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鹿面色微沉,果然连鸢尾镖也被收走了。
马车缓缓停下,小鹿重新躺回去闭上双眼。不稍多时车厢的门被打开,一个小老头钻进车内。看来是赶车路途疲累,他们需要相互替换,小老头先回厢里休息。
关上车门,小老头正靠在一边假寐,漆黑中感到一只冰凉的小手握住自己的脖子,不等他睁开眼睛,只听咔嚓一声,错愕的他已经没有呼吸。
即使受了重伤,小鹿也并非真正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杀人对她而言从来都不难,即使手上没有任何武器。
小老头倒下之后,小鹿摸黑在他身上找到了一些伤药,还有她的鸢尾镖。
轻抚鸢尾镖上的暗纹,小鹿这才舒了口气。
长路漫漫,她也不在意跟一个死人待在同一个车厢里。稍作歇息之后,小鹿重新睁开眼睛,车厢外的小年轻正推开厢门,一记飞镖直插喉咙,鲜血喷撒在木门上,倒地的小年轻甚至没有看清车厢内的人,已经再也阖不上眼睛。
连杀两人之后,小鹿终于从马车下来。此时已经在荒郊野岭,深夜寂静,温度极低,从嘴巴呵出的气变成了白烟。小鹿将马解开拴在一颗树上,点燃油火将马车连带车内的两具尸体一起焚灭。
面对雄雄烈火,小鹿忍着对火的惧意和身上的疼痛,哆哆嗦嗦地爬了马背,驱马返回麒麟府。
等小鹿重新看见麒麟府的牌匾时,她犹豫了。
回去干什么?回去送舌头还是送手脚?对麒麟府的所有人而言,她已经是一个死人。表面上的那一层身份已经死了,她已经没有再回去的必要了。
小鹿面沉如水,凝望麒麟府最后一眼,转身去了鹅湖。
还记得当年花师父说过,去鹅湖的昭心台将鸢尾镖插上,温如玉会出来相见。当她第一次下山之时便是用这个方法见到温师父,并进入了麒麟府。没想到时至今日她离开了麒麟府,想要再见温师父,竟又用上了与当年一模一样的方法。
小鹿吸了吸鼻子,哆哆嗦嗦地蹲在昭心台上。她不知道是惧怕还是冷,身子无意识地颤抖,怎么也停不下来。
在这个等待的过程中小鹿想到很多。她一会儿想温师父到底在不在京城,万一他不在,自己就算冻死在这里也等不到他;她一会儿又想,就算温师父没有出现也不代表他不在京城,或许可能是师父知道她的所做所为不要她这个徒弟罢了。
小鹿对着漆黑的湖面祈祷,一会儿祈祷齐珝能平安醒来,一会儿祈祷齐麟以后能够好好过日子。一想到齐麟,小鹿鼻子就发酸。她还没有告诉齐麟答案呢,也许以后的以后……再也不会有相见之日。
即使五十杖没有打死她,小鹿知道自己也活不了了。
她抱膝靠着石雕,徐徐抬首。温如玉双手拢袖,居高临下地盯着她。
“师父。”小鹿揉了揉被冻得通红的鼻子,撑起疲软的身子跪在温如玉脚边:“徒儿知罪。”
她知道根本不需解释或辩驳,结果代表了一切。无论当时在玲珑水榭发生了什么事,她将齐珝推入水中甚至落荒而逃差点导致丧命这一点便是她的罪果。
小鹿清楚弑主的下场,她心知自己将面对怎样的结果,所以她不再抱存侥幸的心思。她很害怕,害怕得想要逃走。她甚至想过烧掉马车之后就这样逃离京城、远走高飞。
可最终她还是回来了。
说到底自己活了两辈子,人生目标便是成为轻鸿士、守护麒麟府。就算明知回来便是送死,她还是回来了。她深知就算给她机会,她也不会走。
小鹿眼眶发热,苦涩道:“师父,我让你失望了,对不对?”
不只温师父,还有花师父、阿三叔、阿朵……她让他们都失望了。从山上来到府里,她曾发誓一定会为花师父报仇,她发誓要成为轻鸿士,代替师父守护麒麟府、守护主子。她还曾答应温师父一定不会辜负所望,她会成为能够匹配这枚鸢尾镖的轻鸿六士。
还有阿三叔和阿朵,她原本答应过在他们回来之前,一定能够成为一名真正的轻鸿士的。
温如玉的声音自头顶传来:“我只问你一句,你可曾有身为轻鸿士的觉悟?”
小鹿吸了吸鼻子,极用力地回答:“有!”
长夜即将结束,温如玉的沉默终被打破:“小鹿,你先将珝公子推入水中,再置他安危于不顾,导致他至今昏迷不醒、生死未卜。你的罪果酿成大祸,你的作为已经触犯我等底线。”
“罪不可饶恕、死不以足惜。”他的神情平静得冷漠,声音冰冷得没有温度:“你已知罪,便以死谢罪吧。”
小鹿背脊微微发颤,低垂的脑袋缓缓高扬,泪水已然盈眶。
“遵命。”
☆、四子齐聚一堂
行驶的马车在四冠坊前停下,闻声回神的齐麟收敛目光,掀帘下车踏入四冠坊。
四冠坊一如即往生意兴隆,在琴棋书画四坊之外,隐设了一间雅舍。里面布置一如其少东家的恶劣品味,叫人不敢恭维。作为此间雅舍的主人,孔高正歪七扭八地坐在茶几前赏画,毫无待客之礼。
门从外面推开,孔高抬眼一扫,发现来人只有齐麟,又重新将脸埋回画中。
齐麟来得准时,但见雅间并未人齐,只能说明有的人又迟到了。他随意寻了个空位落坐,兀自倒杯热茶。
孔高比较沉不住气,画赏过了,茶也喝完了,人却还未齐,顿时不高兴了:“咱们是不是每次都得这么浪费时间?我很忙的,每时每刻都得用钱计量,现在我至少浪费了好几百两了。”
齐麟慢条斯理道:“等他来了,我替你叫他打欠条。”
孔高憋着口气,总不能因为欠了他的时间真的叫人给他打上几百两的欠条。虽然其实他还真有那么点心动,但歪题了!孔高险些怒掀桌:“我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等人,再不来我不等了!”
齐麟算算时间,人是差不多该到了。不过看孔高如此暴躁,齐麟索性先说:“既然如此,不如趁现在有时间,聊聊今年颜料的供销增幅问题吧。”
一听谈生意,孔高顿时有兴致:“好好好……”
才刚说‘好’,大门再次被推开,赵熠大摇大摆走进来,嘻皮笑脸:“不好意思,来迟了。”
孔高的脸其臭无比,赵熠熟视无睹,挤到齐麟旁边的位置坐下,不时还要对雅间的布置作一番嫌弃的评论:“我说咱们什么时候能换个地方再聚?我每次回去晚上都要作恶梦。”
孔高的脸更臭了:“我就觉得挺好的,齐麟一定也是这么觉得,不然就不会挑这里见面吧。”
‘觉得挺好’的齐麟充耳不闻,将目光转向随赵熠后脚进门的许贺林。
许贺林感受到他的视线投放在自己身上,冲他礼貌性点了下头,重新低头默不作声。
四人恰好分坐在方正的桌子四面,人总算齐了。
孔高一惯不喜宗室之人,与赵熠十分不对付。偏偏赵熠有个劣根性,就喜欢撩拨不喜欢他的人。一个大脑奉欠、一个嘴巴奉欠,除了经常性差点干架的小意外,相处其实还是挺和谐的。
基本上孔高和赵熠每次碰面必有一番唇枪舌战,齐麟面色如常地听着间或杂夹的脏话,偶尔插上一句,却是向对面的许贺林说的:“听说许家最近一直暗中命人搜寻你的下落,今日出门可有不便?”
许贺林简单回答:“世子替我掩护周全,料想许家一时半会是查不到公主府的。”
赵熠一边跟孔高斗嘴,一边不忘往这边插话:“呵呵,就算许家真的找上门了我也不怕。第一要看贺林愿不愿意跟他走,第二得看本世子我肯不肯放人。”
“你以为自己有多通天的本事谁也阻拦不住?人家若咬住一个‘理’字,你以为公主府还敢强行扣住不放人?”孔高适时地讽他一句。
赵熠假笑:“说得好像贺林是被我拐跑一样,明明是他许家不要在先,这时候想找回去,别太不要脸。”
这回孔高倒没反驳,许贺林之所以此时此刻跟他们坐在这儿,缘于其中搭线的齐麟。归根到底,若非当年许家把许贺林当废子舍在家中自生自灭,许贺林便不会下定决心追随齐麟。
正因有齐麟从中牵引,许贺林才得以离家投奔赵熠。尽管现在的他隐姓埋名成了公主府的一名食客,但在赵熠的举荐下,已被当朝大辅司赵清点中,成为唯数不多的门生之一。
许贺林早在多年前离家出走,许家从未有过任何动作。之所以近来许家动作频频、迫切打探他的下落,主要是因为有消息称今夏朝廷派遣钦差前往沐水城治水时,钦差身边那位得力的治水谋士疑似许家多年不曾露面的庶长孙许贺林。
今夏各地遭遇几十年不遇的暴雨侵袭,河堤崩塌,山洪灾害源源不绝。天灾在前,朝廷不得不调派数名钦差前往各个地方治水赈灾,然而收效不佳的问题始终令人头疼。
就在这时,唯一顺利退水的沐水城功绩尤其显赫,倍受朝廷褒奖,而替这位钦差出谋献策的谋士瞬间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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