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瑾心知他在消遣自己,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然而想到两个小姑娘又不禁喃喃:“那能怎么办?对她们来说我就是长辈,当有人依靠你的时候,你总不能第一个示弱吧。”
这番话是她的肺腑之言,如果不是欢儿和沁儿,她很难去想自己能不能走到这一步,也许早就不顾一切与暮成雪翻脸。如果不是欢儿和沁儿,她就只是个任性的小姑娘,以自我为中心的大公主,要全世界都围着她转。
欢儿和沁儿的存在不仅仅是在提醒她要学会懂事,更加提醒她这个世界是不会按照她的喜好转动的,握住轴心的那个人也在握住她的命运。
而她,身不由己。
两人之间一时沉默下来,周遭逐渐陷入寂静,甚至连鸟兽的扑翅声都听不到分毫。静静地坐了一会儿,即恒估算着天色已经不能再耽搁下去,便起身道:“公主不要悲观,总会有办法的。”
和瑾沉默着望着即恒泰然处之的笑颜,心里感到空落落的。总会有办法的……总会有办法离开这迷宫,也总会有办法让她脱离苦海。他如此坚定地给她鼓励,即便深知很难,他依然坚信总会有办法的。
“现在她们看不到,公主不必勉强自己一定要表现得坚强。”即恒向和瑾伸出手,雾中他的笑容朦胧,话语却很清晰。
有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和瑾对即恒的温柔突然有些不习惯,她吸了吸鼻子忍住眼泪不掉下来,可心底又涌上一份难言的温暖。跟他在一起时她的情绪总是不受自己控制,时而难过,时而开心,时而又哭又笑,简直像个疯子……可她却很喜欢。
她凝着即恒伸出的手,犹豫了片刻才抬起手握住,温暖的掌心覆着她的指尖,将她牢牢抓住,仿佛天崩地裂也不会松开。
“走吧。”即恒轻声唤道。
“嗯……”和瑾拉着他的手站起来,方起身,突然感到脚下一空,她还没反应过来,只本能地发出一声短暂的惊呼,身子就已不受控制地摔了下去。即恒猝不及防被她拉扯下了斜坡,纵使他眼疾手快抓住坡壁上横生而出的枯枝,然两人相叠的重量远非朽木所能承受,枯木在即恒手里不堪一击,竟被连根拔起。
千钧一发之际他五指紧扣,生生刺入坡壁,这才阻止了两人下滑的趋势。
没入泥壁的手指顿时鲜血淋漓,无数滚落时撞断的枯枝断木一齐向他砸来,即恒咬紧牙关拉住和瑾,不敢有丝毫放松。这里的斜坡并不陡峭,和瑾虽有腿伤,但她是习武之身,平衡能力优于常人,又有他在一旁相助,怎会突然失足?
此时他没法低头去察看和瑾的状况,只听得和瑾的声音微微颤抖着传上来:“即、即恒,有东西在拉我的脚……”
什么?
即恒一愣,与此同时,头顶上方传来了欢儿与沁儿的惊叫声,清脆的童音回荡在幽深的海棠林里,将她们的惊吓与恐惧远远传了出去,他们出事了!
由不得即恒分心,和瑾极力压抑的喊叫已经越来越明显:“它在拉我,怎么办……我甩不掉它……”
“公主你先不要动,冷静。”即恒一边安慰和瑾,一边寻找着可以借力攀附的岩块。血顺着胳膊直流进袖管,他已经撑不了多久了。
然而不等他找到,那股拉扯他们的力量猛然加大,伴随着和瑾的惊呼声,即恒终于支撑不住松开了手,两个人一起顺着潮湿黏腻的草坡翻滚了下去。
斜坡远比即恒预测得要短,后半截因为常年潮湿的封闭环境而产生塌陷,两段之间形成约摸几丈高的断层。即恒望了一眼黑洞洞的前方便暗道不妙,心中叫苦不迭,他只能拼死拉住和瑾,将她紧紧按在自己怀里,以免她被横生的朽木伤及。
该来的终究要来,不过几个翻滚的功夫便已行至断层。即恒双手控制着和瑾,双脚急中生智不断勾住枯枝朽木以缓解冲力,然到了断层边终是要面对这黑暗的一击。
在落下的那一瞬间,仿佛有无数只手横生而出,遮蔽了视野里的天空。即恒直到此刻才看清袭击他们的妖魔究竟是什么,那是一根根手臂粗的藤蔓,犹如蛇一般蜿蜒着向他们铺天盖地而来……
☆、跟我走
你知道这世上最可怕的是什么吗?是没有脑子。
即恒朝着男人翻了个白眼。
男人迎着他眼中的不满与抗议,咧开嘴笑了,抬起手轻轻拍着身边的小脑袋瓜:小鬼,还算有点自知之明。少年不耐烦地躲开去,总被当作小孩子令他很是烦躁。
虽然他的确是个小孩子。
我是要告诉你,遇到没有脑子的对手就不要拼命,他们不懂得疼痛,不懂得恐惧,哪怕战到生命最后一刻也不会退缩。不要将命白白浪费在无意义的战斗里。
少年不以为然:哪有这么傻的家伙。
男人摇了摇头:有的,它是我们河鹿唯一一个忌惮的对手。
妖魔——蚀心藤。
*
“即恒……醒醒……即恒你醒醒……快醒醒……”
他很久没有做梦了,也很久没有再听到那个声音。那个声音时常会在梦里出现,也时常在他醒着的时候自耳边响起。明明已经过了那么久,明明他根本不想听,却始终都摆脱不了。仿佛已经深深烙印在记忆里,烙进他的骨骼与血液。
“别吵……”他皱起眉头喃喃道。
“即恒你怎么样,还活着吗?你回答我!别给本公主装死——快起来!”
与梦境里低沉安详的声音截然不同的另一个声音突然闯了进来,带着十足的蛮不讲理与霸道,硬生生闯入他的梦。即恒眉头皱得更紧,让他安安静静睡一觉这个要求很高吗……
“快给我起来!!!”
耳膜突然遭受到一股巨大的震力袭击,即恒冷不丁全身抖了一下,意识仿佛自另一个空间被强行拉扯过来,在穿越空间障壁的一瞬间,剧烈的头痛排山倒海般袭来。
他睁开眼睛,痛苦不堪。视线尚没有清晰,一个黑影便压了过来扑倒在他身上。他可以听到耳边压抑的呜咽声,也可以听到几乎喘不过气的凌乱呼吸声,也能感觉到她紧贴的身体在剧烈地颤抖。
即恒从未能理解到一个人会如此无助,可是这个人的心情却如此清晰地传达给了他,仿佛那种比置之死地而后生还要喜极而泣的心情就是他自己所感受到的一样。他想开口说些话去安抚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喉间涌起一股浓烈的血腥味让他几欲作呕。他闷哼两声咳嗽了起来,积聚在喉间的血沫子被咳出来,喉咙才倏然间畅通,直到清凉的空气滑入肺中,才渐渐神清目明,终于缓过劲来。
和瑾见他呆呆的模样,担忧地摸摸他的脸,又扯扯他的嘴角,见他都没有反应不禁急了:“你怎么样,知道我是谁吗,该不会摔傻了吧?”
即恒吐出最后一点血沫子,满腔的柔情瞬间沉寂。他拍开和瑾的手,有气无力地埋怨:“你不能说点好的吗,失忆这种能力不是每个人都有的……”
如果能失忆,他倒是希望能忘掉此时难忍的头痛。
见他还有力气抱怨,和瑾心里总算踏实了。她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依旧被即恒护在怀里,而他不幸当了垫背,一大滩血自他脑后溢出,鲜红刺目,那一刻和瑾几乎要疯了。
即恒坐起身,顿时感到头晕目眩,全身的骨头都在一起悲鸣。和瑾的身影在眼前晃动,许久才渐渐归拢为清晰的影像。他下意识去摸了摸头,却触到一片冰凉丝滑的布料,这时他才发现和瑾的裙摆已经被扯破,是她给自己做了简单的包扎。他回过头看向枕过的地方,即便雾气氤氲也能看到一大片深色的痕迹触目惊心。
看来这次当真摔得不轻……
“你再休息一会儿吧。”和瑾担忧地说。
即恒慢慢摇了摇头:“现在什么时辰?”
“我也不知道。”和瑾气馁地说,即恒并没有昏睡多久,想来外面的天色还没有入夜,不过对他们来说都没有区别了。越往下雾色越浓,此地距离他们休息的地方不知有多深,就连前方几步远的距离都几乎看不分明。
前路莫测,而来时的路亦是无力回天。之前和瑾尚存着一份希望能安然走出海棠林,此刻穷途末路,她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能和自己中意的人死在一起,也算是她最后的幸福吧。
即恒望了一眼雾气笼罩的林间,似乎这林子永远没有尽头一般。如果不是他记起他们自斜坡上摔下来,恐怕他还以为自己仍在原地。
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前方似乎已经不是海棠林了,莫非是另一片林地?
“公主,我们走。”
和瑾吃了一惊:“走?去哪里,你这个样子能走吗?”
即恒扭过头来看她:“不走在这里等死吗?”
他的话让和瑾微微一怔。
即恒从没有放弃过逃生,即便只剩了半条命。他说过总会有办法的,她也相信他一定会有办法……可她却发现原来自己根本不想走。
和瑾望向茫茫夜雾,没有回应。她的命运就跟这雾里一样什么都看不分明,不知前方究竟是出路还是陷阱,究竟是光明还是深渊。如果出去以后她还要再去面对这样的未来,那不如在这里死了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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