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心里很清楚,今天若不是有他明里暗里的替她帮衬着,她现在绝不可能这般轻松的站在家门口,不管他是别有所图,还是真心实意,她于情于理都该答谢。
“你不需要谢我。”秦夜泠先她一步的扶住了她欲弯下的身子,动作看似随意,却是让白墨冉再也不得往下哪怕一分一毫,“我从来只做我该做的事,今日一切皆出于我自愿。”
白墨冉见他执意拒绝她的道谢,也不矫情,干脆利落的站直了身子,但是望向他的眼里仍带着谢意。
见她如此,秦夜泠的一双凤眸沉了沉,瞳孔里的色泽却亮的惊人。
“阿冉,你好像还没有弄清楚一个事实。”他对上她望着自己的眼睛,一字一句很清晰的说道:“我秦夜泠会帮你并非因我是博爱之人,只是因为我是你的爱慕者,不愿意让自己心爱的女子受到伤害。”
看着他眼中惑人的神采,白墨冉顿时懵了,虽然她从他之前的举动里,也大致猜出来他的几分心意,可是却怎么也没料到,他竟会选择这般直接明了的说出来。
“那个……不管如何,我还是要谢谢你,天色已晚,我就先回府了。”
面对这样的表白,白墨冉极力想让自己保持冷静,可实际上她却是急匆匆的告了辞,颇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看着她走向右相府时有些凌乱的脚步,秦夜泠的笑意止不住的蔓延开来,他能够感觉到,自己从听闻她死讯时枯死的心脏,现在正一点点的因为她的出现而复苏。
可是这点笑意并没有维持多久便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深切的忧虑。
他本可以让她逃过这场算计,可是有些事情倘若不让她自己去体会、去经历,她又如何会痛下决心,亲手将自己的柔软斩断?
他太了解她,所以知道她内心深处埋藏的那份善良,随时有可能成为别人利用的毒药,一着不慎,便会置她于死地!
可他又不甚了解她,不然何至于铸成大错,要到这一世才能弥补?
阿冉,你要快点长大、学会坚强,你的良善,我来替你守护;你的罪恶,由我为你承担。
**
白墨冉回到院子的时候,就看到两个丫头都已经快急疯了!就连一向稳重的绿绮这次都开始烦躁的在原地转起了圈,更何况是秋霜这般实心眼的丫头?
在见到她身影的那一刻,秋霜以平生最快的速度冲了过去,几个时辰以来的担惊受怕都在那一刻化为了决堤的泪水,瞧那架势势必要把白墨冉淹没。
绿绮虽然没有秋霜那般激动,但是从她看到白墨冉骤然松懈的神色可以看出,她在这段时间里,心里想必也受了不少折磨。
“现在知道担心我了?我看你们以后还敢不敢随便把我推给别人!”白墨冉这次一反常态的并没有出声安慰,只是等秋霜发泄完以后,淡淡的看了两人一眼,扔下这么一句话就进了房间。
两人自是知道自己的小姐这是生气了。
事实上,在她们把白墨冉交给澹台君泽不久以后就已经后悔了,毕竟她们还没有忘记这位君世子是因为什么而出名的,谁知道他万一在路上发病,真的伤了小姐怎么办?
特别是当她们在得知,长公主是被人抬回来的时候就更加的心乱如麻了,而不管她们如何请求,从宫里来的人就是不肯吐露一个字,而她们更是不可能去询问白婷婉,这种未知的恐惧,真的是比任何的酷刑都要来的可怕!
好在,好在小姐还是平安的回来了!两人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一份坚定,不管以后如何,她们绝不能再离小姐身边半步!
待白墨冉梳洗沐浴后,时辰已近子夜,然而她站在窗边看着天边的月色,却是起不了一丝的睡意。
仅仅是一趟宫宴,几个时辰,就已经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她需要花时间好好整理一下。
可是也不知道是今晚的月亮太美,还是夜色浓重的太像那人墨色的衣袖,白墨冉想着想着,思绪竟不自觉的飘到了秦夜泠的身上。
于是她便想到了他的解围、他的帮助,以及刚刚在相府门口的表明心意,也就在这时,她的后背骤然涌上一阵微微的刺痛。
她疑惑的朝自己的肩胛处抚去,方觉得这个位置有些熟悉,细想之下才回忆起来,当初莫子篱好像就是看着自己的后背才有了异样。
她移步到镜子面前,背对着铜镜几下就解开了贴身的亵衣,将后背整个裸露在外面,扭过头来看到铜镜里的影像时,自己都是一惊。
铜镜那端,她左半边的蝴蝶骨上,几乎都盈满了红色的彼岸花,色彩艳丽、栩栩如生,衬着周围雪白的肤色,简直就是妖艳到了极点。
还没等她惊叹完,靠着镜子一边的窗口就猛地被人推开了,一人倒挂在房檐上欣赏着屋内的景致,笑的一派的潇洒不羁。
可是那笑容的主人在见到白墨冉赤裸的后背时,却再也笑不出来了,只见他神色一愣,身子紧跟着一僵,倏地一下就从房檐上栽落了下来。
☆、第三十九章 无良师父
随着“嘭”的一声,一直守候在门外的两个丫头被惊动,猛地推开了房门窜了进来,脸上的凝重却在看到摔在地上还是那样飘逸出尘的人时,转眼间变成了三分尊敬七分喜悦齐声道:
“尊上!”
“尊上!”
“都是乖孩子。”君不问欣慰的点了点头从地上站起来,拍了拍自己灰色衣袍上染上的灰尘,端的是一副仙风道骨。
两个丫头的眼睛再次亮了亮,白墨冉可以预想到,若是他再对她们展露一个悲天悯人的笑容,这两个丫头大概可以早登极乐了。
好在他只是风姿洒脱的对着两个丫头摆了摆手,语气安抚道:“考验你们功力的时候到了,去帮你家小姐好好候着门,仔细着别让一只蚊子飞进来!”
“是!”两个丫头犹自沉浸在见到尊上的欣喜中,哪里还顾得上去琢磨他话里的意思?迅速地就退出了屋子认真的看守起来,在平时觉得最普通不过的事情,只因为有了君不问的一句话,现下就变的格外不同。
“其实我倒是很想看看能在冬天存活的蚊子长什么样。”两个丫头刚一把门关上,白墨冉就毫不留情的拆穿了他,视线极为戏谑的看着他意味深长道:“不知道和师父比起来,那蚊子是不是也爱做这种梁上君子的事?”
“谁知道你大半夜的没事在镜子前面脱衣服!”君不问亦在同一时间斜着身子坐倒在了床上,什么超凡脱俗,什么侠骨丹心,在他那一记飞来的白眼里全部粉碎的彻底!
“谁又知道你大半夜的没事有偷窥别人的趣味!”白墨冉一边毫不示弱的反击回去,一边还不慌不忙的整理着自己的衣物,仿佛眼前完全没有他这个人似的。
君不问见自己被忽视的这么干脆,终于看不下去了,一双如远山般广阔的眸子里划过一丝狡诈,恍若怅然道:“女人啊,就是这般有了爱人忘了师父……”
果然他这话才刚出口,白墨冉的脸色就暗了下去,瞥了他一眼,却再也没开口。
瞧着她这般要死不活的样子,君不问很是嗤之以鼻的哼了一声,但是语气却明显缓和了不少,“和那个小子还是断了?”
白墨冉依旧没有说话。
对于子篱,她最初是痛的。如果说篱院中的拒绝是让她痛彻心扉,那么御书房中的有意为之就是让她寒心入骨!可一切,都在她出宫时吐出的一口心头之血中散去了,剩下的只有那一点对自己的悲凛。
她白墨冉在爱情面前或许卑微,但绝不低贱!她也有着自己的骄傲,怎能容许别人一而再再而三的践踏?即使那人是子篱,也不例外!
“哎,我果然是老了、老了!看不懂你们这些年轻人的把戏了!”
白墨冉听了这话总算是有了点反应,她懒懒的抬眼,看着眼前轻袍缓带、风流倜傥、看似青年的中年男人……实在是不想搭理。
君不问瞧着她这幅德行也怒了,蓦地从床上一跃而下,拿过梳妆台上的木梳就朝着她的脑袋敲过去,“没出息,你把我当初那个活泼机灵聪明好学尊师重道的好徒弟给还回来!”
“她死了。”白墨冉自然不会这么轻易的让他得逞,反应极快的闪到了桌边,躲过了他的毒手。
“那为师要替她报仇!”君不问手持木梳紧跟其后,可是现在没有半丝内力的白墨冉哪里是他的对手?
眼看着自己躲不过这一梳子,白墨冉认命的闭上了眼睛,却久久没有迎接到疼痛,反而是身上一沉,腰间一紧,再睁眼时已经被披上外衣带出了右相府。
君不问一路携着她飞跃过整个京都,让白墨冉一度觉得自己又回到了幼时,那时候的师父就是这样,每次都是深夜悄悄的潜入别院,然后将她带到城外去练习剑法。
可惜到后来,师父让绿绮和秋霜知道了这个事情后,便再也没有带她外出过。
“你可是在回忆从前?”在她走神之际,君不问的声音从耳边传来,伴着风声有些爽朗,不知怎么,白墨冉的心情突然就好了好多,低低的应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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