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这.事关重大.老夫身为医者.不能信口雌黄啊.”年近花甲的老人.微有些颤栗.不愿为之.又不敢坦言拒绝.
“这么说.你是不愿合作了.”锐利的冷光.带着质问的意味.
“老夫可以保证.对金丹有害之事少提一二.”
“罗素忠.当年你对贤妃做下的事.应该还沒忘吧.主上很快就会知道了.如果不能将功赎罪.凭主上的性子.你和你的家人.必定死无全尸.惨不忍睹.”事不关己的声音.阴影下.看不清冷月的神情.
“怎么会.怎么可能还有人说出那件事.”震惊.错愕.还有恐慌.一一浮过罗素忠的苍老面庞.
记忆之湖深处.湮沒二十几年的破船烂桨.缓缓升起.幽幽驶來.
那是很明媚的天空.大概也是春日了.朝阳当空.鲜花盛放.那女子的娇颜.圆润生泽.坐在御花园的石凳上.而她身边的皇袍男子.当时也还丰神俊朗.
周婉儿轻启朱唇.铃音甜甜.涟漪泛漫.“罗太医.我的孩子怎么样.刚才我觉得他在踢我呢.”说着.看向韩平治.幸福的波澜.荡涤天籁人间.
“这么调皮啊.一定是男孩.”韩平治轻轻抚上周婉儿的小腹.无限宠溺.这一对甜蜜的璧人.似乎早已忘记立在一旁等待请脉的罗素忠.
第一百四十六章 焚心(1)
“这么调皮啊.一定是男孩.”韩平治轻轻抚上周婉儿的小腹.无限宠溺.这一对甜蜜的璧人.似乎早已忘记立在一旁等待请脉的罗素忠.
等上一盏茶的功夫.终于轮到罗素忠跪下为贤妃请脉.手指搭在轻巧的腕上.神色渐渐凝重.“娘娘是否觉得近日身体瘙痒不适.并发有粒状红疹.”
周婉儿想了想.随即道.“好像是有.但并不严重.也就沒太在意.”
“这恐怕是麻疹.传染性极强.需立即隔离处理.腹中胎儿能否保下也尚未可知.”罗素忠面容紧张.言辞急切.足可以假乱真.
“啊.”周婉儿一惊.下意识掩住自己的小腹.“罗太医.你一定要救救我的孩子.”
“怎么会这样.你可确定吗.”韩平治起身.难以置信地看着罗素忠.
“千真万确.还请陛下赶快移驾.并下旨将贤妃娘娘隔离医治.再有耽搁.恐怕宫中会发生瘟疫.”罗素忠就势叩首.以表忧心忡忡.
“这..”看一眼周婉儿.韩平治在作最后的犹豫.
“陛下..”水汪汪的明眸看着韩平治.周婉儿连连摇头.欲说.又不知从何说起.
她该说什么.又怎么开口.
说她不愿被隔离在如冷宫般的偏殿吗.那是不识大体.还怎担得起贤妃之名.
可当真被丢到少有人烟的凄寂寒宫.男人从來都是只见新人笑.不闻旧人哭.等再出來时.人走茶凉.之前的谋划.一落皆空.
当然.那个时候.周婉儿还不知道.整件事.从头至尾都是阴谋.针对她宠冠后宫的阴谋.
“就依罗太医的意思吧.朕有空再來看你.”思虑片刻.利弊权衡.韩平治选择了自己.他是帝王.不能因为一个女人弃整个后宫.甚至整个国家而不顾.说罢.大步离去.留给她最后的背影.
从那时起.那个名为周婉儿的女子.繁华凋尽.富贵消亡.开始她人生的真正悲凉.她被丢在偏殿.被众人冷落.最终在北翎洗劫南楚宫室时.受尽**.下落不明.
贤妃.他曾救她于重病之危.成就了自己在世华佗的美名.
可酿成这一切悲剧的.也始终逃不掉他罗素忠.
如果在惠妃的威逼之下.他能以身家性命坚持原则.也许今日的一切.都会不同.那是他第一次做了违心事.也是最后一次.这样的丧灭医德.一次.足以折磨一生.
二十三年.报应.却要由更多无辜之人同他一起品尝.
“世人贪生好利.只要有钱有手段.沒有什么是问不出來的.所以.你还是好好想想吧.”说罢.冷月终于从阴影下走出.修长的睫毛轻轻抖动.之后推门而出.飞身远去.
“爹..”罗阳向这边奔來.作为医者.他本能地感到了死亡杀气.隐隐略见那白衣一角.是冷月.这世上.大概也只有她有如此浓重的死亡气息了.“爹.你沒事吧.”看到神色惊慌的罗素忠.罗阳一脸担忧.
“沒事.走吧.你不该过來的.”罗素忠急于拉着罗阳离开.唯恐他看到室内不干净的金银.
“爹.到底发生什么事了.”罗阳却挣开罗素忠.望着阴暗小屋的一角.郑重询问.
“唉.”重重一声叹息.无奈背后亦是悔恨.“算了.过來吧.”罗素忠带着罗阳进到屋内.打开地上的箱子.霎时.白光耀眼.冲不散阴暗.是白银.还有珠宝.散落交错.价值连城.
“这是怎么回事.冷月送來的吗.”罗阳有些迷惑.不久的刚才.他还见过了雪瑶.她还答应着他.少用阴谋.自保便可.可是背地里.她又在谋划什么了.父亲是太医.找父亲谋划.难道要荼毒人命.想到这里.罗阳心上一凉.不禁失望.
“是长公主派來的人.”一片沉寂.罗素忠继续道.“皇上服食的丹药中掺杂有麝香.媚药.和重金属汞.长期服用.会身体衰弱.造成体虚而亡的假象.可长公主却要我误诊皇上无事.”
“什么.”虽然想到她要谋害人命.可对象竟然是皇帝.她的亲生父亲.罗阳震惊.久久难言.半响才回过神來.“那爹答应了.”
“现在还沒.可不答应.咱们罗家上上下下十几口.谁能逃出她的魔爪.”愁眉深锁.罗素忠叹道.“唉.身不由己啊.身不由己.”
“爹.自小您便教我忠君爱国.舍生取义.如今事到临头.我们绝不能做违背良心医德的事.”温和的面容突然果敢刚毅起來.罗阳继续道.“长公主也不会这样不讲道理的.我去和她说.”
“阳儿.有些事情你不知道.”罗素忠叫住了他.想说出往事.又不知从何说起.
“爹.到底还有什么事.我不能看她这样下去.”罗阳露出焦急之色.
“是爹的错.都是爹的错啊…….”沉默少许.花甲之年的罗素忠讲起自己人生中唯一一次的不堪回首.
与此同时.冷月也正将调查來的一切情况报告给雪瑶.
听着冷月的简短概述.雪瑶脸上.愈发阴沉.
她千挑万选的未來夫君..罗阳.竟是仇人的儿子.怎么会这样.
难道是天意弄人吗.还是作孽太多.上天根本不给她一个向暖的机会.
很久很久.直到铜炉香料慢慢燃成灰烬.直到心上无感.麻木了神经.“罗素忠对母亲有恩也有恶.若他肯为我们办事.过去的事就过去了吧.”一个从來不懂得原谅的人.说出这一番话.着实不易.大概.她是真的喜欢那个翩翩公子.
话音才落.门外又起波澜.“长公主.罗太医请见.”
“让他进來.”这个时候.他怎会突然到访.有些心神不宁.雪瑶还是决定相见.
冷月退出.出门时.面对罗阳的凝视.她无动于衷.
“微臣参见公主.”不论何时.不论何事.罗阳始终彬彬有礼.
“快起來吧.”雪瑶示意他平身.却隐隐觉得气氛不对.邃故作调侃状.“不是早上才见过.才多久.就等不及了吗.”
“微臣前來.是为皇上和家父的事.”仍旧平和的语气.罗阳直视她.看得她不觉心虚几分.
“哦.怎么.罗老太医可是遇到难事了.”佯装不知.死不认账.是她的一贯作风.
“的确.家父发现皇上所服丹药含有大量有害成分.现下打算禀告皇上.却有人拦阻.并以我罗家全家性命相要.”罗阳盯住雪瑶.紧紧不放.“还请公主明示.”
“既然來问本宫了.那依本宫的意思.这件事本宫自会查明.就不必罗老太医操心了.”心知罗阳已明晓一切.雪瑶却仍强撑着不点破.
有些事.不可说.一说即沒.
“皇上是公主的亲生父亲.公主何必苦苦相逼.”罗阳终于问了出來.轻音含责.
“怎么.你在怀疑本宫.”冺一口明前龙井.雪瑶若无其事.她的演技.早已炉火纯青.
“证据确凿.还用怀疑吗.”日光落去.失望.压抑的阴霾笼罩了整个明德宫.“若公主就此悬崖勒马.微臣可当作从未听闻.”
“到了悬崖.马是勒不住的.或者大道平川.或者坠落山崖.再沒有别的选择了.”忽地.她又笑了.肆无忌惮道.“呵.再说.韩平治死了有什么不好.南楚会沦落到今日这个任国欺凌的地步.还不是他这个皇帝无能吗.别说南楚江山了.就是这个皇宫.每日沉香煎甲.歌舞升平.哪一样不是民脂民膏.耗尽金山银山.只换來颓靡一片.罗阳.这就是你一力要维护的好皇帝吗.”
明明是心狠手辣.不择手段.可偏偏还带着那一番大义凛然的意味.有这样一瞬.罗阳似乎也迷茫了.但他终究是在心性淡泊.忠君爱国的男儿.她的心.他不会懂.
“纵有千般不是.他也是皇上.更是你的父亲.你这样做.等同大逆不道.”眉间锁起波痕.罗阳苦劝.
“呵.”她冷笑.“父亲.好啊.那就好好说他这样一个父亲.将自己的女儿接二连三推向火坑.出了危险.才舍得一箱纱绸.他可真是好父亲啊.在他眼里.或者在你们所有男人眼里.值钱的从來只有江山社稷.我们女人.永远只能做牺牲品.凭什么.我不甘心.他死了.我就可以做皇帝.我就是要他死.我要颠覆这半壁江山.”越说越激动.情绪几乎难以自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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