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若是有心悔改……我也愿意供奉他……”
“但是现在!我恨不得杀!了!他!”杀了她三个字,从神情冷静到了可怕的杏娘的齿缝里,一字一字的如比冰珠一样溅了出来。
☆、124.第124章 坟冢
黄昏时分,天际如血。
杏娘回头看了一眼白蒹葭,担心道;“你小心一些,就快到了。”
白蒹葭笑着摇了摇头,又走了一会,就听杏娘说了声到了。
声音里已经带了几分哽咽。
只见那是一座小小的坟冢,其实说是坟冢,其实,只是简陋的小坟头前面立着一块牌子而已,虽然简陋,但是收拾的倒是很干净,只是附近刚冒出几根青草嫩叶,柔柔的随着轻风摆动。
大概是雨后才冒出来,虽然时间不长,但是也有一些高度,为这坟冢添了几分绿意。
杏娘叹了口气,伸手去拔那坟上野草,自责道;“这几日太糟心,也是没顾得上来帮母亲收拾,是我的错。”
白蒹葭按住她的手,低声道;“先不用拔。”
杏娘眼眸微闪,看向白蒹葭,只见她绕着看了一圈坟地上的小草,脸上露出一点奇怪的笑意,不由双手合十,在心理默默的对张母忏悔了一番,心想等一会必然将这坟地好好收拾一番。
白蒹葭双手合十,低头默默道;“我这也是为了你的儿子媳妇,看杏娘说的,想来你也是个极好的人,想必不会见怪,如果有失礼之处,还望见谅。”
如此一般,才对杏娘道;“话说你母亲这坟冢也未免太简陋了些,不知道有没有为你母亲重建坟冢的打算?”
杏娘脸色微白,张母死的时候,她和张诚善年纪都还小,勉强将张母葬了已是不易,如今看这坟头也觉得太过简陋,见白蒹葭问,看了一眼那简陋的坟冢,脸上露出羞愧心痛之色,才颤声道:“我们这儿为了不扰死者的安宁,若是没有意外,不管是修坟还是迁墓,也要十年之后。”
念及张母,情难自已,自觉地心中酸苦,眼圈已经是红了。
如果没有意外。
白蒹葭转过坟墓,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坟头上的青草,她旧日读书,也知道“穷不改门,富不迁坟,”这句话的意思是,对于阴宅要慎之又慎,无论后人是穷是富,都不要将先人的坟冢随意的迁移搬动,更何况张母下葬没几年,若是大动干戈,反而是张母在地下也住不清净。
但是除了穷不改门富不迁坟这句话外,也有‘三不迁,五必迁’之说。
这五必迁,也就是杏娘所说的意外了。
白蒹葭看了眼那坟冢上的草,若有所思,垂下眼睫轻轻一笑,就听杏娘在一旁恭敬道;“母亲,过几日等战乱平定,我就去通县多为你买些香烛。”
白蒹葭眼眸沉静,微微一笑,低声对杏娘交托了几句,才沉声道;“你若是日后真想和张诚善好好过日子,却不能一生气就往我这里跑了。”
这跑个一次两次倒也罢了,多跑几次大部分人可不管杏娘受了多大委屈,只会说杏娘不懂事,毕竟很多人都信奉着家丑不可外扬这种事情,也是杏娘从小跟着张母和张诚善,想法行事都与有些村人不同,可以说是就像这坟头的野草一样,拥有着旺盛的生命力和成长力,同时也有着自己的想法和念头。
就比如张大田这事儿吧,如果是换了这秋水村里的一些媳妇儿,也就默默的将张大田和崔氏当做正经的公公婆婆供养了,只盼着能哄得这公婆开心,回心转意就好了。
如果自己夫妻吃糠咽菜让张大田他们吃好的穿好的换张大田肯对张诚善笑一笑都可以让那些小媳妇儿心满意足了。
但是杏娘不,她虽然看在张诚善的面子上孝顺张大田,但是骨子里对张大田产生的怨恨却是那些小媳妇无论如何都不会有的,刚来的那几天就算了,她既看不起张大田吸血水蛭一样,又看不起崔氏一副娇滴滴的风骚样子,张大田那一家几口吃米酒冲蛋花,她就每天早上给张诚善冲两个蛋花,张大田他们吃烙饼子,她就给带去田里的饼子里面加鸡蛋……
反正杏娘总不肯舍了张诚善来讨好张大田的,这些在别人眼里看来是理所应当的事情杏娘却从不觉得是理所当然的。
其实婆媳之间问题素来是不少的,丈夫夹在母妻之间也是个尴尬的身份,你说帮媳妇儿吧,被人说你不孝,帮父母吧,媳妇儿又是一肚子火。
只是杏娘是张母养大的,杏娘和张母好似亲母女一般,以前自然没有这些问题,但是偏偏来了个张大田和崔氏,杏娘是极恨张大田当年抛妻弃子跟人私奔害张母被人指指点点然后积劳成疾而死的,眼看张大田一副有儿有女生活幸福的样子,更是恨得咬牙切齿——母亲那么好的人你怎么就可以这样欺辱她,偶尔有意无意的说过几句,眼看张大田全不在意,只顾着和崔氏厮混,已是心中痛恨,张大田的主意甚至打到她身上来的时候,已经是让她忍不下了,绝望之下才在面对白蒹葭面前将压抑已久的仇恨爆发了出来。
她知道这种仇恨在这种世界是不应该存在的,但是她忍不住。
她不懂为什么好人没有好报,她也不懂为什么张大田那样的人还能过着相当好的日子,甚至过着这样的日子还不满足还要来压榨张诚善。
又听白蒹葭道;“其实毕竟只是你和张诚善过日子,只要哄好了张诚善,那张大田和崔氏再怎么厉害,又能翻过天去?”
杏娘抿了抿唇,看向白蒹葭,只觉她笑容温柔含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却是心中一跳,
两人又祭拜了一番,凌绝尘懵懵懂懂的站在那里,白蒹葭也不去管他,等回家的时候,凌绝尘却是很乖巧的跟了上来,结果不想刚进村便遇到了一个少年,一身半旧的水红道袍,说起来也算是有几分俊俏,打扮的也算整整齐齐的,虽然年纪不大不过十几岁,但是脸色苍白,一看就是长期沉迷酒色导致的气血亏空,更让人不喜的是,他一双眼睛极小,在那张脸上就格外的贼眉鼠眼,看着就让人觉得他在打什么坏主意一样。
杏娘小声说;“这个人就是张健。”
☆、125.第125章 张健
张健看到杏娘,顿时哈哈一笑,凑了上来,道;“嫂子这大中午的跑哪里去了呢,可是让我……”他本来要贴上杏娘,脸上却忽然显出一点痴迷之色,抚掌叹道;“如描似削身材,怯雨羞云情意。举措多娇媚。”
他这话一出,白蒹葭脸色顿时一变,这如描似削身材,怯雨羞云情意。举措多娇媚的诗句出自柳永的《斗百花》,全词乃是
“满搦宫腰纤细,年纪方当笄岁。
刚被风流沾惹,与合垂杨双髻。
初学严妆,如描似削身材,怯雨羞云情意。
举措多娇媚。
争奈心性,未会先怜佳婿。
长是夜深,不肯便入鸳被。
与解罗裳,盈盈背立银釭,却道你先睡。”
写的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刚刚出嫁,并不了解夫妻之间的风流韵事,在出嫁之后并不能习惯新婚生活,
上阕词描述了这个少女的美艳天真,下半阙却写了那少女婚后的羞涩。
柳永号称十年一觉扬州梦,这一阙词白描铺陈却也写的极为娇艳妩媚,那少女纤腰刚够堪堪一握,也不过十五岁,刚刚沾染了风流情事,尚且羞怯于云雨之事,举止却极为娇媚妩媚。
单单看着张健念出来的这句,已经是极为轻薄的调戏之语了。
白蒹葭眉头一皱,不由心中勃然大怒,她出身清贵,从小到大从来没有见过张健这样的放浪子弟,这种浮花浪蕊一样的狂蜂浪蝶连在她面前出现过都没有,更别说调戏她头上来了,还是第一次有人敢当着她的面做出这样的轻薄行动,勃然大怒之余却心中忽然产生了一丝怪异。
她如今小腹已经突出,自然不是张健所念的如描似削身材……
心中刚刚一动,就看着张健已经急匆匆的跨过了她和杏娘,站在了凌绝尘面前。
张健虽然年纪轻轻,但是从小厮混在那红粉场中,也算是风月场中的老手了,也觉得见过不知道多少佳人美女,但是此时却心想,即便是那通县里怡红院的花魁,也及不上这女子轻轻一笑……不不,是及不上这女子半根手指头!
眼看那青衣少女却是半点手段也用不出来了,只觉得心中砰砰乱跳,只心中叫道,我是碰到我的仙女儿了!遇到这种仙女,别的女子我是半点都看不上了!“我……我……”张健看着凌绝尘,只觉得他一颦一笑,都好像仙女一般,将自己一颗心塞得满满的。
白蒹葭看他堵在凌绝尘面前支支吾吾,也是被惊呆了,她知道凌绝尘是长的极好的一张容颜,但是此时看去,只见他眉宇间一片天真之色,为他本身的丽色又添了几分灵秀,自己为了掩饰他的喉结给他系在颈脖上的丝巾更为他增添了几分飘逸仙气。
当真如风拂昙花,雪裹琼苞,冷雪染红梅,明眸溶清月。
这样兼具着风流俊美和天真神色的女子,落在眼里当真是如天仙下凡,动人至极。
白蒹葭眼看张健竟然一眼看上了凌绝尘,惊讶之余,又有了几分啼笑皆非的感觉,笑着望了一眼凌绝尘,心想真真是哪里逗改不了这招花引蝶的体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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