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之间.除了半卷忧伤.满地碎红.剩下的.还有什么.
“他能给你什么.执子之手.还是天长地久.”除去真正愤怒.他的声音总是那般雅致谦和.还带着淡淡的不羁.似乎天地亦可玩弄于鼓掌.“雪瑶.跟我走吧.南楚皇宫会毁了你的.”
雪瑶停住脚步.回转身來.“呵.”她笑了.清脆中.一丝凄苍.“那王爷您能给我什么呢.毒酒和白绫吗.”
严正宫里.心便碎了.洒成一地琉璃.若要拾起.必划痛手指到鲜血直流.
“你还在为那件事耿耿于怀.”眸光收缩.轻闲中染上些许凝重的意味.“当时牵扯两国邦交.你闯下这样的大祸.又什么都不肯解释.我一时生气.就..”慕容谦越说越低.最终只成了默然.
“那我是不是该感恩戴德.感谢您大人有大量.还能赐我一个全尸.”眸光聚得凄厉.刚亮的女声传來.“如果真是宁和公主韩若兮.她说不定会这样.不过我唐雪瑶.从來恩怨分明.只要得罪我的.我一定铭记在心.”
一颗心.能有多大.一辈子记住的.会是恨吗.
“这样.”眼底最深处流转过一缕不明之色.而后又带着轻浮不羁.“那也挺好.刻骨铭心.你不是想要厚礼吗.本王给你.”说着.慕容谦从怀里取出一块丝帕.柔白色泽.绣着拙而不工的图案.
他递给她.她却未接.目光凝固.记忆回溯.
那是许多个深闺寂寞日.她在红烛纸窗下一针一线绣成的.
交与他时.正值除夕.烟花漫天.缭乱了双眼.花般绚烂.虹般璀璨.可惜的是短暂.亦如他们的情.转瞬即逝.再回望时.谁都忘了.当初是否有心.
“在天愿做比翼鸟.在地愿结连理枝.雪瑶.你还记得吗.”将丝帕塞在她手里.连同她的手一起.轻轻握住.他是风月场上的高手.可这一次.却突然觉得沒底了.
“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王爷一定沒忘.”抽回如丝玉指.说出这两句话來.声音忽有些艰涩了.丝帕还缠在指尖.随手一扬.恰有清风飘过.白绸回雪.漫舞向湖心.
看着丝帕飞扬而去的那一瞬.慕容谦骤然起身.轻功点地.追逐那一块拙作.
雪瑶站在原地.虽然看到这一幕.却丝毫未影响她登上回宫马车的决心.
沒了就是沒了.错的从來不是他.可她的骄傲.也不会低头认输.
华丽的马车继续前行.悄悄掀起车帘一角.她回望他的方向.那个高大玄衣身影.握着与之鲜明对比的白.看不清神情.只感到浓重的压抑.
放下帘.紧咬薄唇.她不敢再看了.再一眼.就会第二次万劫不复.
如果飞跃曾经的伤痕累累.他和她.会否执手如初.
不知道.因为沒有如果.
花灯结.红轩窗.锦绣毯.龙凤烛.明德宫内.一派喜气洋洋.富贵华丽的红云.笼罩上空.
菱花镜前.雪瑶端坐.挽凤髻.戴霞冠.冺红砂.扫蛾眉.一切准备就绪.再覆上那如血色泽的大红盖头.几个侍女的搀扶下.便上了凤撵鸾轿.
凤眸眼睑.纵使曾有一颗破碎的泪.如今红烛摇曳.也可风干凄凉.
此次宁天长公主大婚.为表庄严重视.皇帝韩平治安排公主驸马环杭州城一周.而后再入兴庆殿举行仪式.如此一來.既彰显帝王宠女之心.也堵上关于公主放荡有染的流言蜚语.
浩浩荡荡十几里的车队从宫门出发.最前面的是八人合抬的凤驾.气势恢宏.金雕玉刻.旁边一匹高头大马.驸马韩礼一袭正红锦服端坐于上.后面是嫁妆聘礼之流.贵气逼人.尽显皇家奢华.街道两畔站满了维护秩序的护卫.手执长矛画戟.一旦发现不轨之人.当即处决.
百姓们不能近观.只好远远一望.叹一句遥不可及.达官乡绅则纷纷订下高台亭宇上的座位.只求一睹皇家风范.
饶是严密布防.终究百密一疏.过醉群芳时.忽有一男子从天而降.东风掠动玄裳.他挡在凤驾之前.邪逸.狂傲.也落寞.
“什么人.竟敢搅扰本殿下和长公主的大婚.还不速速谢罪.”韩礼一声喝.周边侍卫拔出刀剑.做擒拿之势.
“那恐怕要令世子失望了.今天我不仅打扰.还要带把她带走.”扫一眼韩礼.慕容谦直径去掀轿帘.似乎所有阻拦的人.从來不足为惧.
自进入杭州城以來.韩礼便屡次被雪瑶羞辱.如今大婚之日.有人公然抢亲.更引为奇耻大辱.当即恼羞成怒.“大胆.还不拿下.”话音刚落.几个随身侍卫抽出佩剑.气势汹汹.剑光闪闪.直向慕容谦而來.两畔的士兵也手握长矛向内.严阵以待.准备随时斩敌于刃下.
只见那抹玄色以一敌数.右手执剑.剑气如虹;左手以掌.掌风潇潇.数十招内.荡出一片坦途.不过.他只是将那些侍卫.或轻伤.或击退.并未取其性命.以致前面的倒下.重新站起來的又冲到面前.往复不止.甚是难缠.
听着兵刃交接.鸾轿上的雪瑶.双手握紧衣袖.焦急如火.又渗出涔涔冷汗.
他也不是第一天涉身朝堂了.论心机.论智谋.哪样不是少有人及.今日怎会贸然來劫她这一国公主的鸾轿.
如此明目张胆.她该如何面对他.又该如何面对南楚悠悠众口.
可似乎心底最深处.也有一丝喜悦.他能不顾一切于轿前劫人.是不是意味着.他在乎她.他心里有她.
呵.暗暗嘲弄自己一句.那又怎样.与怀安王世子成婚已是定局.除非天崩地裂.山河逆旋.否则.他和她.注定陌路.
“谁敢再上前一步.定叫他尸首异处.”锐利盎然的目光扫视周围蠢蠢欲动的士兵.慕容谦高声厉斥.如此威严的警告的确震住不少士兵.一时无人轻举妄动.
“还愣着干什么.都是饭桶吗.还不快上.”韩礼恨得咬牙切齿.但看一眼畏缩不前的护卫士兵.也只得连声叫骂.无出手之力.
众士兵面面相觑.终究还是舍不得身家性命.就这般任由慕容谦直径走到轿帘前.畅通无阻.
慕容谦已触动红帘.即将掀起的瞬间.一个带着杀气的手臂拦住了他.抬头看.正是白衣素雪.不减杀气的冷月.
“你会害了主上的.”抬眉见.语气冷到了冰点.
“任由她嫁给一个人渣就是好吗.”随性的低音突然变得严肃凛然.“让开.”
一个寂冷.一个幽邃.片刻对视.软鞭出.湛剑挡.一來一往.忽进忽退.两人缠斗开來.
冷月长鞭飞舞.宛如游龙.翩似惊凤.以面门要害为指向.鞭梢到处.速速生风.蓝剑出鞘.慕容谦看准长鞭罅隙.剑势陡涨.迫得冷月只得回鞭來救.一时间.冷月的长鞭一个“龙蛇摆尾”.直锁住近前的剑锋.鞭与剑缠在一处.两人静止不动.皆以内力相博.
雪瑶正犹豫着是否要出去做些什么.只听外面忽传來一声.“來人.放箭.”心上一震.再顾不得许多.甩下红盖头.她一步跨出鸾轿.飞身來到正中.“都住手.”她高声厉喝.
慕容谦.冷月.韩礼.无数士兵.百姓.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向她投射而來.那一袭红妆花嫁.在春风日华里舞得动荡.似乎一不小心.就能飘渺向远方.
见公主有令.几个拿箭的士兵纷纷放下弓弩.屈膝跪地.“叩见公主.”只是.还有一人..她那位同样华衣似火的驸马.在这干戈将止之际.搭弓便起.一箭直瞄慕容谦.他是男人.自己的新婚妻子与人有染在前.大婚之日抛头露面.丢人现眼在后.谁能忍下这口气.
“嗖”地一声.极细微的声响.如惊蛰霹雳.划破晴空.
“小心.”雪瑶脱口而出.來不及思索.似乎所有意识只令她移步上前.下一刻.红衣陨落.翩袂随风.她的身体缓缓下滑.心口处正插了一支白羽箭.箭身深深沒入玉体.嫁衣染上血的鲜红.好像更艳了.
用尽气力对峙的慕容谦和冷月.看到这样一幕.急忙同时撤招.暗流相击.真力四窜.慕容谦退了三步.冷月退得更多.
第一百四十九章 恩德恕
两人來到已经倒地的雪瑶身边.
“雪瑶..”慕容谦俯下身抱住雪瑶.连点心口几处命脉穴道.看着她眉头紧锁的痛苦神情.他轻轻为她抚去嘴角血迹.如海的眸光.是爱惜.是无奈.也是自责.“傻丫头.”
“快走.你快走啊.”虚弱的声音.勉强撑住气势.雪瑶焦急地催促他.
抱着雪瑶起身.慕容谦扫视四周.最终停在已经呆若木鸡的韩礼面上.温雅邪逸的面容之后散发出凛冽杀气.
“带主上去罗家医馆.不然就來不及了.这里交给我处理.”沉着冷静.冷月在身后提醒.
微微侧头.再看一眼怀里奄奄一息的雪瑶.慕容谦再无异议.昂首疾步.直向罗府.
“放下我.我不去罗府.”靠在慕容谦肩头.雪瑶挣扎着说道.“我知道自己快不行了.你走吧.不.不要管我.”
随着他的步子.她的伤口阵阵刺痛.每走一步.都是惊心刺骨.
与其折磨.不如放手.
况且罗府.前代宿怨未了.后者新愁又添.她害得罗阳自断右臂经脉.罗家医术失传.此时此刻.还有什么面目再度登门.
“事关两国邦交.本王不想陷两国于不义.”垂眸看她一眼.慕容谦继续快行.
“好.那我告诉你.当初南楚宫内.我曾刺你一剑.这一箭不过是还你的.如今我们扯平了.互不相欠.你快走吧.”面如素縞.额头隐隐渗出汗珠.那一弯俏眉明目.带着迷蒙的色彩.还有最深的痛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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