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天,试判能找人代笔的,哪个不是手眼通天的人物?阿郎这是嫌自己和这些人结怨还不够深么!阿燕只觉得眼皮乱跳,连忙追问:“那阿郎是如何处置此事的?”
小米双手一摊,脸上满是无奈我怎么知道?就这些,还是娘子从老夫人那里听说的。反正如今吏部公布的长榜上没有这些人的名字,入等的名单里也没有他们的名字,听说那些人的试卷甲历都被封存起来了,如今外头说什么的都有,要不怎么会有这么多人要来咱们这里做客?”
阿燕下意识地转头看了看琉璃。琉璃笑着直摆手:“莫问我,我更是两眼一抹黑。他如今就怕我知道的事情太多,操了不相干的心去。”
阿郎这是要吊着那些人做文章么?阿燕心知此事不是自己能够过问的,可瞧着琉璃,还是忍不住担忧道:“如今这么多人上门,娘子哪有精力去应付她们?就算称病也不好把探病的都赶了去吧?”
小米用力点头:“可不是这个理!旁人也就罢了,这回来的人里,好些是长辈和贵人呢,连在洛阳养病的荣国夫人都打发人来看望过一次,娘子哪里全能躲开?好在有幺娘在!这几天里,遇上实在不能不见的,娘子便往榻上一躺,帐子拉上大半,幺娘将客人们领到里屋转上一圏,不等她们开口就把她们弄出去,在那边屋里客客气气胡扯一通,打发了事!阿郎原本是请了老夫人过来坐镇的,没想到压根就没用劳烦国公夫人出面!”
阿燕瞧着赵幺娘顿时肃然起敬,难怪娘子说她这几天操劳呢——这些能找上门来的官家夫人哪一个会是省油的灯?她居然能统统应付下来! 她是怎么办到的?
赵幺娘笑了笑,袅裏娜娜地走了过来,突然一拉阿燕的袖子,低声道:“夫人有所不知,眼下出了这么大的事,我母亲她比您还急,可是义父大人如今日夜都在吏部忙碌,连话都递不上一句,这不,她都两天没好好吃饭睡觉了。她如今身子又重,哪里吃得消?刚刚好容易吃了药才睡下,您就让她再歇息一会儿吧,夫人大恩,幺娘感激不尽……”说着眼圏一红,竟是泫然欲泣。
阿燕不由目瞪口呆,赵幺娘抬头看着她,突然“扑哧”一笑,阿燕这才回神,禁不住也大笑起来。小米更是笑得直抹眼睛:“燕姊姊,你不晓得,我们这些人每天瞧着幺娘打发那些夫人,忍笑要忍得多辛苦!头一天还,瞧见幺娘这样,我听着听着都会忘记她是在说瞎话了,总要到客人走了,夫人在榻上先笑出来,才会越想越好笑。后来瞧惯了,自己每回还要陪着愁眉苦脸,哎哟那个累啊,我宁可去扫院子! ”
琉璃笑着叹气:“别说你站着装愁累,我躺着装病都装累了,更不用说幺娘!幸亏今儿也不知是她们知难而退,还是有他在家反而不敢登门了,总算能躲一天清静。阿燕,你来得正好,给幺娘也瞧瞧吧。我瞧着她今天脸色着实不好,让她歇着她又不肯,这么强撑着可不是玩的! ”
赵幺娘笑道:“夫人多虑了。幺娘一天不过是应付几拨人,哪里就累坏了?夫人瞧着觉得辛苦,只是心疼幺娘而已,就好比咱们瞧夫人画画,夫人还没什么,咱们不也觉得累得慌?这迎来送往、奉承贵人,幺娘原是惯了的,若是做这点事都能累出好歹来,坟上的松树只怕都长得老高了!”
阿燕心里不由一动,正是,她们这些从宫里出来的人,哪个不是习惯戴着面具过曰子的?自己还是花了好些日子才能做到说笑自如,至于赵幺娘……她略一思量便转头看着赵幺娘笑道:“你知道是娘子心疼你,还不让我看看?确定没事了,不是更能让娘子放心?”
小米也连连点头:“燕姊姊说得没错!”说着几步将赵幺娘拉到书案前,按在了月牙凳上:“燕姊姊最厉害了,有什么地方不舒服,几副药下去保管就好!”
赵幺娘无奈地笑了笑:“那就劳烦狄女医了。”
阿燕微微一笑:“幺娘怎么也见外了?”
她凝神诊了一盏多茶的工夫,心里已是有数,这才抬头瞧着面前这张永远带着得体笑意的柔润面孔轻声道:“原来是行经了,幺娘这经期腹疼的症候也有些年头了吧?这是早年间郁结于中,当时又没好生保养过,渐渐有些血游气虚的缘故,因此这两年才回回推迟,腹冷坠痛也越来越厉害。若是再不好好调理,这样下去,日后只怕对子嗣还会略有些妨碍。”
赵幺娘原本只是笑微微地垂着眼帘,阿燕说到“回回推迟”时才抬起了眼睛,待得听到最后一句,表情虽然还镇定,眸子却是一缩。
阿燕仿若不觉,依然轻声细语:“好在幺娘年纪还轻,底子也好,我先给你开几副药吃着看看。只是你自己心里也要放开些,夫人和阿郎向来赏罚分明,对自己人向来怜惜,就是我们这样的,也是处处照顾抬举。幺娘这样的人品身份,只要放宽心养好身子,何愁日后没个好前程?”
赵幺娘瞧着阿燕的眼睛,慢慢露出一个柔和的微笑:“多谢姊姊提点。”
阿燕笑着松开了手指几句医家实话而已,不敢当提点二字。”那边琉璃巳转头看了过来怎样?幺娘这是受寒了,还是累着了?”
阿燕笑着回道:“都不是,只是头一曰有些腹疼,这两天要多歇着点、暖着点就好。我这就开方,过后连吃七日,看看能否有些好转。”
琉璃“哎呀”一声:“我真是糊涂了,这都没想到!幺娘,你还是赶紧回屋歇一会儿吧,女儿家哪能不把自己的身子当回事?你莫担心,我这边若是有事,定会过去叫你,如何?”
赵幺娘展颜而笑:“这次是幺娘逞强,倒是让娘子担心了一场,下次再不敢了!幺娘这就下去歇着。”说完当真是微微欠了欠身,默然退了出去。 琉璃目送着她的背影,轻轻吐了口气,转头便吩咐人去灶房传话,先热一碗姜丝糖水送到幺娘的房里,这两天早晚都给她加份滋养气血的羹汤, 接着又让人去叮嘱幺娘的婢女,要好生伺候,但凡有什么需要只管回报,不许懈怠……阿燕原本还没留意,听到后头不由渐渐诧异起来:“娘子待幺娘好生客气!”
琉璃淡淡地笑了笑:“按理说,她原是娇客。如今她自己处处谦卑自抑,我却不能因此薄待了她去。今日早间,我就劝了好几次让她去歇着,她都有七八个理由在等着,幸好你来了,刚才你倒是给她吃了什么定心丸?”
阿燕笑道:“也没什么,只是我看着她现在的模样,和我自己当年刚来这边的情形实在有些像,便忍不住多劝了一句。”
幺娘像阿燕?琉璃的头顿时摇得像拨浪鼓:“不像不像,你们一点都不像! ”阿燕的谨慎是小心戒备,是为了自保,而赵幺娘的谨慎里却有一种令人心惊的坚韧,仿佛无论今天她把身段放得有多低,日后都一定能站在更高的地方!这种感觉,琉璃也是越看越眼熟,前几天才猛地想起,这不活生 生就是年轻版的那一位?心惊肉跳之余,她回头便悄悄把赵幺娘的待遇提了两档。这几天她心神不宁,一半是被访客烦的,一半是被这个“女儿”愁 的—有些机缘固然是不可复制,可有些人还真是,轻不得重不得,怎么待她好像都不大保险……小米也纳闷地瞧了阿燕好几眼:“不像啊!我倒觉得我和姊姊更像。娘子你看,我和燕姊姊一般高呢!脸庞也差不多,就是我要年轻貌美些!”
阿燕一本正经地点头:“那是,谁能跟咱们小米比美貌,这不是自找不自在么?”
琉璃被逗得笑了起来,心底的纠结也丢开了大半,也是,不管日后如何,总不能现在就去自找不自在!三人说笑了一阵,琉璃又留着阿燕用了午饭。大约是心情放松,午后这一觉她竟是睡得分外香甜,睁开眼睛才 现,天色巳然向晚,外屋不知何时点起了蜡烛,烛光从低垂的门帘下漏了进来,不时地轻轻晃动。外屋里,三郎清脆的声音和裴行俭低低的笑声混在一起,仿佛也在随着烛光摇曳起伏,让人一时竟分不清到底是梦境还是现实。
琉璃迷迷糊糊地听了好一会儿,才一点点清醒过来。她慢慢起身,随手绾好头发穿上外衣,拖着软底鞋往外走,还没到门口,就听裴行俭笑道:“你阿娘起来啦!”三郎欢喜地大叫了一声,随即便是裴行俭的低喝:“不许跑,仔细撞着阿娘。”
脚步声一阵乱响,门帘挑处,却是裴行检抱着三郎走了进来,三郎犹自扎手扎脚地往外乱挣,瞅见琉璃便尖叫:“阿娘,阿娘!”
琉璃笑着迎上去,就着裴行俭的手臂抱住了他:“三郎怎么啦?”
三郎把脸贴了上来,嘴撅得老高:“三郎等了阿娘半天了,阿爷还不许三郎进来找阿娘,说阿娘带着弟弟睡觉呢。阿娘,你为什么不带三郎睡觉?三郎明明比弟弟乖!”
琉璃无奈地看了裴行检一眼,自打她有了身孕,三郎就格外黏她,等到听说多半是个弟弟,更是动不动就要吃醋。偏偏裴行俭最爱拿这个逗他,每次还会认真地保证:就算阿娘要带弟弟没时间,就算弟弟更乖,阿爷最喜欢的还是三郎……喂,你还能更幼稚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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