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宛举目望去,又看身后穷追不舍撞过来的黑衣人,她咬一咬牙,不管不顾朝前一跃,迎着急驶而来的车子兜头撞去。
奔驰车司机猛踩刹车急急停下,却依旧来不及,南宛被车头一顶,翻身滚落地面五尺见远。
胸腔处剧烈一疼,她皱眉咳出一口血沫。
黑衣人见状愣了一下,等反应过来正欲抢上前抓住南宛,奔驰车后座一开,走下来一个人,一把黑色手枪直指黑衣人胸膛。
这一撞一停,枪管一指,都是一晃神间发生的,快得让人几乎措手不及。
黑衣人下意识顿住脚步,朝持枪的金发蓝眼的欧美男人看了一眼。
南宛趴在地上抬眼一动,黑衣人立即不顾那把莫名其妙突然对准自己的手枪想要抓住地面上匍匐的南宛。
“砰”一声枪响,一枚子弹突然从奔驰车后座里射了出来,直打黑衣人的手掌。
那一枪力道十足,透出浓郁的狠辣感,不过片刻,竟直直穿透黑衣人的掌心。
血腥味在清晨的凉风里逐渐散开。
南宛错愕了片刻,黑衣人血肉模糊的手掌在她眼底不住放大。
杀戮,鲜血,残忍。
真正而彻底的黑帮。
南宛呆楞的刹那,黑衣人一声惨叫。
细看,竟是那个欧美男人一枪洞射了他的胸膛。
而第一枪,却来自车里。
随着黑衣人的轰然倒地,南宛的眼瞳一点点扩大。
透过染血的地面,澄亮的奔驰车窗,她看到后车座上坐着一个巍然沉寂的男人。
他的手伸在车窗外,手骨颀长,手里握着一把冒着烟气儿的手枪。
那只手……
南宛只看了一眼心里就猛烈一跳。
她愣愣瞧着那只手,半晌没有动作。
车里也没有动作,只有那个欧美男人拖走了黑衣人的尸体做了处理。
那具躯体从南宛眼前被拖走的时候,她胸口突然感到强烈的不适。
她是医科生,理应不怕死人,可看到这个黑衣人的尸体,她还是难以忍受地转过头捂住了嘴巴。
一具因为杀戮而被杀的尸体,罪恶的黑暗社会,让她觉得避讳。
“Marcus?”奔驰车里的司机犹豫地询问,“是否要走了?”
Marcus不应,茶色眼睛紧紧盯牢地面上微抬了身躯满脸惊愕的南宛。
半年来,南宛的长发剪短了一点,柔顺乌黑地披在肩头,有些散乱,几缕黏在她面颊上。
暖春的天气,明明是很舒适的气候,她却出了一身的汗迹,嘴角染着一点血丝,模样看起来略微狼狈。
阿宛。
他没想到他会在这里遇到她。
司机见Marcus一直盯着车前的女生发呆,以为是要先处理掉她再走,刚想解安全带下车,Marcus身形一动,先下了车。
司机惊诧:“Marcus?”
Marcus稳稳立于南宛面前,展露的身姿和面貌都是极其精致而矜贵的,只这么一立,便让南宛失了神。
这个男人,逆着东边升起的晨光,高大而朦胧,修长而迷离。
南宛心神一颤,白了脸色。
薄黎。
她的嘴巴张了张,一声轻唤卡在喉咙里,只能够伸手向他,企图触碰到他的衣袖。
依旧是黑色的着装,却是笔挺的西装,浑身透出一股精英的利落张力。
“薄……薄黎……”她蓦地红了眼圈,身躯向前,指尖打着颤意,“薄黎,薄黎!你是薄黎!”
那张脸不会有错的,眉间那道微龙疤痕,还有那双茶色的桃花眼,时隔半年,依旧藏着张狂的霸气和阴狞。
可是他为什么会出现在温哥华的街头?他不是应该远在中国的闵安服役吗?
薄黎!她的男人!
她想站起来触碰他,胸腔处却忽然一疼,她皱紧了眉头,伸出去的手指想缩回来。
一直沉默而立的Marcus猛地伸手抓住了她的手指。
她的手在颤抖,他的手亦是在抖动。
她没想到会在温哥华的街头碰到他,他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她。
刚才她朝着车子撞过来的一刹那,她的脸在车窗前一闪而过,他惊得整个人都恍惚了,若不是反应过来连声喊司机刹车,司机或许真的会从她身上碾过去。
看到她从车头滚了下去,他吓得心脏都差点停止了。
“南宛。”他将她从地上扶起来,手指用力攥住她的手,茶色眼睛看牢她的脸,“南宛,怎么是你?”
“薄黎,真的是你,薄黎。”南宛反握住他的手,他的手和以前一样,修长而粗粝,是一双握惯了枪的手。
但是她的手指每次一触到他手上的皮肤都觉得安心温暖极了。
好像有他在,她就是安全的。
薄黎轻柔地拂去黏在她脸上的一缕发丝,蹭去她嘴角边溢出的一点血迹,茶色眼瞳有一瞬间温柔极了。
“我没想到是你,南宛,我真的没想到会是你突然冲出来,对不起,对不起,我的车撞到你了。”他的手指沿着她的脸顺势往下,一路拂过她的脖子、后颈、微微起伏的后背,最后停在她腰间,“怎么会是你,南宛,怎么会在这里遇到你,你知不知道,我很害怕。”
他害怕这只是他午夜梦回的场景,眼睛一睁一闭间她就又消失了。
他紧紧盯着她的眼睛,不敢错过她脸上的任何一个表情。
而南宛幻想过无数个与他再次重逢的画面,却没有一个会是现在这样,他们以如此陌生而熟悉的方式再次相遇。
一如半年前的第一次相见那样,她狼狈错逃,撞上他的车,他又一次救了她。
但是现在,她看着他熟悉至极的脸,听他一遍遍唤着自己的名字,她恍惚了。
“薄黎,这半年来,你在哪里?为什么……”
这半年来他不是在坐牢吗?为什么他会以如此整洁正式的行头从天而降在她的面前?这半年多来,到底发生了什么?当年那起赵矜坠楼案又隐藏了多少的秘密和阴谋?
南宛不明白,想要出声质问,但是一对上他深邃而明亮的眼睛,她所有的话都卡在了喉咙里,哽咽半晌,千言万语、百种思绪都化作了一声相思轻叹:“你知不知道,这半年来,我很想你。”
她总是在想,半年前她对不起他,是她害了他,她一直内疚又深情。
“对不起。”停在她腰间的手猛一用力,薄黎将她拥了个满怀,“阿宛,对不起。”
那个时候,他必须放开她的手。
他也假设过无数个和她再次相遇的镜头,却没一个是像现在这样,两个人的重遇来得又快又突然,让他措手不及的同时心里又隐隐作痛。
同时他又感谢上苍让他们在这个街角相遇,如若不然,他无法想象她会不会被刚才那个击毙的黑衣人伤害。
“阿宛,发生什么了?有人在追杀你?”
“薄黎……”南宛难以言明。
这时候,蓝眼金发的下属走回来,见Marcus神色复杂地拥抱南宛,愣了一下,半天都不敢近前禀报情况。
薄黎伸手抚了一下南宛的头发,扶着她先上了车。
车里的司机也是一脸震惊,自后视镜里多打量了南宛几眼。
“Marcus,处理好了那人的尸体。”金发蓝眼下属收回诧异的神色,走到薄黎身边做了回禀,“查看了一下那人的身体,是大天的人。”
混黑的不会不知道加拿大华人势力大天,所以下属处理掉了大天的人的尸体,总觉得不太好,毕竟对于现在的天堂来说虽然是一匹黑社会里的黑马,但到底有自己的扩展范围和势力圈子,大天不在他们交好或者交恶的范围内,正所谓井水不犯河水,他们两不来往,还是不要惹上麻烦的好。
“杀都杀了,说什么都晚了。”薄黎冷哼一声,“大天若有这个胆子向我寻仇,大可来,看老子怕是不怕!”
别说他们不来找他,他们光是追杀南宛,他就必须要与他们为敌了。
从小到大,都没谁敢碰他的人。
这个大天,走着瞧!
薄黎眼底泛起残酷冷光。
上了车,车子往医院开。
薄黎仔细检查南宛的身体状况,“刚才撞到哪里了吗?哪里不舒服?”
南宛摇摇头,眼睛一直盯在他身上。
薄黎被她看得古怪,伸手一摸自己的脸颊,笑问:“我哪里不对?”
南宛伸手触到他右眉上的那道缺口,心里莫名的疼惜,“这是不是就是命运?每一次我狼狈得无处可逃的时候总是会遇上你,衣冠楚楚的你,运筹帷幄的你,对上狼狈不堪被人追杀追赶的我。薄黎,我心里真的……那一刻,我……”
她抿住了嘴唇,心里漫开一阵阵的悲哀。
每一次,他都像个天使似的救赎了她。
如果不是命运使然,又是什么?
手指颤抖地描摹他的眉眼,南宛的眼里泪意朦胧,“好像,好像真的做了一个梦。”
☆、091 她是个傻瓜
她记得她做的那些有关薄黎的梦。
在闵安的南家,鹿苑,薄家,又在S市的西庄,武馆,街头,每一幕都是薄黎,嚣张的他,霸道的他,温柔的他,浅笑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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