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纪长书和宋静节生分之后,宋静节不肯走了,纪长书那条船被一个劲的催,恨不能立时就到陵都。宋静节有拨月贴身伺候,还有四个小丫头在一边端茶倒水,别说绣花了,她就是多看会书,拨月都要劝。拨月一劝,小丫头们便诚惶诚恐的跪一地。宋静节无法,只好日日睡一睡,看看江河景色。问了拨月才知道,这几个丫鬟都是王府里出来的,自从拨月被云衍救了,先还到处去找宋静节,等周边地方掘地三尺了,再找也不是拨月能去的,云衍便在边城置了座宅子,离大营近的很,转给拨月住,宅子里的奴仆都是从京城王府里出来的,把拨月正经当妹妹看待。
云衍做事就是这样,不喜欢的他只管敷衍着,让别人抓不着错,却也不用一丁点心。若是放在他心上的,他恨不得把所有事给你安排的妥妥帖帖,你没想到的他先想到了,你想到的,他必定想的更周全,和他在一起是可以全心全意依靠的。
拨月说起这个还有些愧意,几天下来,宋静节对云衍也不是一味的避而不谈,拨月就慢慢说给她听。那会找了半年还不见宋静节的踪影,云衍就不再那么急切,问起来眉都不皱了。拨月以为时日一久,再深的感情也渐渐淡了,便对云衍生出怨怼之心。云衍是没月余就要去拨月住的地方去的,刚开始还和拨月说一箩筐的话,句句不离宋静节,后来去就只闷头喝酒,回回都要喝醉,拨月心里记恨他,不肯让人扶他进屋去睡,他就伏在石桌上睡到天明。
等拨月上了船,看到这些箱笼,拨月就都明白了。宋静节的东西她记得最清楚,桩桩件件的典故,念礼忆书不知,她却都是知道的。她心中有愧,一一说给宋静节听,宋静节临窗坐着,看江水依依,云衍常往拨月那里去,大概是因为只有和她才能没有顾忌的说起自己,可后来连她都有了怨气,想必那时候云衍是很孤单的吧。
这么时不时的听拨月说着云衍,心里百般滋味,船行到何处都不知道,一直到陵都码头上,才回过神,想起这一趟的目的。
陵都的码头人山人海,这里住着的非富即贵,日日都有轿子车子等着接人。他们到的这一日,已有官宦人家先靠岸了,大船两三只,货物卸完了,案上的奴婢们便排到码头两侧,想必是船中有女眷。宋静节和纪长书的船紧跟在后面散散浮着,要等这船走了,他们才能靠岸。
一到人多的地方,宋静节窗边的竹帘子早拉下来了,拨月把帷帽也备好了,等下船时戴上。船上飘飘荡荡十多日,入耳都是江波浪涛声,好不容易听见人声鼎沸,宋静节心情也好起来。
前头的船物多人多,等了好半天,听见一个少年飞扬的声音:“二姐姐,可算等到你了。”
女人家轻言慢语听不真切,少年笑起来:“北齐那边的愉王不是反了么,南北打的一塌糊涂,姐夫此去边城,必定能击溃齐军,建不世之功,姐姐有什么好担心的。”
宋静节悚然变色,云衍反了?北齐内乱?他才走了多久,不过一个月不见,北齐怎么生了这么大的变故。来不及多想,宋静节撩开帘子望过去,岸上一个少年正伸手要扶梳着妇人髻的年轻女子,女子只看得到背影,少年低着头,只看身边簇拥着十多个仆妇,就知道家世不差。宋静节想着云衍反了,心里乱的没了章法,只知道盯着人看,那少年似乎感觉到她的目光,把女子接到岸上,抬头直直看过来。
宋静节瞪大眼睛,抠紧了帘子,她认得这张面孔,就算过了五六年,半大小子长成了粉面少年,她也还是记得,归德侯府庶出第五子,她的庶弟。
少年被宋静节的反应弄的有些发愣,多看两眼又觉得眼熟,身边的女子奇怪的跟着转身看过来,宋静节和她对视,女子低声惊呼用帕子捂住了嘴。
宋静节手一松,帘子啪的落下来。是二妹妹,她离开归德府时二妹妹已经十一岁,该记得的都记住了,她亦认出了宋静节。
拨月清点个箱笼的时间,回来宋静节就怔怔站在床边,脸色发白,拨月一皱眉,扶住她的手肘:“姑娘,怎么了?”
宋静节回神,缓缓摇头:“无事。”
大庭广众的不会闹起来,甚至都没有派人来问,前头的船慢慢撤走了,宋静节带着帷帽上岸。外祖家也拍了车轿来接,只是没料到宋静节的船这么大,行礼这么多,还以为真是表姑娘,这样的气派,来接的管事又是喜又是忧。不曾想姑爷家里竟有这么富,被族人挤兑出来还能插金戴玉,看到纪长书身上简简单单一件长衫也觉得正常,毕竟是寄人篱下的表少爷么,要不是考中了举,又无父母亲族,老太爷还看不上呢。
跟着纪长书一路来的几个奴仆知道管事想岔了,这会也不能解释,管事怕宋静节觉得受了怠慢,搓着手直赔不是,让宋静节先上轿子,他们在雇车来拖行礼。
宋静节来就是给纪长书造势的,多的话不说,点了头上轿子。管事看着拨月的样子,拿不准怎么对待,拨月依旧冷冷的,也不带帷帽,就这么跟轿,她长得太过惊艳,一路上引人侧目。管事更是心里打鼓,一个跟轿子的婢女都比家里小姐不差,这表姑娘究竟怎么个来头。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还记得归德侯府么,会不会都忘了,笑哭
☆、认下
外祖家姓张,祖籍并不是陵都,原是老太爷的父亲一年雪灾把家里的田地卖了,拿着卖地的钱收了乡亲们手上的棉花,一路运到陵都郊外去卖,好几年不遇的大冷天,陵都城里炭火棉花价格飞涨,就这么赚了一小笔,人又伶俐肯吃苦,小钱生大钱,一点点把生意做大了,棉花起的家,后来就贩起布料,到了会钻营的老太爷手上,在寸土寸金的陵都还开了两家布匹铺子。只是底子薄又没个靠山,一年到头各处都要送孝敬,赚的钱一半白送给了别人。
老太爷打小跟着父亲走南闯北,老了挣的家产尽够了,就开始羡慕别人家正大光明穿绸缎戴金冠的。家里做的是绫罗绸缎的生意,好料子堆上屋顶,可律法写的清清楚楚,商贾只能穿粗布麻衣。摸着溜光水滑的缎子,下了决心,子孙后辈必要有个出身,到时候全家跟着做官宦人家,若有成器的,能封侯拜相,那每年各府的孝敬就不必送了,自家做自家的靠山,能省下多大一笔银子。
老爷子跟着父亲白手起家,能把生意做到陵都来,不缺精明也不缺魄力,既然下了决心,索性明说了,待他百年后,家里的产业,不分什么嫡庶长幼,哪房功名高就由哪房继承。从此张家家风一变,再不闻算盘声,只听读书声,连三十岁的五老爷也和大房的哥儿一道做起了文章。
二十年前舅母出嫁时,家里还连一个秀才都没有,所以巴着舅父这个举人。现在孙子辈里很有几个童生,大房的哥儿年纪大,去年也考过了乡试。纪长书若只是有个举人的功名,张老太爷并不会这么上心,但他自小和舅父舅母过,亲族早就断了联系,如今是个孤家寡人,年纪又还轻,现在留在家里,和正经张家人不差,再帮他把婚事张罗了,那就等于白捡了一个举人,白捡的谁不要。至于那个外孙女,家里银子不缺,养几年陪一副嫁妆就是了。
所以得知他们的船今日到,不仅老太太在家里,老太爷也留在家中等纪长书。听到先一步来报信的下人,把宋静节形容一番,都有些惊讶。他们十多年不见那个允州的女儿女婿了,只知道去做了教谕,教谕正经连官也算不上,不过是靠着家里的祖产过日子,虽不至于清贫,但有多富裕也不可能。张家有钱,瞧不上女婿那点子家业,从来都不放在心里的,这会听见说表小姐规矩极大,头上戴的身上穿的,都是一等一的好东西,还拖了一大船的行礼,老太爷本是在外院书房只等着见纪长书的,听了这些,想了想就去了老太太的就善堂,门口碰到老太太才派人去叫的几个儿媳妇孙子媳妇,一群人给他行礼请安,他点点头,妻贤一半福,他的这个老伴做事,还真没得挑。
本来只有家里几个小孙女在老太太房里承欢膝下,顺便迎接表姑娘,这就算全了礼数,这会把家里的太太,奶奶们都叫来,就是很隆重的意思了。家里的下人也都不傻,各个对一眼,伶俐的便跑去门口候着,等表姑娘来了好去报信。
宋静节的轿子一到二门,小丫鬟们稳重的便往就善堂跑,嘴里叫着:“表姑娘到了。”那些年纪小只管瞧热闹的,就你推我攘在游廊里伸张脖子望。看到轿子旁边的拨月,就很是吃惊,等宋静节出来,一个个眼都直了。
掀帘子来扶宋静节的是大太太的陪房,因家里还是老太太当家,大太太的陪房并不算一等一的得脸。但让她来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表小姐,面上不说,心里是很不乐意的,看向宋静节时,就很有些审视的意味,宋静节满心还想着云衍反了的事,心里发紧,可脑中乱糟糟一片,她能怎么做呢。还有二妹妹显然已经认出了她,这些都让她心思混乱,哪还能注意一个仆人的神色。身边的拨月已是十分不快,抢先一步握住宋静节的手,扶着她跨过轿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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