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啊!”叶琼大喜,笑着告退了。
白逸羽进了内室,蹙了下眉,挥手开了窗,随即点了一颗素香,想要驱走叶琼留下的气息。
片刻之后,萧玖璃提着热汤走了进来,她将水倒进屏风后的木桶,转身出去,又提了一桶进来,试好了水温,轻唤了一声,“水好了!”
她的声音听上去不带任何情绪,仿佛刚才那一幕并未落入她眼里。
白逸羽一边解衣衫一边走到屏风后,有意无意的,萧玖璃从另一侧转出了屏风,前去关窗。
“将被褥都换了吧,全部换掉。”屏风后,白逸羽低声吩咐。
“嗯。”萧玖璃应着走向床榻,她熟练地拆着被褥,脑子里却不由自主浮现出叶琼和白逸羽躺在一起的画面,心口一疼,脸一白,身子一晃,一口血从嘴里沁了出来。尽管她捂着嘴唇尽力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可白逸羽还是第一时间从屏风后冲了过来。
“玖儿!”被褥上那滴血像朵红梅,刺疼了白逸羽的心,他一把将萧玖璃抱在怀里,伸手去抹她唇角的血渍,“怪我,我不该让你来做……”
“内伤罢了,你想多了。”萧玖璃低下头,一滴泪无声地滴落在地上。
白逸羽的手已经抚上了她的后背,内力和真气迅速到达她体内,率先护住她的心脉。
一盏茶后,白逸羽撤了手。
萧玖璃回身看着他,“水凉了,我去换点热的。”
“不必,我受得住。”白逸羽轻轻抚着她的脸,“你回去服药休息,晚上我来看你。”
“好。”萧玖璃点点头,转身走了出去。
看着她的背影,白逸羽很想给自己一刀。
接下来的几日,白逸羽忙着暗中调查左府和左妃下毒一事,只是,这个局做得很精妙,他几乎查不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白骏泽也到府上来过几次,相比白逸羽,他更加的不淡定。那日出宫时,白御麟曾劝他不想要太多,说是就算白明宣和皇后不满他昔日与白尚儒走得近,就算白尚儒真的倒了,但只要白伟琪在,他就一定会安然无事。
可白骏泽最担心的倒不是自己的安危,他很想为白尚儒做点什么,可惜如今白尚儒和左擎宇一道被关在天牢里,没有白伟琪的口谕,看守也不让任何人接近他。左府和二皇子府也都有御林军把守,白骏泽实在是无能为力。
和白逸羽一样,白骏泽能查到的都是对左擎宇和白尚儒不利的证据,想必这些证据如今每日都在源源不断地呈报到白伟琪面前吧。徐沐等人不遗余力地将左府谋逆的罪证掀出来,一定会将白尚儒拖下水,白伟琪心中有疑又如何,群臣岂会赞同这样的皇子继承大统。
每次来七皇子府,白骏泽都会和白逸羽喝上几杯,兄弟二人心里都很清楚,白伟琪这几日称病没有上朝,一旦他宣布大安,恢复早朝,就会宣布对左府和左妃的处置,白尚儒的命运便再也无法更改。
白明宣却逍遥自得,每日带着白娉婷陪单之峰兄妹游山玩水,偶尔,也唤人来请白骏泽。白骏泽哪有那心情,即使去了也提不起兴致。
看他闷闷不乐,单玉有些心疼,可她没法逗他开心,好几次她厚着脸皮去他府上,白骏泽虽然和她欢好,却更像是在宣泄情绪。
这日,宫里传来消息,次日恢复早朝。白逸羽派人又探,夜里去到映雪轩,叮嘱了叶琼几句方才离开。
次日五更,一众朝臣进到金銮殿,白伟琪在阿贵的陪伴下走进殿来,他虽然清减了些,可精神矍铄,眼神犀利。
白伟琪坐上龙椅,阿贵上前,面对群臣,“有事请奏,无事散朝!”
“陛下,臣请奏!”徐沐当即出列,跪在中央。
☆、191.第191章 震撼
白伟琪眼睛一眯,手一抬,阿贵清喝一声,“准!”
“陛下,兵部尚书左擎宇包藏祸心,企图谋逆,指示女儿左氏凌梦下毒毒害陛下;吏部侍郎谢轶麟,其妻左氏青妍,受左擎宇蛊惑,指使其子谢涛借丝绸庄生意,暗中私造兵器,谢府私藏利刃甲胄若干,祸心昭昭,铁证如山,还请陛下依律处置!”徐沐抬起头,声音响彻整个金銮殿。
“陛下,左尚书系两朝元老,一生忠诚,此事定是奸人所害,还望陛下明查,还左尚书一个清白!”徐沐话音刚落。兵部侍郎等人便出列跪下,替左擎宇求情。
“陛下,左擎宇和二皇子结党营私,拉帮结派,妄图对陛下取而代之,罪不可恕!”皇甫彦杰一个眼神,几个朝臣便出了列。
一时间,朝中大臣分为两派争执不休。
白骏泽站在那里,听着那些污蔑左擎宇和白尚儒的言辞,气得瑟瑟发抖,白明宣则一副义愤填膺的表情。唯有白逸羽,眸光落在自己的青色缎面靴上,神色淡淡,似乎对周围的一切充耳不闻。
上方,白伟琪端坐在那里,面无表情地看着下方的众人,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一盏茶的时间过去,徐沐等人总算将左擎宇和白尚儒谋反的罪证罗列完了,众人这才发现,从头到尾白伟琪一个字都没有说,突然间,大臣们全都噤了声,金銮殿里安静下来。
白伟琪抬了抬手,阿贵会意地上前,高喊一声,“带二皇子,带左擎宇!”
听闻阿贵用的是“带”字,白骏泽身子一颤,白逸羽长袖下的手指也轻轻蜷了蜷。
不多时,御林军带着左擎宇和白尚儒走进殿来。
“罪臣左擎宇拜见皇上。”
“儿臣叩见父皇。”
两人并排跪下,皆是一身白衫。
“左卿,徐相说你教唆二皇子谋逆,你有何话说?”白伟琪终于开口了,声音淡淡的,不带任何情绪。
“臣罪该万死,但此事与二皇子无关,乃罪臣一人之错,还请陛下明查。”出人意料,左擎宇并未否认。
那些平素拥护他的大臣全都傻了眼。
“左卿,你可想清楚了,谋逆是要诛九族的死罪,此事真的是你所为?”白伟琪握着扶手的手紧了紧,声音却没有一丝起伏。
“陛下仁慈,罪臣一人做事一人当,那些不知情的人,还请陛下宽宥。”左擎宇跪在那里,一副死扛到底的样子。
别说支持他的人,就连徐沐和皇甫彦杰都深感意外,怎么都想不到左擎宇今日会这么干脆地将所有事情都抗了下来。
白逸羽凤眸一暗,看着左擎宇若有所思。他身旁的白骏泽早已一脸呆滞。
跪在左擎宇身旁的白尚儒全身散发着悲凉的气息,他一个字没说,只是跪在那里,也不抬头看白伟琪,不过几日时间,那个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便已经成了绝望悲凉的落魄皇子,谁也不知道等待他的命运会是什么。
“朕待你不薄,你为何要这么做?”良久,白伟琪说了今日的第三句话。
“多年前,罪臣唯一的儿子为保月国疆土战死沙场,罪臣将所有希望都寄托在儒儿身上。只可惜,他虽是陛下长子,文武双全,宅心仁厚,陛下却一直不肯立他为太子,罪臣一时糊涂谋生了这样的念头,事到如今,悔不当初。”
左擎宇说到这里,看了看身旁的白尚儒,眼里带着温情,带着眷恋,也带着惋惜,带着痛心,带着懊悔,白尚儒只是低着头跪在那里,像木头人一样毫无反应。
“罪臣死不足惜,还望陛下不要迁怒毫不知情的儒儿,儒儿性子温和,孝顺体贴,从小到大,从未忤逆过陛下,请陛下念在他一片孝心,放过他吧。罪臣惟愿还有来生,可以替今世恕罪,罪臣愿生生世世都为月国人,效忠月国皇族。”左擎宇说到这里顿了顿,挺直了腰身,对着白伟琪,伏地三叩首。
一身白衫,双鬓白发。
他恭敬谦顺、大义凛然的表情,让白逸羽心中一滞,随即抬眼望向高处,却见白伟琪面沉如水,仿佛依旧没有任何情绪。白逸羽凤眸一深,眸光微闪,敏锐地从白伟琪的眼神中捕捉到一丝一闪而过的哀伤。
这一霎,金銮殿中只听见额头触及地面的清脆之音,一声,两声,三声,直击人心。或许左擎宇的说辞并不能令人满意,也无法解释绝大多数人心中的疑惑,可这一霎,他的言行还是震撼了众人。
末了,白伟琪轻轻抬手,阿贵拿出早已拟好的圣旨当众宣读。
“左擎宇,有违圣恩,大逆不道,其罪当诛。念其过往功勋,念其子左景渊为护月国疆土战死边疆,着削去官品,降为庶民,明日午时三刻,午门问斩。谢轶麟,不分黑白,助纣为虐,全府上下流放巫州。左凌梦,意图投毒谋害天子,废去妃位,赐鹤顶红。白尚儒,身为皇子,却对母族谋逆之事不察,即日起贬为庶民,废去一身武功,幽闭于皇家蜂苑……”
一道圣旨,震惊全场。
“陛下……”和左擎宇交好、支持白尚儒的朝臣面如死灰,想要帮两人再说说话,却发现不知还能说什么。
“陛下……”徐沐和皇甫彦杰等人见左府没有满门抄斩,谢府只是流放,白尚儒虽废了武功,却保住了性命,只觉得离预期相去甚远,然而,他们刚想开口,便看到白伟琪冷冷的眼神扫来,当即不敢再说话。
“父皇,二皇兄什么都不知道,他绝不会参与谋逆,他对父皇素来忠心,这样的处置对他来说,实在是太重了,还请父皇收回成命!”白骏泽脑子里嗡地一响,再也顾不得那许多,跪在地上替白尚儒求情。
很少上朝的白御麟今日也到了,坐在轮椅上的他此刻看着左擎宇和白尚儒一脸悲悯,就连白骏泽这般冲出来,他都忘记了阻止,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左擎宇满头的白发,看着一直跪在那里、压根不为自己辩解的白尚儒,满脸的怜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