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娶合硕也就罢了,娶我就免了。”季承欢睁开眼,垂了眸子,“我心里一直有个疑惑,究竟是你想娶合硕,还是你大楚皇帝想让你娶合硕?”
“这跟你有半毛钱关系?”
季承欢嗤的一声冷笑:“更令我疑惑的是,太上皇你怎可能甘心屈居人之下,将自己的命运交到别人的手里,难道你真的不想做皇帝,只想做个太上皇?”
他眸子垂的太低,褚玉看不清他的眼神,抬手揉揉脖子翻了翻眼睛,看着他,冷笑道:“想又如何,不想又如何?”
季承欢负手站着沉默半晌,眼睛弯了弯道:“像太上皇这般有福气的面相,一看就非池中之物,太上皇若想就还有机会,若不想就只能苟且偷生,说不准哪……”他将手往脖子里优雅的一划而过,“哪一天太上皇的人头就飞了。”
你妈的头才飞了!
褚玉福气满满的脸一颤,盯着季承欢磨着牙从嘴里磨出话来:“我做皇帝跟朱景禛做皇帝于你东秦而言有何不同?”
季承欢摇头道:“没有什么不同,不过是不喜欢看你们大楚皇帝那副惺惺作态假仁假义的样子。”挑了挑飞过的碎发,又道,“还有太上皇你即将成为我的妹夫,我们才是一家人嘛!”
“呵呵……”褚玉斜睨着他,“等我娶了你才算是一家亲。”
“我早已表明了态度,还请太上皇不要一再羞辱人。”
“瞧瞧……”褚玉撇了撇嘴,“你这个人一点诚意也没有,还说什么一家人,狗屁一家人,你说这么多不过是想挑起我大楚皇室的内乱而已,我大楚一乱,你东秦正好坐收渔翁之利,趁机联合别国来瓜分大楚。”
说到此,褚玉伸出手指头往季承欢的胸口戳了戳:“作为一个男人,还是东秦太子,行挑拨离间之事是很不道德的,像个长舌妇。”
季承欢身形未动,任她戳了,叹了一口气道:“不管道不道德,太上皇心里也该明白,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不想当……”顿一下道,“太上皇,你懂得,若太上皇有什么需要,承欢能帮还是愿意帮一把的。”
“那好,就先拿点诚意给我瞧瞧。”褚玉眨巴着眼睛,“我现在就有一件很重要的事需要你帮我。”
“何事?”
褚玉将头缓缓凑到季承欢面前,低低道:“既然你不肯嫁我,不如你就娶了年家的年如樱吧?”
“……呃。”季承欢显然跟不上褚玉变幻莫测的思路,脸上写满疑惑道,“为什么?”
“那个女人竟然妄想嫁给老子的容痕,容痕可是老子老早就看上的。”褚玉往后退了退,将身体与季承欢拉了一定的距离,两手叉在水桶腰上,神色立刻变得义愤填膺起来。
“太上皇你原来真的喜欢容痕?”
“当然喜欢,老子朝思暮想了这么多年都没把他搞到手,老子得不到的东西,别人也休想得到!”褚玉已是怒眼圆睁了,伸手指着季承欢道,“娶了她,你就不用嫁给老子了,你娶还是不娶?”
季承欢露出一副想拒绝却又不好拒绝欲语还休的样子来,颔首思虑了半晌,很是为难道:“娶是可以娶,反正我妻妾一共加起来也有五六七八九十个,多她一个不多,少一个也不少,只是……”迟滞了下,摇摇头道,“只是那个年如樱想嫁的是容痕,即使我跑到年府去提亲,她也不见得肯嫁给我。”
“来——”褚玉毫无拘禁的伸手拉起了季承欢的手,拉着他要往东边走去。
季承欢脸色倏地就红了,急急道:“太上皇,说话就说话,拉手做什么?”
褚玉没有理他,只道:“你放心,我不会吃了你,我只是想带你去一个地方。”
季承欢欲再说什么,可不知为何,忽然觉得太上皇的手好温软,甚是舒适,甚是安心,甚是妥贴。
不一会儿,褚玉就拉着季承欢来到一个鱼池边,鱼池周围种满郁郁葱葱的树,树上开着大朵大朵洁白的花,树上还挂着丝绢,宫灯,照耀的鱼池又清又亮。
风吹起一片一片白色的花瓣窸窸窣窣的落下,落入了池水,可见一群红色的鱼儿游来游去,拿尖尖嘴儿嘬着花瓣儿追逐游戏。
季承欢怔在池边,拧着眉毛问:“太上皇,你带我来这鲤鱼池做什么?”
褚玉伸手指向池面:“来,你对着池水瞧瞧,里面有什么?”
“有鱼啊!”
“还有什么……”
“……有水。”
“还有呢?”
“……呃,水草,花瓣?”
“笨蛋,不还有你和我吗?”褚玉干脆在池塘边蹲了下来,指着一池清水道,“你照照池水,仔细瞧瞧自己,有哪点长得不如容痕?”
“并没有哪点不如他。”
“所以嘛,一定要对自己有信心,容痕虽是个丞相,你却是个太子,容痕虽有副好样貌,你却丝毫不逊色于他,综合评比起来,你比容痕强,年家没有理由不选你。”褚玉边说边拿手撑着大腿站了起来,伸出肥爪子“啪”的一下拍到季承欢的肩膀上,“这下子有信心去年府提亲了没?”
“……”
☆、54太不守妇道
此时的御书房,如墓一般的死寂。
朱景禛独坐在御案前,手中毛笔饱蘸朱砂,认真的批着奏章,正翻到户部尚书李玦从岭南递来的奏章,奏章上述新任岭南通判耿介之治水颇有成效,朱景禛眉色松了松,忽想到和耿介之一起前往岭南的苏非,松了的眉头又锁紧,正要批复,一个灰扑扑的男子匆匆赶进殿来。
“启禀皇上,渠阳王刚刚去了沐王府,东阁大学士吕品亦陪同前往。”那人衣服虽灰扑扑,生的倒也不俗,只是太过冷冽,令人心生寒意。
“啪!”
朱砂滴入奏章,晕成鲜红的一滴,朱景禛并未抬头,只冷嗤一声道:“这个老八始终都不肯安分守已。”
那人正欲再回话,却听见御书房外一阵喧闹。
“李公公,奴婢有要事禀告皇上,还请公公通容一下。”
“青枝,你怎么一点眼色也没,也不看看什么时辰,赶紧回去。”
“李公公,实在是事态紧急,不然奴婢也不敢来打扰皇上,太上皇他……”
李德胜冷着脸正要喝斥,却听朱景禛淡声道:“李德胜,你让她进来。”
青枝一听,欢喜雀跃的提着裙子就要往殿内跑去,李德胜伸出手中麈尾打了一下青枝道:“皇上面前有眼色点儿。”
青枝冲着李德胜吐了吐舌头,欢欢喜喜的迈入御书房内,刚一到皇帝面前连忙转喜为忧,将一双柳叶弯眉蹙成一条线,恭恭敬敬的跪下磕头行礼。
“奴婢看见太上皇和东秦太子,公主三人秘密相谈于御花园,后来不知怎么的,合硕公主哭的跑了,单留下太上皇和东秦太子,太上皇亲密的拉住东秦太子的手,二人又至鲤鱼池相谈良久,奴婢瞧着太上皇怕是看……看上……”
青枝欲言又止,朱景禛漆黑的眼眸里浮起刹那间的暗色,随即便恢复了他那副冰冷的表情,冷声道:“怕什么?”
青枝鼓起勇气道:“怕太上皇看上了东秦太子,太上皇只让琉璃近身服侍,奴婢只能在远处服侍,奴婢微听见太上皇说要将东秦公主和太子一并娶了,还说什么要把东秦的嫁妆一起搬到太极殿去。”
说完,青枝小心翼翼的抬眼偷看了朱景禛一眼,朱景禛刚毅俊朗的脸隐在幽幽烛火里,她完全看不清他的脸色,她有些害怕,皇上不用说话,就会给人造成一种沉重的压迫感,这种压迫感压的她由内到外的恐惧颤抖,却又诱的她由内到外的欣喜激动,如果有一天,她能成为皇上的妃子,承其雨露恩典,那她死也甘愿了。
朱景禛未再说话,空气如凝胶般滞的叫人喘不来气,青枝更是连大气也不敢喘。
良久,朱景禛阴恻恻的问了一句:“就为这事,你夜闯御书房?”
青枝浑身一抖,磕头道:“皇上恕罪,若非兹事体大,奴婢就算有十个脑袋也不敢夜闯御房书,只是此事非同小可,哪怕奴婢此刻就是死了,也不后悔夜闯了御书房,近日奴婢时常听得太上皇梦呓连连,说要带着奥特曼一起登基,奴婢每每听到都是胆战心惊,正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青枝咽了一下因紧张而产生的口水,继续道:“今晚太上皇与东秦太子秘谈之事奴婢不敢不报,也不能不报,皇上可知?不仅东秦太子对太上皇示好,就连合硕公主也说愿意嫁给太上皇,这实在是太令人匪夷所思了。”
朱景禛微一诧,合硕要嫁豆豆?
他并没有再说话,烛火摇曳中,他的脸色掩在阴影里更加晦暗不明,只冲着青枝挥了挥手示意她离开。
青枝怔了怔,心里也不知道皇上究竟是个什么意思,她想,单凭太上皇夜夜梦呓登基这一点就应该被皇帝杀了,如今再加上他勾结东秦太子和公主意图谋反,必然死定了,只有太上皇死了,她才有希望彻底摆脱太上皇,有希望成为皇上的女人。
可皇帝为何没有任何表示?这叫她着实抑郁。
君心从来都是最难测的,她想再多也没用,她心中坠坠,悻悻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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