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顾在他身侧的王府亲兵看见他栽倒,忙各个伸出手搀扶,“王爷,这时候千万不可意气用事,我们知道你很着急,可是你的身子……”
“这点小伤,我还能坚持。”
“你还想怎么坚持?”背着箭筒的男子终究还是忍不住的拔高嗓音说出口:“一路上我们受到多少伏击,王爷当初在离开皇宫的时候就已受了伤不是吗?这沿路颠簸、路途遥遥,又没良医救治,王爷,再这样下去别说是救人了,恐怕连你自己都要活不下去了。”
“齐豫,有你这样说王爷的吗?”
一个黑脸大汉站出来喝止:“王爷别生气,齐豫这小子也只是担心您的伤势,并没什么坏心。”
段清哪里不知这些从小就跟随在他身边的亲兵都是为了他好,可是此刻,他真的是心急如焚呐!
黑脸大汉看了眼齐豫,又瞅着被众人扶起坐在石头上的主子,目击远眺,查忘了一番四周后,道:“我们在来的路上不是绕过一个小山村吗?我以前就听人说过,说这片沼泽附近有几处生活隐蔽的山村在此搭建,村中有熟悉这片沼泽的人;王爷,你要是现在下令要我们趟过这片沼泽我们立刻就会做,只是,我们不熟悉这里的地形,沼泽中有多有污泥毒物,恐怕我们这百十号人齐齐出发,等穿过这片百里沼泽出去也只剩下寥寥数人了;属下认为,我们可以先折回那个村庄,然后再找熟悉的老乡为我们带路,正好一般的村子里也有土大夫,也能给你看看伤,等咱们万事俱备再一起出发,届时成功的机会只会更大,也能缩短不少时间;你认为呢?”
看着将一切都交代的事无巨细的老黑,段逸一番思量后终于点头:“好,叫上兄弟们,咱们先去那个小村庄。”
于是,这个刚刚才歇脚的队伍再次被拉起来,一个个年轻体健的壮儿再次挎弓上马,风驰电掣般的朝着来时的路返回。
只是,谁也没想到,那个数里之外的小村庄此刻却是家家户户门窗紧闭,屋门前草芥乱飞无人打扫,小院后田地荒芜无人耕种;不断地有痛吟挣扎的声音从一扇扇门缝中传出来,昔日曾好比世外桃源般的地方,此刻已变成人间地狱。
因为在数月前,这里突然爆发瘟疫,一时间人畜无一人幸免,天天都有死人增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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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1:碰触
一日过后,当一眼望过去的冰雪世间变成放眼远眺尽是成片沼泽的时候,一路风尘仆仆、昼夜不停赶路的众人皆露出一副‘万念俱灰、早知道会是这样’的无望表情。
“老三,把水袋拿来,老子的嗓子渴的都快冒烟了。”
“老六,来给爷唱个小曲儿,爷总觉得再不听你唱两嗓子,以后就没这么机会了。”
“大头啊,跟你说过多少遍了,鹿血不能总喝,这东西虽然大补,但喝多了会想女人的。”
听着老神经病们有气无力的一唱一搭的对话,徐昭也有气无力的从马背上翻下来。
这些天的连续赶路颇有些让她吃不消,刚站回地面上就让她觉得双腿发软,大腿发颤,一股股涩涩的疼痛磨的她两瓣屁股火辣辣的疼,就跟被人撒了辣椒面似的,让她承受不住的一会儿猛抽冷气,一会儿又翻着白眼不断暗咬牙梆子。
整支队伍中,只有元宵小爷依旧龙精虎猛、精神奕奕。
这位爷此刻正高坐在马头上,眯着俩金光闪闪的眼珠子目不斜视的目视前方,大有一副指点江山的豪迈之气;再配上一身随风翻飞的银毛,那潇洒的英姿、那唯我独尊的架势、那芸芸众生皆为浮云的超凡脱俗……
吥的一声!
啪!
头顶上飞过一只浑身黢黑的老鸹,俗话说人过留名雁过留声,老鸹飞过,给元宵小爷留下了一坨绿色的屎。
头顶着绿屎的元宵小爷犹如受到雷霆之击,浑身僵硬的杵在原地;就在众人还不知它在刹那间遭受到如此凄惨侮辱之事的时候,这位爷拔声而起,吱的一声尖叫刺破长空;那凄惨的声音中,夹杂着悲愤、含着怨恨、更有着对飞行动物从此种下来的深仇大恨。
爷讨厌会飞的一切!
爷这辈子最恨黑色的大鸟!
爷以后不吃素了,爷要开荤,第一口吃的就是那个敢在爷头顶上拉屎的呆鸟!
徐昭本来还在揉着自己快成四瓣的屁股,忽然听见元宵的尖叫一个鲤鱼打挺就绷直身子,跟着她就看见元宵小爷如雷霆闪电一般从马头上跃下来,形如疯魔、癫狂无比挥舞着两只毛爪,一边吱吱叫着对着天空挥空拳,一边头也不回的往沼泽群中奔去。
望见这一幕,徐昭忙快步追上:“元宵。”
“丫头慢着。”段逸及时出手拉住快要冲进沼泽中的徐昭:“别乱跑,万一掉进沼泽里可就麻烦了。”
“可是元宵它……”徐昭急忙开口,同时伸手指向元宵跑开的方向,可再回头一望,那里哪里还有元宵银白的身影?
“元宵?元宵、……元宵——”徐昭对着早就空荡荡的沼泽群中大声呼喊,可是不管她此刻怎么喊,那向来听话乖巧的小家伙始终没有出现,甚至连一声叫声都没有。
徐昭这边的动静终于惊动了其他人,众人齐齐奇怪的围上来。
“怎么了?元宵小爷不是在马头上坐着吗?”
“没了,马头上没那只兔子的影子。”
“靠!咱刚从雪原出来兔子就不见了?小家伙不会是去找吃的了吧?”
“刚才听见兔子的叫声,听着很奇怪;是不是发生什么事?”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在徐昭耳边说着,可此刻的徐昭却像是什么都听不进去,眼神慌乱空洞的看着眼前黑黢黢的沼泽群。
段逸抿了下唇,先前走两步眼带担忧的看向沼泽:“这片沼泽延绵数百里,听说里面不仅有毒气还有一些从未见过的毒物、毒虫,咱们不能在什么情况都不了解的情况下贸然闯进,要不然会有危险。”
老五反应最快,霍然扭头看向沼泽:“将军,元宵是不是只身闯进沼泽了?”
“我不应该将它一个人放在马头上就不管了。”徐昭含泪的声音带着哭腔慢慢说道:“从离开京城之后,我就没有好好再关心它;一路上它吃什么、喝什么,都是它自己在找,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要照顾一下它,很多时候反而是它找来一些新奇的果子和草药给我吃;尤其是在雪原,我更是只把它当成能带我们找到食物,带我们出来的工具;它明明最喜欢睡觉,可我害怕它睡死了就故意把它放在马头上;我算什么主人呐,卸磨杀驴都没像我这么快的。”
听着徐昭自省般的言语,众人都是一阵沉默。
还是段逸在这时候打破这压抑的氛围,开口道:“丫头你也不用着急,元宵是银毛雪兔,这种动物绝非普通的家禽猛兽能够相比;它们嗅觉很发达,又有很高的灵智,很多时候人类做不到的事它们反而能偏偏做到;元宵自幼就吃天材地宝长大,它会分辨什么是有毒的,什么是能食用的;这里的沼泽虽然凶险,可对它来讲未必能受到威胁。”
“对呀,这小家伙鬼机灵,指不定只是跑开一下,很快就回来了。”一个老头忍不住也跟着开口安慰徐昭。
“没错,银毛雪兔的嗅觉比狗厉害,它是你养的,你身上的味道它老远就能闻见,只要咱们在这儿等一等,很快就能等到它回来;到时候把小家伙的两个耳朵拴住,作为惩罚它乱跑的后果。”
“但是,刚才兔子的那一声尖叫你们不觉得很奇怪吗?听着怪渗人的,像是发生了什么摧心肝的事情似的。”三老头刚一脸扭曲怪异的将这句话说出来,就收到众兄弟齐齐射过来的‘闭嘴’眼神。
‘闭嘴’眼神。
三老头狠狠地哆嗦了一下:“怎么了?难道我又说错话了?”
五老头用警告的余光瞥向老三:“你要不想嘴里最后的几颗牙也没了,最好现在立刻闭嘴。”
三老头老眼含泪,双手唰的一下紧捂住嘴巴;控诉般的眼神左右乱瞟着身边的弟兄,什么嘛,他说句实话还不行了?刚才兔子的叫声明明就很奇怪嘛。
*
就这样,众人何怀心思,心情忐忑的从正午等到了太阳西垂;看着天边渐渐染红的火烧云,徐昭终于将疲惫的眼神从元宵离开的那个方向收回来,眼角噙着的眼泪在一声深深地吸其中悄无声息地坠落。
所有人都像是不敢呼吸一样,偷偷的看着她的表情,然后各自四目相对,无声中又互相摇了摇头。
对于这片沼泽所有人都心里没底,且先不说沼泽中的毒虫,就是那毒气一般人都是无法承受的,要不然,他们也不会干等在这里而不进去看看;现在,他们只能期待那只胖兔子是个福大命大的主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