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有什么不能当堂说的?朕让你现在就有一说一有二说二,不得隐瞒。”
乔铮只得领命,一旁早已竖起了耳朵的大臣们也是放心地重新眼对嘴,嘴对心,默默侧耳。
“国主先后颁下两道赈灾五千两的圣旨是否属实?”
“那又如何。”国主不假思索道。
“唉——”乔将军一声长叹令全心贯注听着的臣子们心都被提到了半空,“这整件事错就错在内阁”。
一旁,内阁王阁老惊地魂都飞了,飞快出列站好,“乔将军慎言。”
“臣自是有证据的,请国主传上两道诏书来一观。“
国主允诺,示意一旁的内臣。
“因沛州灾情严重,圣心虑民,特拨发五千两于赈灾之用。”
“因沛州灾情严重,圣心虑民,特拨发另五千两于赈灾之用。”
内臣一字一顿地清晰念了一遍两道诏书。
两道诏书内容一模一样,只是第二道上竟无故地多了一个“另”字。
“国主明鉴,内阁不慎多加了’另’字,这才有了此后的乌龙,五千加五千正是一万两整。故臣认为工部侍郎与沛州知府均无罪。”乔铮一等内臣念完就上谏道。
“如此说来,确是内阁失职,王阁老一年俸禄充交国库,其余内阁臣子罚半年俸禄,工部侍郎与沛州知府判无罪释放吧。”国主脸色稍缓。
“如此过不在两人,那么工部又是何故迟迟不交那三万两军饷,难不成还有其他人以职责之便贪下了国银”,说着国主重重一拍案几,一脸怒气,至于国主的心里到底有几分怒意,还是心照不宣吧。
为两人洗脱罪名已成,借机敲打一番某些愈来愈胆大的人也并无不可嘛。
“李侍郎入狱后工部由谁管辖的,出来解释。”
群臣里,一道颤抖的身影快步而出,跪伏不起,“臣失职,工部定会早日交出军饷。”
国主冷哼一声径自离去,那官员惨白了一张脸,想起昨晚自己取了记录着三万两军饷的账本藏在书房的暗格里,第二日起来却发现被烧了个精光就冷汗淋漓,他当然不相信是他自己拿出来放在书案上不小心走火被点燃了那么简单。
现在再不交军饷,国主定严惩自己,而且能够把罪推脱给李侍郎的账本也毁了,世家一派虽然许了自己成功陷害李侍郎后的好处但也要有命拿不是,自己回去后还是赶紧砸锅卖铁凑银子吧。
世家一派的臣子当然不甘心,但见国主已经离去不想再议,他们也只能暂歇作罢了。
所有官员都已匆匆离去,反而是乔大将军走在最后。
乔提督也故意落在最后,见人都已走空,急忙凑到他身边,“乔大将军真是好演技。”
“我不懂你什么意思”,乔铮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他知道自己的族弟最是擅于观察自己的神色,两人不是同胞但偏偏长相有极多相似,性格也相合,在家族里两人走得最近也极为交心。
“别装了,你老小子眼睛里的笑意藏也藏不住,我敢打赌,国主一定早就知道你会在殿上说什么了。”
“乔半书逢赌必输,这次倒是赌赢了,可惜没下注,乔大将军在殿上直言可是威风,只有我被扣了一年的俸禄,谁叫我没个伶俐的女儿呢。”
说着,王阁老捋着胡须踱出了殿,那背影怎么看怎么都是一股子酸味。
平淡的生活总是很容易过去。
乔筱扬刚避过青霜偷跑出来就被乔云谨逮了个正着,“筱扬,你再这么逃避女红,莫不是以后的嫁妆还要让别人替你绣?”
“兄长还未娶妻,筱扬哪敢先出嫁?杞人之所以忧天,不就是想的太远了吗?”
“你啊”乔云谨无奈地摇摇头,“我身患顽疾,又有哪家的姑娘会愿意嫁给一个朝不保夕的……”
看着乔云谨眼里的晦涩,乔筱扬一阵心酸,兄长明明精通兵法战略,武艺超群,可偏偏因为顽疾终生都难以上战场,真是天公不平。
“壮志未酬三尺剑,沙疆空隔万重山”莫名地,乔筱扬想起了这句诗,喃喃出口。
乔云谨的听力向来灵敏,闻言只觉得心中一震,不是没有人真心或假意地称赞自己有治世之才,但只有乔筱扬这句绝句道尽了自己的惋惜,世人皆以为作为太子伴读的自己是神驹遇伯乐,但其实乔云谨颇有几分怀才不遇的郁郁不平,比起朝堂,他更向往驰骋战场,如果没有为自己的病躯所累。而看破自己心思的竟然是一直神智不清的乔筱扬,也许真是慧极必伤……
“你啊,总是有理。不过今天是乞巧节,就带你出府逛逛吧。”乔云谨的笑容里多了几分对信任、亲近之人才有的随意和真实。
“真的?”闻言,乔筱扬露出了明显的笑意。
到底还是女孩子,果然喜欢这些。
乔云谨欣慰地摸摸乔筱扬的脑袋,想到了自从筱扬醒来,一直都是仪度大方,乖巧有礼,从不向父亲和自己提任何要求,偶尔撒娇卖乖也是为了让自己开怀,这般乖巧倒让人忘了她也不过十六岁,还是其她女孩子向着父兄撒娇任性的年龄。
顿时乔云谨只觉得更心疼自家乖巧的小丫头了。
第七章 乞巧节
乞巧节是滇国的传统节日,在节日上,人们多是泛舟湖畔,吟诗颂对,以文会友,普国同庆。
不过这个节日更多的还是属于妙龄小姐们,平时,女子们都是恪守女规,决计不能出来抛头露面,但在乞巧节上,女子们却被允许摘下面纱,一同作乐,不少大家的小姐一年里也就这一次机会可以出来玩乐的机会了。
由于乞巧节,京城今夜格外热闹。
运河上,一片星火点点,近处的是小姐们放下的河灯,远处的则是画舫上的因路灯了。波光粼粼下,与偶有升起的天灯交互辉映着。
街道两边尽是张灯结彩,每盏灯下都垂着一张纸条,上面是写着一些对子或字谜,猜对了才可以把那盏灯拿走。
“乞巧节总是这般热闹。”乔云谨背手走在灯下,倏忽被一张垂下的纸条触到了侧脸,遂一伸手取了下来。
“写的什么?”
一旁的乔筱扬凑上前来看乔云谨手里的字条。
“泥屋泥墙头,子子孙孙做贼头。 ”乔筱扬轻声念了出来。
“这个灯谜倒是通俗的有趣。”乔云谨听了,轻笑着扇了扇手里的折扇。
“是老鼠吧。”乔筱扬略一思索就想到了。
“不错,”乔云谨摘下花灯,交给乔筱扬,“筱扬如此聪慧,恐怕没有什么灯谜能难到你了。”
“筱扬只是小聪明而已,有兄长这大才子在,待会我答不出的自然得交给兄长了。”
乔云谨只是笑而不答。
然而,有人突兀地插入了兄妹间的相互打趣。
“慎之,此举非君子所为哉。”
乔牧冶故意打趣乔筱扬的声音突然出现,原来他刚才一直就在不远处,只是隔着人群所以没被乔筱扬注意到,而以乔云谨的身高自是早就看到了。
乔筱扬微嘟嘴:“自己答就自己答。明明是个武夫还偏要满口‘之乎者也’,也不嫌酸的慌。”
也许是因为心情愉悦,乔筱扬难得显出几分小女子的娇气,对着一直找茬的乔牧冶轻哼。
乔牧冶也不恼,反而爽朗地大笑。
“行啊小丫头,待会被难倒了可不许哭着求云谨帮忙。”
平日里,乔牧冶一向厌烦那些娇气的小姐,但乔筱扬难得的娇态他却觉得颇为惹人疼爱,虽然乔筱扬经常和自己顶嘴,但与小丫头拌拌嘴也挺有意思。
要是让乔筱扬知道乔牧冶此刻在想什么,估计她会郁闷得说不出话来。
一直在一旁默默观战的乔云谨笑着收拢手里的折扇,对着乔筱扬道:“筱扬,我可听到了,待会我不帮你你可不许向父亲告状。”
“我当然不会告状,等等,哥你又算计我。”反应过来的乔筱扬满脸无奈。
“还不算太笨嘛。”
“哎,慢点——”
看着乔筱扬微恼地小步疾走,乔云谨与乔牧冶两人对视一笑,抬步跟上。
乞巧节上虽也是舞文弄墨,但却比才子们的诗文会多了许多趣味,因为在古代不少女子都秉持着“女子无才便是德”的观点,所以为了让她们也能共乐,乞巧节上的诗文最是要求可以雅俗共赏,而且还会有不少只考较女子玲珑心思的妙题巧问。所有女子都会努力在其上出彩,因为那样就可以吸引到与会的青年才俊们的目光,说不定就可以为自己牵来一段美好的因缘。
“当——当——”
突然,运河边,三两个水性极佳的汉子敏捷地从水中钻了出来,一上岸,他们就敲起了手里的铜锣。
看着众人俱已围拢过来,他们利索地重新钻进水里,头顶着铜锣向着一个方向游去,只见,江面上,竟突兀地出现了一艘足有二三十米高的画舫,船壁上传神地绘制了九条活灵活现的金龙,正是一副完整的九龙戏珠图。整艘船上每隔一米就悬挂了一颗品相上乘的夜明珠,端是灯火通明,恍如天上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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