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如今的身子撑不了多久,届时只要他的死讯传出去,整个摄政王府便会成为众矢之的,若染在的话恐怕会受到牵连,他的身份泄露便只能回到那个“牢笼”,迎接牢笼内的种种阴谋诡计。且他若再留下,只怕很快便会发现自己身体的异样了。
他正要敛回视线转身回府之际,却看到了一抹绝世独立的身影,眸光触及那熟悉的脸庞,他不由地微微有些惊讶。
一尘大师?
一尘大师缓缓走来,手中一串紫檀木佛珠,眼眸不染红尘,仿若世间都一切也引不起他的情绪起伏,视线仿若能穿透一切般,浑身散发着莫测的气息。
时亓懿不过片刻讶异便收回了情绪,带着一丝敬意向他颔了颔首。
“想必如今你也懂了当初我说的话。”
“是。”他微微敛眸,虽一切都朝早已预定的轨迹走去,但他会竭尽所能为她铺好路。
“你注定要死,好自为之。”平静无波的话语缓缓流泻而出,一尘大师言罢缓缓阖上了眸子。
······
物转星移,一日又一日,因为司鸢不愿见到他,他便再也没有出现在她面前。
紫罗兰花瓣徐徐飘落,淡淡的清香飘散,沁人心脾。尘土轻扬,司鸢眸光微闪,横腿扫过,尔后空翻落地,手中剑刃泛着冷光,一剑横过,剑气磅礴,带着凌厉的气息,将地上的紫罗兰花瓣尽数扫起,片刻,她缓缓收起剑。
“剑术有进步,但你未免浮躁了些。”淡漠的嗓音缓缓传来,一股兰香幽幽划过鼻尖,一抹无暇如雪的身影映入眼帘,那银色的面色泛着淡淡的光泽。
“要你管!”司鸢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这个无茗这段日子天天来,彼时的她已然习惯,虽不知他到底是如何躲过众多暗卫的眼睛闯入王府,但这些时日他指点自己的武功,令她领悟了许多,否则她早就赶他走了。
曾经她怀疑过这个无茗是不是时亓懿,但他身上淡淡的兰香却令她不由地对这个想法有些质疑,且他的武功虽一样深不可测,但与时亓懿的武功招式全然不同,因此她就再也没有怀疑过他的身份。
“练武必须静心。”他的眼眸犹如夜色般深沉不可测,嗓音淡漠不含一丝情绪,他该庆幸,他还有这样的一个身份可以接近她。
他的眸光施施然落在一旁的树枝上,下一刻,折断树枝当作利剑径直向她袭去。
司鸢眸中的波光流转,顿时身上的血液沸腾起来,利剑出鞘,迎上他的招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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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一章 弥留之际
两抹人影交缠,一道道凌厉的气息迸发,司鸢感觉打得淋漓尽致,缓缓收起剑,心情亦然愉悦了不少。
无茗缓缓地给她递过手帕,而她自然而然地接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两人已然形成了一种无言的默契。
她轻轻地擦拭了一下汗,随意抬眸望向他的双眸,那双淡漠的眸子却流淌着淡淡柔和的情愫,她的心微微一动,眸光一眯,这双眼睛,真的很熟悉!
她又一次产生了一种熟悉的感觉,总觉得此人就是时亓懿,但偶尔一些细节又告诉自己不是,真是纠结!
思绪百转千回,她的桃花眸微微一闪,似是漫不经心地开口,“好像认识你这么久,你一直都戴着面具,难道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吗?”
无茗浑身微微一僵,淡漠的眼眸底下流光一闪,稍纵即逝,他薄唇轻启,“怕吓到他人。”
“这样!”她轻轻颔首,似是了然的模样,桃花眸掠过一抹晦涩不明的精光,她微微垂下眼帘,似是娇羞地出声,“那你知不知道,其实我喜欢——”
此话一落音,便将无茗的心即刻悬起,他的眼眸泛着复杂的眸光,思绪紊乱,一时间浑身僵硬失去了警惕性。
就是这个时候!
司鸢的眸光一闪,身影如闪电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他的面具摘下,那熟悉绝尘的脸庞映入眼帘,她虽早有准备,但依旧难掩诧异,“果然是你!”
妖冶的桃花眸顷刻间充满了冷意与厌恶,先前那柔和溢满着笑意的神色不复存在,时亓懿的心一痛,脸色苍白了几分。
连唯一一个可以接近她的身份,也没有了······
夜晚的她一早发现了他的身份,如今白日的她亦然发现了他的身份。不是他的伪装太拙劣,而是他面对她总是难以抑制地泄露情绪,再者,或许是她已然对他的感觉有些敏感。
“你走,我说过不想看见你。”她冷冷地瞥了他一眼,神色间布满了冷漠,桃花眸底下藏着复杂不明的情绪。
气吗?有,恨吗,也有!
气他强迫她,恨他不顾她的感受,但他这些日子的陪伴与教导却不假。然而一想到那晚的事情她便难以抑制的满腔怒意,她不愿看见他,不知该如何面对他,因此两人不见面是最好的选择。
时亓懿苍白的唇瓣紧紧抿着,缄默不语,脚步虚浮,抬步缓慢地离开,眼眸盛满了显而易见的荒凉,走到转角处,他不可抑制地呕出了一口墨红的鲜血,旋即轻轻抹去了唇角的血迹,仿若无事般离开。
······
无茗不再来,无人再陪她练剑,司鸢独自一人望着满地的落花,眸色沉凝。
她不知道,在暗处总有一双眸子紧紧地凝视她,日日夜夜只为贪婪地见她多几面。
暗处的时亓懿清冷如月的眸光紧紧锁定那抹身影,不舍得移开半分,直到她回屋,他才缓缓垂眸,将她的一颦一笑画在纸上。
望着纸上笑靥如花的她,他抬起指尖颤抖地触碰,一滴泪珠狠狠砸在她眉宇间的魅莲上,墨水渐渐化开,他如鲠在喉,低喃出声,“我画了你好多的画像,为何还不来找我算账?”
好想见她······
好想与她在一起·····
好想······
如今竟连见一面都是奢侈。
夜色透着凉凉的气息,他的身子重重地砸在地上,眼眸阖上毫无知觉,手中却还紧紧抱着画卷,凉月的薄光洒落在他的身影上,衍生出了一丝寂寥的悲凉。
经过的婢女看到一人瘫倒在地上,心中惊骇不已,生怕此人已死,打着手中的灯笼浑身颤抖地走近,当淡淡黄晕的光芒落在那如谪仙般出尘的脸庞上,她的神色大变,忙不迭惊慌地大喊,“来人吶!快来人啊!”
整个王府混乱不已,而在云倚阁内的司鸢却显得悠然自在,两耳不闻窗外事,她眉宇间的红莲妖娆魅惑,眼角流露出了颠倒众生的勾人气息,对于外面的吵闹充耳不闻。
无双阁内的太医一个接着一个进去,皆是摇头叹息而出,见状,季秦与凌页的神色愈发的焦急。
“不行,我要去找染公子。”季秦终于忍耐不住地想要抬步走出,却被一道清冷得不容置噱的嗓音顿住了脚步,“站住。”
彼时的时亓懿虽已是命悬一线,但即便如此,那浑然而生的气势依旧还在。闻言,季秦缓缓转身,对着时亓懿猛然跪下,神色一片坚定决绝,“王爷,即便您赶属下出府,属下也要将染公子找来医治您。”
比起王爷的命,自己被赶出府又算得了什么?
“若你去,便等着为本王收尸。”清冷的话语一字一句的砸下,透着不容置疑的毅然决然,他半撑着在床榻上,眸光定定地凝视着季秦,等着他的下一步动作。
季秦猛然抬眸,拳头紧紧握着,眼底泛起了通红,神色悲痛,终究在他决然的眸光下妥协,“是,属下遵命。”
闻言,时亓懿才缓缓放下心来倒在床榻上,他的眼眸半敛,即便到了此时此刻,他的脑袋依旧保持清醒,“本王时日无多,你们不必再找太医,先前交代的,记住了吗?”
“记住了。”两人跪在床前,哽咽地出声,他们紧紧压抑着眼眶的泪水不让其落下。
“那便好。”他的眼底下藏着深深的眷恋,眸光望着远处瞳孔已然开始涣散,一向清冷的嗓音彼时轻如鸿毛,含着浓浓的情愫轻轻落下,“鸢,鸢。”
闻言,季秦与凌页对视一眼,皆懂了时亓懿的想法,季秦咬了咬牙,给了凌页一个眼神,“好好守着王爷。”
言罢,季秦忙不迭站起身去,运用浑身的内力向云倚阁一跃而去。他不知为何最近司鸢对王爷这般冷漠,甚至是厌恶,但如今王爷已然危在旦夕,他嘴中喊的也是她的名字。
季秦知道,王爷是想见她最后一面,无论如何,他都要将那个女人带过来见王爷最后一面。
夜空中犹如一道闪电划过,季秦拼尽浑身力气以最快的速度落在云倚阁门前,他抿着唇瓣在门口跪下,嗓音带着乞求,“还请王妃去见王爷一面,王爷已然在弥留之际,只想见王妃最后一面。”
他的确讨厌这个女人,但为今之计,为了王爷,他只能求她。
门内传来了缥缈空灵的嗓音,带着淡淡的魅惑,夹杂着一丝冷意,“你走吧!我不会见他的。”
季秦猛然抬起诧异的眸子,双眸猩红,声音嘶哑地吼着,“王妃,王爷是您的夫君,无论王爷做了什么事,他都是爱你的,他如今只想见您一面,还请王妃去见一下王爷,还了王爷的心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