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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爷别着急 (深蓝不语)


  这愈发新鲜了,福瑞是他的管家,苏可是他的女人,他怎么不能过来了?邵令航脸孔狰狞,从齿缝中蹦出字来,“这话得我问你。”
  梁瑾承看看他,又看看苏可,避重就轻问她,“他怎么这么大火气,你和他吵嘴了?”
  所谓人比人气死人,有梁瑾承这样的油嘴滑舌,邵令航的霸道蛮横便没了用武之地。苏可太喜欢梁瑾承这种四两拨千斤的法子,心里恼着邵令航刚才刻意的“调/戏”,这会儿正好是仇将仇报的好时候。
  苏可撅起嘴唇,鼻子里哼出声响来,“他是在恼没赶上早上的那出英雄救美,多为人称颂的事,白让梁太医捡了便宜去。”她抬手拢在嘴边,声音不大不小地说:“心眼儿小,脾气儿大,没办法,咱们都担待着吧。”
  梁瑾承霎了霎眼,视线从苏可移到邵令航,嘴角先是抽了两下,随即没忍住便噗嗤乐出声来,“任你是鹞鹰,脚上也有个环拴着你。”
  鹞鹰是一种猎鹰,被驯服后脚上都束个铁环拴在链子上,好做牵制。用鹰形容舟公子实在贴切,可苏可却担不起那驯服后的铁环。她撇撇嘴,自嘲地道:“我这个环拴个家雀还行,拴不住猎鹰。没得把我自己扯得变了形。”
  邵令航的脸色已经难看至极。她唯有顶撞他和打趣他的时候,脑袋瓜和嘴皮子才这样机灵灵敏。听听她说的都是什么话,越发蹬鼻子上脸了。
  他抬手扣住她的后颈,提溜地将她推向西厢,“真是纵了你,越来越没规矩。回屋给我待着去。”
  苏可被他大力提着,真心挣扎不过。到了屋门口好歹松开手,她略略站定,不经意瞥见了梁瑾承的脸。他站在几步之远的院子当中,刚刚还嬉笑嗔怪,可背人之时却另一副神色。说不上是悲是喜,淡淡阴郁,嘴角是上扬的,眼睛却似有千言万语。
  苏可心中惶然,看着近处的舟公子,那冷傲的眸子只盯着她,目光如刀。
  她握住这柄“刀”直直插向自己的胸口,“公子大字写得好不好,不如给我写块匾,回头我挂在门框上,开个醉香阁的分号,也不枉我这屋人来人往的。”
  邵令航脸色骤变,她最会拿捏痛处,此时这话不亚于伤口撒盐。
  他看着她,声音低沉阴冷,“回屋去,我来料理他。”
  苏可觉得自己是个残忍的人,心冷意冷,骨子里还倔得要命。她和舟公子这辈子是纠缠不清了,但是和梁瑾承,从前就是玩笑般的纠葛,现在更应该是玩笑,一点真心实意都别带。她何德何能,哪怕梁瑾承只是一时迷了眼,也不该在她身上浪费丁点功夫。她出此下策,对大家都好。
  在屋里静静坐着,不知外面什么境况。天色彻底黑下来,屋里没点灯,窗棂外投射出正屋一片柔弱的光,像漫天大雾里一个提着灯的引路人。
  苏可这么愣愣地出着神,福瑞家的在屋外喊了一声,让苏可帮着开门。她应了一声去拉门扇,福瑞家的端着饭菜的托盘进来,不由嗔怪,“怎么不点灯啊,我还以为你是太累睡下了。快吃饭吧,那边正喝得起兴,没早晚呢,你吃完也眯会眼,别等了。”
  苏可讪讪的,毕竟她只是出神,并没有在等谁。可是在别人的眼中,她和他到底纠缠在一起,撇是撇不清的,索性这会儿也不解释了,白费口舌。
  “舟公子和梁太医喝上了?”
  “可不是,现取的上好花雕,煨热了正喝着呢。”福瑞家的点了烛台,用手拢着火苗将屋里另两处烛台点亮,“男人家说事就不像咱们女人喜欢将事情摊在桌面上讲,他们动不动就要用酒比划,喝得面红耳赤的竟说些个胡话,能摆平什么事……你快吃,我得过去看看,免得喝多了出事。”
  苏可若有所思,目送着福瑞家的离开,脑子里起了歹主意。
  她悄悄摸到正屋的窗根底下,对送菜出来的小丫头比划个噤声的手势,然后立起了一双耳朵。只听梁瑾承字正腔圆地说:“干了这杯酒,我把她带走。”

☆、第036章 怎样求仁得仁

  苏可知道偷听墙角是很不好的行为,可是诱/惑面前几人能抵得住。更何况梁太医还抛了这么一个撼动人心的问题,苏可自然做不到正人君子。
  只是屋里一时没了声音,静得莫名其妙。不多会儿福瑞家的掀了帘子出来,朝苏可这方向看了一眼,脸孔瞬间板得黑煞煞的。
  苏可看见她自然有些做贼心虚,摸了摸脸打算离开。可偏在这时,屋里竟传来舟公子的回话。以苏可对他的了解,如果他把刚才梁太医的话当真了,那此刻该有捏碎酒盏的碎瓷声,要么勃然大怒,要么夹枪带棒。然而舟公子的声音并不见恼意,甚至带着点无奈。
  他说:“为什么她要选择你而不是选择我?就因为名分吗?”
  屋里灯火通明,梁瑾承看着邵令航骤然散去的气势,视线少不得向南窗户那边瞥一眼,声调抬了抬,“你以为呢,对于女人来说,名分跟贞洁是她们最为看重的东西。你既然给不了,就不要继续拖着她。我可以八抬大轿娶她过门,过门后上无公婆需要侍奉,平辈间也没有妯娌姑嫂需要应付。论哪一点你都比不得我。”他挪着身子朝邵令航更近了一些,真心实意地同他商量,“你让我把她带走,要钱我可以给你。你这样故意霸着她,拴着她,一点用都没有的。倘若有在意她出身或清白的人,你再拿张拿乔,我横竖不在意,你就不要再为难。”
  邵令航拨弄着桌上的筷子,听了最后这些肺腑之言,不由苦笑一声,“你带走她就不是霸着她拴着她了?”
  “你以为我跟你似的,弄个侯府把她罩里头。”梁瑾承颇有微词,“我从你这把她赎走,完了我亲自送她回她自己家。然后三媒六聘的,把该过的礼都过一遍,风风光光把她娶我府里去。这可不是霸着拴着啊,这是合乎礼法的。”
  一句三媒六聘,一句合乎礼法,邵令航的心像被鞭子狠狠抽了两记。他自始至终都不认为苏可是个过于看重名分的人,她一次次言明,他却总认为她是故意揪着不放。可三杯两盏淡酒下肚,听着梁瑾承的信誓旦旦,看着窗棂上投射出的疏淡身影,他不由扪心自问,到底是她揪着不放,还是他揪着不给。
  事情真就到了不可转寰,无能为力的地步了吗?什么都还没试过,为何就放弃了?
  她也曾是六品司言,尚宫局里呼风唤雨的女官,一朝虎落平阳流落秦淮,他就“看轻”了她。她的冰雪聪明,她的玲珑剔透,她的胆识谋略,样样不输世家大族的小姐,为何一个正妻的名分不能给她?
  他有爵位有军功,难道非要政治上的联姻才能成为一家的支柱吗?
  所以她才因红参的事为四房说话,大约她从骨子里就看不起理国公府用灵芝去讨好一个内阁夫人,为的也不过是攀上姻亲,仕途更得顺遂。
  其实一切早有端倪,无论言行举止,还是处世态度,她已展露无遗。
  是他双眼蒙尘没有看清,一味的擅自谋划,以为得了她的心便可以不顾及其他所有。这样的作为,她当然不屑于他。她有她的原则和坚持,不是她看重名分,而是他没有真心待她。
  邵令航呼了口气,妄他自负聪明,原来是个糊涂蛋。
  “你倒是说句话啊,行不行痛快些,我已表明立场,现如今只看你有没有人情味儿了。”梁瑾承面露忧色,他不停窥着南窗户上的那道影子,怕她失了耐心先行离去,那邵令航的真面目就不能为她所知了。
  她不该留在邵令航的身边,那是一条前途渺茫,无所谓未来的路。她金玉一样的人,不该蹉跎在邵令航这棵不开花的铁树上。
  可邵令航要让他失望了,毕竟上天眷顾,不过是一轮酒的工夫,邵令航就已经悟了。
  “行与不行不是同你许诺的,你若倾心于她,自己去跟她表明。她若是愿意跟你走,侯府的事我来安排,你大可带她离开。”邵令航说得掷地有声,没有赌气,也不含怨恨。他是真的想通了,妥协了,哪怕这种事生来也没做过几次,但这回却也洒脱了一把。
  梁瑾承有些不敢相信,再三跟邵令航确认,“你可要说话算话,我带她走时你不许反悔。”
  邵令航认真回他,“不反悔。只是……”
  “我就知道你得有后话,快说!”
  邵令航笑了笑,“只是,做选择的是她,她若要跟你走,我决不阻拦。但倘若她选择留下,你也不要再纠缠。”
  梁瑾承耗费了一晚上,等的便是这一句首肯。他有些激动地去寻窗棂上的身影,仿佛已经看到了结局,志在必得地扬声,“她怎么会选择留下。我见她两回,第一回崴伤了脚,第二回被扇了一巴掌。要是继续留在这里,下回我来大概就命不久矣了。只要你肯放行,她必跟我走。还有那一万两银子,回去我就派人给你送来。”
  邵令航转着手中的酒盏,看着佳酿晃晃悠悠在杯子里泛着光,轻轻摇了摇头,“我和她之间自始至终就没有债务,我所付的不过是一刻千金的价码。她用这些钱从老鸨那里换回自由身,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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