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愿意相信在她记忆中那个淡泊名利、两袖清风只心系百姓的父亲,如今也变成了他曾经最深恶痛绝的那种人。
“阿冉,你要知道,有些时候,就算你不想去争,但是在这个大局势的推动下,你为了自保,也不得不争。如今在朝中,左相频频弹劾右相,而右相所做的,就是每次都将他的那些所谓的证据给驳回去,可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右相要是想要安全的在他这个位置上呆下去,唯有先一步的扳倒左相。”
秦夜泠了解她,因此他比任何人都知道右相在她心目中的地位,他还记得在前世,他对她误会至深,可她从头到尾,始终没有为自己辩驳过一句,到得最后,却为了白易之,为了她的家人,抛弃她仅剩的自尊跪在了他的身前,请求他出手相救。
可是当年,他的动手固然加快了白家的灭亡,但是他没有告诉阿冉的是,那些官兵从白家搜得的那些龙袍珍宝,却是真实存在的。
而他今天之所以会这么晚还来到这里,是因为他心中很不安,他不知道这种不安是源于何处,但是可以确定的是,除了阿冉,这世上不会再有第二个人让他如此挂怀。
“又是左相,又是方家!”白墨冉在这一刻,对方家的不满与仇怨已经堆积到了极点!
在两个月前,软红阁派出人去调查永乐中蛊的幕后黑手,最后查出的人是永和,也就是在御花园中,那个年仅十岁的公主!
因为在永乐中蛊的那天,碧云宫除了伺候的奴婢奶娘,没有一个外人进出,而唯一去碧云宫探望她的,就只有永和。
但是正因为永和才十岁,所以白墨冉不相信,她能有如此歹毒的心肠,会对一个刚出生的婴孩下这种毒手,就算是有,也不会有这等的手段,这样厉害的蛊虫。
所以白墨冉让人顺着这条线索往下面查,让软红阁的一位易容高手化为永和贴身侍女的样子,去她的口中套话,果不其然,永和告诉她,她是因为听人说小公主从生下来到现在都没有哭过,说那是一种病,小公主要是再不哭的话会有危险,然后那人就给了她一根针,告诉她如果她喜欢小公主,想要帮助小公主的话,就趁别人不注意的时候用针扎一下她的脚板心,小公主感觉到疼痛,自然就会哭了。
末了,永和还很天真的问了一句,为什么她按照那个人的方法做了,小公主还是没有哭?
而那个人,就是宫宴时坐在她对面的方涵烟!
心口骤然翻涌起一阵滔天巨浪,因为来的太过突然,白墨冉措手不及,眼前一黑,后退了几步,整个人差点跌倒在了地上!
“阿冉!”秦夜泠速度极快的抓住了手,扶着她的肩膀,将她揽在了自己的怀中,声音担忧的唤她。
白墨冉有好一阵子都没有说话,只是安静的依偎在他的怀中,闭上眼睛等待那股疼痛过去,同时也在感知着白易之的方位。
果然不出她所料,白易之又身处在了一个极为怪异的方位中,只是这次,她更清楚的能够感受到,他所在的位置是在书房的下面!
白墨冉此刻说不清楚心里是什么滋味,距离上次她感受到的这股疼痛已经过去了三个月了,在这三个月里,她因为没有发现白易之的反常,心里固然是失望的,但更多地是安心,因为至少这代表着,父亲他很好。
她深吸了一口气,强忍住自己内心的痛楚,对着门外唤道:“绿绮秋霜。”
“是。”两道声音整齐的在窗外应道。
“我有事要出去一趟,你们照看好小公主,听到了吗?”
“小姐您放心的去吧,我们一定会保护好小公主的。”秋霜信誓旦旦。
“我也一样。”绿绮紧随其后。
“你要去哪里?”秦夜泠听出她的话外之意,蹙眉看她。
“我要去父亲的书房看看,因为我能感觉得到,父亲他现在很痛苦,上一次我感受到这般情绪得时候已经是三个月以前了,错过这次机会,下次又不知道要等到何时,我已经没有时间再等三个月了。”
白墨冉坦诚的对他解释道,当初她之所以会想到给白易之下连心蛊,还是因为秦夜泠,所以对他,她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好,那我陪你去。”
秦夜泠在知道她的痛苦是来源于连心蛊之后,眉头皱的更紧了,若是那时候他知道她给白易之下了连心蛊之后,会有这样的反应,他是怎么也不会给她出这样的主意的。
白墨冉没有拒绝秦夜泠的陪同,因为凭着她现在的精神状态,要想一个人避开所有的耳目去往白易之的书房还是有些困难。
她自觉的依偎到秦夜泠的怀中,双手环住他的脖子,整个人缩成了一团,就像一只被人半路捡到的猫儿一般。
“抱紧我。”秦夜泠看着这样的她有些心疼,用衣袖替她拭了拭她额头因为疼痛而出现的冷汗,将她整个人打横抱在怀中。
白墨冉点了点头,环着他的手又紧了紧。
夜色已经深了,秦夜泠身着一身黑色锦袍在右相府中灵活的穿梭着,以前白墨冉一直不明白秦夜泠喜爱穿黑色的理由,后来有一次因为好奇随口问了他一句,他笑了笑道:“不是因为喜欢,而是因为习惯了,在战场上,要想不成为敌人的目标,首先就要学会如何收敛自己的气息,而黑色,无论何时都是最方便行动的一种颜色。”
右相府并不大,但是因为右相府内护卫本就众多,前段时间因为她带回了小公主,更增添了许多宫中的暗卫,秦夜泠必须恰如其好的将自己隐匿于各个死角,才能成功的避开那些人的眼线。
等到到达书房时,时间已经过去了一刻钟,秦夜泠在迅速的环视了一眼周围隐藏的护卫后,将自己的气息压制到极点,仿若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了一体。
他算准时机,就在一个护卫眨眼的瞬间,瞄准了书房的后窗,等到那护卫再睁眼时,秦夜泠已经置身于书房里。
白墨冉从她的怀中跳下,在双脚落地的那一刻,她才吐出了一口气。
只是她的这口气还没舒完,就重新被秦夜泠揽入了怀中,躲到了屋里的一隅墙角处。
“怎么了?”白墨冉毫无头绪的看着他这番动作,眼中有些茫然。
秦夜泠没有说话,眼神瞥向书桌前点着的那两盏灯。
白墨冉也顺着他的视线看向那灯,几乎同时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因为有这两盏油灯,所以在外面的侍卫,可以清清楚楚的看到里面的人的一举一动,她和秦夜泠突然出现的两个人影,如果被外面的人看了去,势必会引起怀疑。
若是想要躲过他们的视线,只有在经过有纱窗的位置时弯下身走过去,才能隐去自己的身形。
“父亲他果然不在。”白墨冉扫了一眼书房,除却书桌上一大堆刚刚被人处理好的奏折正整齐的放置在一旁,屋内空无一人。
“这说明你的猜测是正确的。”秦夜泠也打量了一眼书房,里面的东西一目了然,并不存在什么可以藏人的地方,“你现在感知一下,右相他是不是还在这里?”
“他在。”
白墨冉在来到书房的那一刻,那种心悸的感觉更为的浓烈了,大概是离白易之愈发近的缘故,她甚至能感觉得到他呼吸的频率。
“我现在很确定,父亲在书房里,一定藏有着什么秘密,现在书房的灯未灭,就代表着父亲一定还在这房中,而房外又无时无刻都有护卫盯守,若是有密室,那就一定设在护卫们目不能及的地方,那么什么地方,是可以让父亲消失这许久而不让护卫们起疑心,又是他们看不到的死角呢?”
白墨冉在得到确定的答案之后,理智的开始分析起来,到得最后,她与秦夜泠的目光齐齐的落到了书桌对面,那张摆放在阴暗处的卧榻上。
两人对视一眼,几乎同时蹲下了身子贴墙而行,动作迅速而敏捷的移到了对面。
“这卧榻既然平时供右相休息之用,那么问题应该不在其本身,而一个人在睡觉的时候,最不会注意到的地方,又是哪里?”
来到卧榻前,秦夜泠亦是有条理的分析起来,话音刚落,白墨冉已经蹲下了身子,手掌去抚摸卧榻的背面。
几乎不费吹灰之力的,白墨冉很快就在下面摸到了一个凸出的物件,她抬眼看了一下秦夜泠,然后试探性的,缓缓的转动了一下那个物件,站起了身。
随着“咯噔”一声,卧榻有了动静,渐渐的往地面沉去,直到降到与地面同等的高度时才停止了动作,却在同时,只见原本表面光滑如新,用红木制成的卧榻,就像是自己有了意识一样,在两人的目光中缓缓地段成了一截、两截……最后形成一个台阶的样式,形成了一个通往下面的道路。
等到机关完全启动成功,白墨冉和秦夜泠相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一丝惊叹,只是比起秦夜泠,白墨冉更多的还是震惊与质疑。
“走吧,或许在今天,你就能知道一直以来困扰你的,所有问题的答案。”
秦夜泠当先下了台阶,在走到一半时转过身来,对她伸出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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