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属下这就去办!”赵武一阵风似的又刮出房外。
常青在走之前,担心的看向裴铮:“世子,属下这就去办您交代的差事,但请你放宽心,切莫再气着自己;如果这件事真的是有人故意污蔑皇后,那皇后的背后一定是需要你来支撑的,若是你倒了,又有谁能为她安排好一切,暗中为她披荆斩棘?”
常青的一席话,立刻点醒了裴铮;只看他轻轻地喘着气,对上常青忧心的眸子,镇定的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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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2:商量离开,劝说
坐落在徐府前院的书房,青色的砖瓦盖起这座四四方方的清雅屋舍,书房附近,种植了京城里最常见的四季青竹,缓风吹来,竹叶声沙沙作响,让人听了也不觉吵闹,反倒是要人更为心驰平静;可此刻,纵然竹叶声响再聆听动人,也无法让刚刚知道全部真相的徐权镇定下来。
徐权近乎是全身瘫软的瘫坐在太师椅上,一双已经上了年纪的手狠狠地抓着手底下的椅把,骨节奋力凸出,手背上的青筋也随着他情绪的波动而不断滚动,一张脸早就变成了雪白,惊愕的眸子里布满了震惊之色像是看一个疯子一样紧盯着徐诺。
徐诺再次跪倒徐权面前,两行眼泪流出眼眶,他能够理解此刻父亲心底所承受的惊涛骇浪,更能体谅纵然此刻父亲发难与他们,身为子女他也无话可说;可是,这个时候他不能不站出来,因为如果在这时候他躲避了、逃开了,那么,阿昭该怎么办?难道要让她一个娇弱的女子来承受来自于父亲的震怒和怨愤吗?他不愿意看见这一幕,更不愿意失去阿昭这个妹妹。
所以,他毫不犹豫的站了出来,只要能求的父亲原谅,只要能留下阿昭,让他做什么,他都心甘情愿。
“爹,我知道你不愿相信这些话,可我能向你保证,这些匪夷所思的言语全部都是真相,甚至连皇上,他都知道阿昭的真正身世。”
徐权从喉咙里挤出来一声怪音,微张的嘴巴宛若濒临死亡的鱼儿,渴望着河水的滋润;他瞪大的眼睛里此刻已经布满了血丝,听着徐诺一句骇过一句的言辞,他几乎快要晕厥过去;本以为徐昭的身世就已经更为离奇,却没想到这件事还让皇上知道了;这代表了什么?为什么皇上知道一切真相而选择不主动发难,甚至还要替他们隐藏真相?
千头万绪如一团乱麻压在心上,一瞬间,徐权觉得自己像是连思考都被剥夺,只能怔怔的看着面前的一双儿女。
面前的这个孩子是他一手抚养长大,从小就给她最无微不至的关心和疼爱,他从未想过这个让他保护在心尖上的女儿会不是他亲生;可是,当他看着她因为愧疚而低垂的头时,明明因为愤怒,该生气她的隐瞒,可是,心头的火还没彻底升起,下一秒却又被熄灭。
这样坎坷悲伤的命运不是她选择的,他的亲生孩子也不是她害死的,他又该拿什么来怨恨她?她联合着诺儿一起隐瞒徐家,隐瞒自己,也是因为想要像以前那样待在他的身边,能开口喊他一声父亲,足见她重情重义,绝非寡淡廉耻之辈;她在知道自己是一国公主之尊后,还是选择毅然离开属于自己的真正故土回到他的身边,难道还不够说明这个孩子早已经将自己当成了徐家的人?
现在仔细再去想,有没有徐家的血脉真的就那么重要吗?是不是徐家的亲生女儿真的就那么重要吗?诺儿说的对,就算如今知道全部真相,他还是无法做到对这个孩子狠心,还是无法推翻多年来的真心疼爱;也许,自当初她作为一个襁褓中的婴儿被送到徐家人面前的那一刻,她就已经注定了要当徐家的女儿,要当他徐权的女儿。
徐权眼底含泪,扶着椅把慢慢站起身,然后徐徐来到徐昭面前,伸出颤抖的手轻轻地放在她的头顶;看着这个孩子因为震惊而抬起头的可怜模样,他的心酸胀到发疼。
“爹爹……”徐昭喃喃出声,她素来冰雪聪明,在徐权靠近她的那一刻她便似隐约猜到了什么,可是却不敢心存奢望,只能喃喃的低声呼唤,像是在等待命运的宣判。
徐权的大手一下接一下的抚摸着徐昭的头顶,眼底的泪渐渐显现,突然从深邃的眼窝中坠落,在脸上滑出一道湿漉漉的痕迹,眼泪的水痕隐隐衬的眼角发红,也让眼睛里的浓烈感情更加明显:“爹从来就没有想过你不会是爹爹的孩子,傻姑娘,就算真相再震惊,再让人无法接受,可是有一点是真相也无法遮掩磨灭的;你从小是吃徐家的饭长大的,穿徐家人给你做的衣衫取暖的,上徐家的学堂学习功课的;难道这样,还不够说明你是我徐家人的女儿吗?”
“爹——”徐昭痛哭着伸出手臂紧紧地抱住徐权的腿,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以头抢地,满脸尽是释怀的眼泪。
一声徐家的女儿,将她心里的重重魔障尽数冲开;一个眼神中的接受情绪,已能让她无限感激与感恩;自她在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后,虽然很肯定依照徐家人重感情的性格来看她不会落得一个被丢弃的下场,可是心里还是存了几分害怕和胆怯,如果不是情势所逼,她永远都不会将这个秘密说出来。
她太喜欢当徐家人的孩子了,她太喜欢这个从小生长的家族了,太喜欢太喜欢徐家的亲人了;为了这份喜欢,她会选择隐瞒;可是,当真相刺眼的摊开在面前,当现实逼得她不得不亲口说出这些她准备隐瞒一辈子的话时,她感激与父亲震惊之后的接受,感恩与他愤怒之后的温柔。
她就知道,自己选择的亲人绝对不会轻易抛弃自己,自己爱上的亲人,也会深深地爱着自己;她为拥有这样的亲人而感到骄傲,更原以为了这样的亲人,牺牲所有,哪怕是生命与信仰。
跪在一边的徐诺同样眼角含泪的看着眼前这一幕,一直挺直的腰背在看见父亲毫无保留的紧紧抱着徐昭的时候总算是放心的软了下来;天知道在他亲口说出这些话后,他有多惊怕,他甚至都做好了以徐家长子的身份做要挟,也务必逼的父亲接受阿昭。
现在的这个结局,无疑是最好的。
书房外,青青的一层石阶苔藓上,幽幽的站着一个微微上了年纪的中年女性身影。
女子手中托着托盘,盘里放了三碗刚刚从厨房端上来的蟹肉海鲜粥,她本是挂心那三个人会在书房讨论的太专注而饿着自己,所以才会亲自下厨做了这个;只是没想到,充满真心饱含真情做下的饭菜还没送到她最爱最亲的亲人子女面前时,却是听到了一个惊天的秘密。
什么叫做不是真正的亲生女儿?
什么叫做身份互换?
为什么她的孩子会变成大宛的公主?
如果不是她的听力出现幻觉,那么这刺心的真相又说明了什么?
如果眼前的这个孩子不是她所亲生,那么她真正的孩子去了哪里?是生是死?
失魂落魄的身影慢慢转过身,像是被人定住了一样,一步一缓慢的朝着来时的路慢慢走回去;手中托着的饭菜因为晾置在空气中的时间太久而凝结成块,跟着变凉变冷,像是在无情的嘲笑她此时的魂不附体;她算什么母亲,竟然连自己的亲生孩子都认不出来,连自己的亲生孩子都保护不了,她算什么母亲啊?她还配当一个母亲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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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房中的激动情绪随着徐权的安抚渐渐归为平静,徐昭被徐诺和徐权父子起起扶着坐回到椅子上,一双哭红的眼睛如被水洗过一样清亮逼人,虽说此刻她的气色稍显不好,可精神气却是比这段时间的任何时候都要高涨。
徐权搬来椅子做到徐昭面前,左右手同时拉着一双儿女的手,像是一对翅膀,将他心爱的倾注了一生希望的两个孩子紧紧地保护在自己的羽翼之下。
“纵然你现在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就算连皇上都已知晓,但看皇上隐而不说的态度像是也要替你隐瞒之意,既然如此,你又何必一定要离开大梁?甚至还是要带上整个徐家。”
徐权有他的顾虑,一夜之间带上整个家族的人离开京城,离开大梁,这几乎是不可能达成的事;再说,作为京城之中的百年府邸,徐家能够走到今天的地位是多少代祖辈努力的结果,如果让他就这样舍弃,他舍不得,也不敢轻易来做。
徐昭抓紧了徐权的手,眼神晦暗下来,道:“爹,你我都小瞧了楚烨的城府和野心,他之所以替我隐瞒身世,甚至在知道我的真实身份后还愿意让我成为他的皇后留在他的身边,那是因为他从我的身上看到了更大的价值;皇兄因为上官无策突然离世而伤了身子,神医朱泽断言,多则十年,少则三五年便会驾崩,皇兄对上官无策的感情太浓厚了,恐怕穷极一生都不会再接纳其他人靠近,故而生前也不会留下子嗣;上官皇族其他能继承大统的人全部用被林瀞瑶迫害而死,数下来也就剩下我这个公主是最后的直系皇脉;大宛曾有女帝治国,皇兄有意将皇位留给我,是楚烨早就算到的。”
说到这里,徐昭垂下了头,希望能够通过这个动作遮住她眼里流露的悲伤:“他是个素有野心的帝王,眼看着大宛如日落西山早已不复当年光景,自然知道这是吞并大宛的最好良机;而他,可以通过我的手,兵不血刃的拿下大宛整国,完成一统霸业;这就是他留下我这个棋子的真正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