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驾上伸出的那根枪管也不动声色缩了回去。
姜宥然和明三退到一边,亲眼目送恩佐的宾利车往前开离过去。
等车子开离视线,天色已经大亮,远处红霞漫开。
姜宥然收起神色,满眼阴鸷。
“回去禀报叶帮主。”
*
车子沿着姜宥然来时的路一直往回开。
天光淡淡洒落车顶,在车窗上留下一圈圈的朦胧光影。
南宛疲惫而冰冷的身躯渐渐感到一点温暖和舒适,也彻底松了一口气。
“谢谢。”她用中文道谢。
恩佐看了她一眼,面上虽温和,却毫无情绪,“前面的城市有一个机场,你是要自己走还是跟我走?”
南宛毫不犹豫地回答:“自己走,我要去找一个人。”
她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口袋,什么证件和钱财都没了,就连手机都被收走了,简直身无分文。
恩佐沉默了一下,又问:“你从哪里来?”
“东南部的闵安。”
她说闵安,而不是S市,因为她曾经是薄黎的未婚妻,曾经住在薄家,所以从某种程度上来讲,她是半个闵安人吧。
“中国南方的城市。”
“是,中国南方。我在麦吉尔大学做交换生,马上就要回国了。”
“闵安,距离A市不远吧。”恩佐突然说。
南宛诧异他突然提及A市,“不太远,就在隔壁。”顿了一下,小心翼翼问:“教父一半的中国血统来自A市?”
恩佐听了抬眼看了她几眼,眼底闪动一抹奇异的光亮。
“A市?”
“抱歉,我不该问。”
“是,我对A市有别样的情感。”他伸手按住了自己的心脏部位,“曾经有很重要的东西留在了那里。”
没等南宛想到好的措辞来回答,恩佐又说:“南小姐,你长得真像我的一个故友。”
那张尖俏瓷白的脸,那双乌黑清冷的眼睛,都像极了他曾经的恋人。
她闯进车里突然抬脸的一刹那,恩佐心里动容了。
所以他毫不犹豫救下了被人劫持的她。
南宛显得很意外,不知道该说什么。
车里气氛一度沉闷下来。
过了半晌,恩佐嘱咐司机在前面的机场停车。
停车后恩佐见南宛下了车背着手犹豫着不走,表情有些尴尬,他笑了一下,让伦恩给了她一些钱。
南宛连忙致歉,又礼貌地向恩佐讨一个联系方式,等日后将钱财还上。
伦恩嗤笑一声,觉得大可不必如此,而教父也不会把自己重要的联系方式给这个不知来路的小小女孩。
可一转头,他竟见教父一本正经地拿笔在一张纸上写下了自己的联系方式递给了南宛,他满脸震惊,活像见了鬼。
南宛接过纸条再一次致谢,等恩佐车子开走,她才仔细看了看纸条上的字。
洁白的纸上留着一个名字和一串号码--那个名字,是一个中文名:穆渊。
穆渊的车一路往加拿大与美国的交界区而去。
“教父,等一下要再联系一下Marcus吗?”伦恩恭敬请示道:“听说欧洲航道要提高海运费,全球海运三巨头联盟竞价,价格会一路飙升,这对我们来说势必不是一个好消息,先前我们手上经营交易的一批货就因为价格问题而滞留在西西里岛,如果这一次再这样卖不出去货,我们会亏损很大一部分利润,而听说亚洲黑帮那边崛起的‘天堂’组织首领Marcus是一匹狠辣黑马,用一条血路开辟了和瑞士地中海海运集团的合作,我想,如果我们能和他合作,一定能有一条通往亚洲市场的绝无伦比的好航道。”
“Marcus在纽约?”穆渊轻声笑了,在亚洲那片广袤陆地上最新崛起的黑帮势力“天堂”,他久仰很久了。
据说,天堂的当家人Marcus是一个残酷而有魄力的男人,不管是谁,只要惹了他就要付出血的代价。
“是的,Marcus的助理说他在纽约做一笔毒品交易,如果我们确定要和他合作,请先联系他的助理,教父,怎么样?”
“那就……会会他。”
穆渊很想知道,那个在一年之内迅速扩张了自己在亚洲的势力的Marcus到底是何方神圣。
*
中国南方。
五月的天气很好,风和日丽,风吹来有淡淡的凉,也有淡淡的暖,惬意得几乎让人打起了哈欠。
木之长秀这个月第三次来皇信的武馆了。
他盘膝坐在阳台前,面朝古老的镇子,感受阳光和微风拂到身上的舒适感,他眯起了眼睛,轻轻笑了起来。
皇信坐在他对面,却没有心思跟他开玩笑,一个劲儿地拿着手机一遍遍往外拨号。
电话里第N次传来那个关机声,他终于坐不住地站了起来。
“信,你怎么了?”木之长秀叫住他,“你看起来好像很烦躁,发生什么事了?”
“阿宛一直联系不上,自从昨晚跟我通过电话后,我一直打不通她的手机,我很担心。”皇信皱起眉头,满脸阴郁,“今天凌晨的时候想必你也接到消息了,姜斐然在加拿大遭到他大哥二哥的联手袭击,姜斐然受伤了。而阿宛也在加拿大,我担心她……出事了。”
姜斐然对南宛的感情皇信再清楚不过了,年少病弱的他喜欢健朗活泼的阿宛,那种感情是突然萌发而记忆深刻的,这么多年,姜斐然并没有忘记过南宛。
南宛在加拿大留学,姜斐然公事前往那个国度,一定会抽空或者找个借口去看她一次。
而昨天晚上南宛突然打电话过来向他询问姜斐然家族的事情,今天他听到姜斐然在加拿大受到袭击的消息想给南宛打个电话问一下她的安危,却没想到一直联系不上她了。
所以皇信直觉地认为,阿宛在加拿大出事了。
“斐喜欢宛,所以信你放心,他会保护好她的。”
皇信摇摇头,面色更加难看了,“如果在中午之前我还联系不上她,我要联系加拿大那边的大使馆了。”
说话间,他也不闲着,走出去叫过了几个门徒吩咐了一点事,等再走回来,姜斐然已经斟好了两杯茶。
“信,喝茶。”木之长秀推过茶杯,笑意柔软极了,“宛是一个好女孩,她不会有事的,上帝会保佑她。”
皇信坐下来看着他,突然有些疑心,“长秀,我问你,黎爷怎么样了?”
“黎?他很好。”
自打去年薄黎锒铛入狱,他的这群朋友没有一个感到紧张和悲哀的,相反,一个个安静地做自己该做的事--木之长秀和徐玄明继续打理金沙娱乐城,薄黎的下属们也继续做自己该做的事情,位于三德村那边的度假村也争分夺秒地建造起来,媒体曾经报道黎爷要为未婚妻建造的一间临水度假别墅“宛苑”也如期建造起来。
一切似乎并没有什么改变,有人死了,有人坐监狱了,该笑的依旧笑,该活下去的继续活下去,地球不会因此而改变它的运转轨迹。
木之长秀端起茶杯轻抿一口,神色安详极了,“黎活得很好,他比他以前过得还要好,他终于不再受到身份和家族的限制,他以毁灭自己的方式终于活成了自己想要的模样,他从一个少爷变成了黎爷,又从一个黎爷变成了一个手腕强势的冷酷男人,信,我不得不说一句,而你们也必须得承认,黎是一个很了不起的男人,他很棒。”
“他在哪里?”
“或许在我们身边,或许在日本,或许在俄罗斯,又或许在欧洲,在美国。”木之长秀叹息着摇了摇头,“总之他过得很好。”
皇信抿住了嘴唇,眉头渐渐拧起来,“难道这半年多来,他一直都没想过阿宛?”
“他爱宛,他会想她的。”
“他有他的野心和权势,所以抛弃了阿宛?”皇信语气变得冷漠起来,“从一开始,我就不认可他们,黎爷说要和阿宛解除婚约,我是巴不得他们分开。如果阿宛真的喜欢上黎爷了,在这半年来,她过的得有多辛苦?说得好听点,黎爷是为阿宛好,可是说得难听点,黎爷是自私!”
“可是信,你无可否认,黎真的喜欢宛。”
如果不是因为喜欢,他又怎么会舍得暂时放开她的手并亲手毁掉了自己的名声?
正是因为太喜欢了,他才想在自己撑起了一片天后再来给她一个守护。
他说了,如果他回来,如果她还喜欢他,他会娶她为妻。
有时候,木之长秀真的很羡慕他们。
纯粹的爱情,多少年,深入骨髓。
木之长秀轻轻放下手里的茶杯,轻轻叹了一口气,“我现在比较担心的是斐也在加拿大,他和宛太过亲密会引起黎的不满。黎有很深的占有欲。”
一个是他的朋友,一个是他的伙伴,他不希望他们任何一个因此而受伤。
彼时,纽约希尔顿酒店顶层总统套房里。
一个穿银灰色高定西装的男人坐在书房巨大楠木办公桌后的转椅上,背对一众黑西装下属,白皙修长的手指伸出银灰西装下的洁白衣袖,轻叩了两下桌沿。
“督促阿西尔运走手上那批货物后都先取道意大利回亚洲总部,一切听我命令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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