只被扭断脖子的鬓狗尸体就应声而落,滚到了同伴跟前。“怎么不咬了,刚才不是咬得很高兴吗?”少年笑着,咧开的唇边掠过一丝锋利的痕迹,在雾里却看不分明,唯有一双璀璨的金瞳里充满了戾气与杀意。
鬓狗们被逼得不断后退,终于有一只发出一声凄厉的吠声转身就往回跑了起来,其他鬓狗见势不妙立刻军心大乱,均掉转头狼狈而逃。
小人毕竟是小人,只要有一个带头作恶,余众群起而攻之;而只要有一只退缩逃走,便立刻树倒猢狲散。
即恒看着鬓狗纷纷逃走,无欲去追。他随手擦了一把脸颊,满手都是血,也不知是自己的还是鬓狗的。说起来第一只咬住他手臂的鬓狗只怕没有和瑾戳死,也会因食入河鹿的血而毒死吧,鬓狗不像蚀心藤那般什么都敢吃,明知以河鹿为敌却不退缩,可见是饿得相当狠了,连毒药都能当糖衣。
到底这里发生过什么能将如此多数量的鬓狗引到这里,宁可挨饿也不离开这里?
还是说,这个林子就连鬓狗都无法走出去,所以才会被困在了这里?
即恒回头看着他让和瑾逃走的方向,从树上所瞭望到的海市盛楼来看,沁春园的确是往这个方向去的。可这林子以特殊的阵法扰乱了他的五感,他并不能完全肯定这个方向一定正确。如此想来前路吉凶未卜,不知和瑾是否平安。
他一念及此,才开始担心起来,连忙快步追了上去。不料却在这时发生了意想不到的事,身后已经逃走的鬓狗突然成群结队地折返了回来,震天的声势将这幽林中震得地面都仿佛在摇晃。
即恒心头一惊,攀住一根枝木纵身跃上树梢,然而鬓狗却不是因为他而折返回来。它们一个个没命地往回跑,好像身后跟着什么天底下最恐怖的东西,每一盏绿焰里都燃烧着恐惧的火光。
心底蓦然升起一个极其不详的预感,即恒愕然发现逃命的鬓狗已经尽数向着和瑾逃走的方向狂奔而去。
☆、迷宫
一时间几乎山崩地裂,数百只鬓狗成群结队向着和瑾所逃走的方向狂奔。即恒步步紧追,却受制于乱木的阻挡而加快不了速度,眼睁睁看着鬓狗消失前方的雾色里。
他后悔不已,直怨自己为什么要用那么愚蠢的馊主意。指望蚀心藤来助他们脱离鬓狗的围攻?现在倒好,不仅没有帮上忙,反而刚出狼窝又入了虎口!
和瑾……!
他正自决定是否要冒险跳下去,在鬓狗群里占出一条路时,忽然从身后传来了一股巨大的声响。几乎在同时,无数条藤蔓凌空射来,卷住了疲于奔命的鬓狗。数十只鬓狗在尖利的哀啸声中被拖向身后的浓雾中,哀鸣声不消片刻就戛然而止,仿若落入一个黑洞,被吞得一干二净。
猛然截断的悲鸣让即恒不禁冒起一身冷汗,他一面躲开藤蔓的无差别袭击,一面寻找安全的着陆地点。他必须马上赶到和瑾身边,也许她现在已经遭遇到鬓狗的袭击,也许她遇到了其他的危险,总之这条路上已被铺满了各种荆棘和陷阱,没有一处是安全的。
跑得慢的同伴已经成了蚀心藤苏醒后的第一顿美食,这个血淋淋的事情更加刺激着其余的鬓狗拼了命地逃,更有甚者一时不察躲闪不及,一头撞在树上当场毙命。
从鬓狗群惊慌的程度来看,可见蚀心藤俨然是这座山头的龙头老大,即恒猜得没有错,先前一路而来都没有遇到多少妖魔,竟全部是被蚀心藤捕杀了。
这个地方的确是它的猎场,而他们,它们,全部是落在它网中的猎物。
越来越多的藤蔓如箭矢一般飞射而来,一旦被其卷住,藤条将迅速抽紧,被卷住的鬓狗当即便被拦腰拧断,连呜咽声都发不出来就已一命呜呼,拖入深雾之中。
即恒在一旁看得触目惊心,他甚至不能确定蚀心藤的本体究竟离他们有多远。也许此刻本体还悠闲地窝在水源边上,仅靠那些成千上万的藤条就织成了一张天罗地网,任何猎物都逃不出它的掌心。
事态已经远远脱离了他的控制。蚀心藤没有智慧,不懂得恐惧,它的胃就是它的大脑,即便是河鹿之血也不能让它退缩,即便他斩断它的手,它还有成千上万的手……那个男人说得没错,遇到蚀心藤,能跑则跑。可他还不见得就能跑掉。
……现在该怎么办?
即恒头一次觉得无计可施,藤蔓在林中肆虐,眼看鬓狗的数量已经在顷刻之间减少了三分之一,以这种速度下去,只怕捱不过半柱香,这山头的鬓狗就会被全部覆灭。
水至清则无鱼,妖魔无脑则天下无敌,这话竟然一点都没错。
可是他现在能做什么?一路追了这么久都没有发现和瑾,她竟然跑得挺快。还是说……一个不详的念头控制不住地涌上来:还是说,其实和瑾已经遇害了……?
他甩甩头,忙将这些念头统统甩在脑后。开玩笑,那个六公主可是被预言将会克天下苍生的煞星命,并且劫随三生,相当厉害的凶星,她怎么可能如此轻易地就死在这里?
可是越往前追,这种不安的感觉就越盛。他已经追着鬓狗跑了多远了?以鬓狗玩命的速度,怎么可能还追不上一个普通的人类女子。可是一路上都没有看到和瑾,她到底去哪了?她没有按照他的指示一路想前跑吗?
如果和瑾没有按照他的嘱托直线往前跑,他倒真希望会是如此。这么安慰自己的时候,一个红色的影子赫然间映入眼帘,他心念一动,转步向那红影而去。
到得近前定睛一看,即恒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那片红色竟然是和瑾脱下的外服。
兜兜转转了这么长时间,他居然又回到了原处!
此时鬓狗仍然在没命地往前跑,当头的那一只早已经没入在夜雾里,找不到踪迹了。即恒默然看着它们一只只消失在视野里,发觉一切事物笼罩在雾中都是那么不真实。
这前方究竟通往哪里,前方到底有什么,前方的路……又在哪里?
从这里向前,真的可以找到出口吗?又或者,他们沿着这条路一直向前,一直向前,一直走到尽头才发现,原来他们一直在向着蚀心藤的巨口前进,一直向着死亡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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