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代兴要去大理采购普洱,凤卫来出主意,她随着突然回来,还不知道“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呢!一个两个的,仗着她出嫁就为非作歹,当她死的啊!竟敢这么说玉颜忘记她吃谁家饭、住谁家宅了?!
红颜牵着玉颜往回走:“快走罢,既然元郎跟着了,便快去找外租读书,莫为些不值得的小事耽误工夫。”
“是!”玉颜欢脱地走了。
元豪也连忙跟上,但玉颜就像脚下生风,竟是让元豪追得气喘吁吁才追上。元豪刚把手搭上玉颜的肩膀,玉颜便气呼呼地甩开,当即扯着嘴大吼:“你这没用的东西,枉我对你这般好,你吃我多少钱?竟然由着你祖母骂我!”
元豪急忙解释:“非也!我还没来得及说,大姨和你便来了。”
“少扯淡了,”玉颜怒不可遏,“我看你和你爹都一样,都是那种软柿子,扶不上墙的阿斗。”
元豪有些下不来台:“尽管父亲不对,你也别这般说。”
“我说怎么了?”玉颜趾气高扬,“我和你爹是同辈,怎么不能评论?你爹自己不厚道,还不许人说嘛?你也不想想,谁害死了你娘?自己心里糊涂没本帐,当初救你干什么?”
元豪心中晚班难过,刚想去拉玉颜的袖子,玉颜便怒哼一声,又撒脚丫子狂奔、不想和元豪同路。元豪偏生死心眼,又在后头狂追,两个人到章子聪那里时,已然浑身像水浸过的一样,都伏在台阶上喘。
章子聪在任家养着,虽说愈发走不动,但好歹不能再口里流口水,望着闹别扭的两个孩子,不禁扶着门框笑了起来。
那元豪已经累得动弹不得,还想着伸手去够玉颜的袖子,玉颜只拼命往旁边挪,一不小心从台阶上掉下去,头撞到花盆,当即捂着哇哇大哭起来。章子聪一惊,急忙奔过去把玉颜抱在怀里,柔声哄着。
玉颜只管哭,声嘶力竭地吼着、把章子聪的耳朵几乎震聋:“外祖父,元郎欺负我!”
章子聪哄他:“不生气不哭,玉儿最乖,一会子让元郎给你作揖赔罪,可好?”
玉颜把头摇成拨浪鼓:“我不要再跟他好了!“
“行行行,今天不跟他好了。“章子聪抱着玉颜进去,摸着玉颜被撞倒的地方,眼里尽是心疼。
元豪嘟着嘴跟在后头,心里又把大章氏怨了千万遍。
而红颜这里正要离开,大章氏便追上来问:“大丫头有空回来?婆母可好说话。”
红颜眉头一皱。
这个大章氏,是最近被下蛊了吧?她不想想这是谁家,上来就讽刺她不顾婆母、擅自回家。这是她家,她跟着夫君回来,她管得着吗?
红颜对大章氏一笑:“大姨日夜操心姨夫的风流债,还要照顾表哥,没想到还有心思关心我,我真是十分感激。”
大章氏脸一沉。
红颜扬扬眉:“出嫁前我曾备下一副红木棺材,如今任家富足了,赫连家的产业也安定下来,大姨是否要重新再看新的?免得到时候应付不来。”
大章氏怒。
这个丫头竟然咒她儿子!虽然这是不争的事实,但自己承认和别人说、尤其是这种故意的表情来说,就是让人想一巴掌过去。
大章氏刚要发火,红颜便接着又补了一刀:“大姨若是生气,只管去和娘唠叨,娘还会听你几句,骂一骂我,但我可不会往心里去。你自小看着我大,我是什么脾气秉性你是知道的,我受不了半点委屈。你若是知趣,想到吃住是谁的,便回去躺着养神;若是不知趣,就有点骨气,自行出去租了房子,我乐意和你斗。”
大章氏瞬间歧视便矮了。
临安的低价只比当年东京高而不比其低,再外头找一间称心如意的房子不简单,就算找到了,也不一定有能力付得起钱,不如这里实惠。
大章氏心里不愿再说,但脸上又过不去,只得沉默着站在那里,头仰得老高。
红颜得意地一笑,带着小眉和无暇走了。大章氏在背后又腹诽了她一顿。
凤卫和代兴、代忠、九隆谈了近一日,及夜间,凤卫才说:“明日早些来为兴儿践行,至夜不归,我那继母要有话说。”
其实潘氏说什么,他根本不在乎。只是红颜在后宅跟她相处时间长,怕她吃亏——依照红颜的性子和手段,尽管不吃亏到哪儿去,也不忍心她受一点气。
九隆一听,连忙便赶着红颜走。红颜还舍不得,九隆倒是生了气,瞪着三角眼骂人:“做媳妇不守规矩,是任家教你的?”
代忠听了当即便辩驳:“哪里就这么严重,只是不舍得,你让她拜别一番就是了。”
九隆遂不再说话。
被九隆这么一闹,红颜想拜别也没有兴致了,跟着凤卫便回去了。代忠不忍叫下人起夜给他照路,自己摸黑回去,却不小心撞了一个人,仔细一看,正是玉檀。
玉檀浮着笑:“怎么不叫个人呢?”
代忠耸耸肩:“太晚了,让人起来不好。”
玉檀一笑:“你还是如此体贴。”
代忠不语。
体贴又有何用?治国齐家平天下,他都没有办到,甚至于蒙司,他都无法救他。
玉檀抚着他的手臂:“好了吗?”
代忠抬起手,让她尽情抚着:“无碍了,如今还能耍枪呢,下回再起烽烟,我还是要去的。”
玉檀流下泪水:“你好,便好。”
代忠看着她憔悴的脸,一叹。
他从未忘记过她,就像她也没忘记他一样。但他们,终究是错过了。
赫连雄在树后捂着胸口喘息着,他很想去打死那对狗男女,但他实在没有多余的力气,他现在头重脚轻,只想动一动,他想去把玉檀抓过来。可他就像一片离树的叶子,静静飘落,倒地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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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奔丧(一)
赫连雄出去之前没和屋里的丫头打招呼,屋里丫头出去倒个夜壶,回来时发现赫连雄已然不见了,急的跟什么似的,连忙通报了大章氏,大章氏又闹起来,章氏只好也起来帮忙,一家人找了一夜,才在墙根底下寻到赫连雄已然僵冷的尸体,大章氏抱着自家儿子哭得死去活来,几次晕过去。因着赫连雄去世是赫连家家事,章氏不想插手,便让玉檀来处理。玉檀将红颜之前买的红木棺材拉出来,刚要入殓,大章氏便扑过来揪住玉檀的手,不依不饶:“你这没有良心的,赫连家虽说时运不济,到底出得起一副楠木棺材的钱,你把我的嫁妆再拿去变卖了,换副金丝楠木的有何难?他是你的枕边人,你竟然让他用红木下葬。赫连家的家财你省下来要给你再嫁是吗?!”
玉檀原本只是想着快些把赫连雄入葬,免得在人家家里发出异味,不守主客之道。再说现在做棺材还做那么好的棺材,首先材料就不易得,其次又耗工夫。就是想给副好棺材下葬,也得先埋了赫连雄,日后再慢慢换。大章氏把这儿当自己家不说,还大呼小叫地说这些难听的话,玉檀可是生气。
玉檀搡开大章氏:“你若是不依,自己去寻好的来,我无半句话。我原本便是一个丫头,你硬生生让我嫁进来当什么劳什子家主,如今看我无子,你的孙子在那好好的,便又想赶我走。你是婆母,你要赶我走,我无半句怨言,你扪心自问,我可有贪你家的钱?!”
有你也查不出来。现在赫连家上上下下都是我的人,你就是真把我赶走,一时半会也不能完全接济过来。
大章氏一时语塞。
玉檀凑近大章氏:“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你在任家操办夫君的丧事,旁的不说,让大小姐怎么想?她可是个最自私的,要是她知道你又这样,岂不是又要给你好看?你不如先用她备下的红木棺材装殓了,运回西辽去,那里是咱们的地盘,而且最近和西方的那些国家联合起来,也无有战乱,咱们回去再好好送送夫君。”
大章氏悻悻的:“呵,都嫁出去了还惦记着自己家呢,也不怕一人吃两份噎死。”
玉檀不语。
利用人与人之间的嫌隙来达到自己的目的,这可是一个好手段。该收收该放放,张弛有道,这才是为人。
大章氏手一甩:“罢了,你做主罢。回去了还能顺便寻你母亲。只是有一点,回去之时得把元郎带上,你是不能再有了,总得有人百年之后给我等上香。”
玉檀心中千万个不愿意,但为人妇也不得不答应。
大章氏把赫连雄去世的消息打发人送去给红颜知道,红颜当即就要回来看一看,凤卫自然陪着。潘氏巴不得红颜越晚了解家务事越好,因此答应得倒是痛快。
红颜和凤卫同乘马车回家,路上听得士兵叫嚷,红颜忍不住掀了车帘子去看,只见士兵们押解着一个女人正赶赴刑场。
红颜叹息:“可怜女儿家的,穿的还是绫罗绸缎,却被游街。”
凤卫就着红颜看得方向仔细看了一眼,问道:“你可知那是谁?”
红颜摇摇头。
凤卫一笑:“那是济王妃,你嫂子的嫡亲妹子,杭铁溪。”
红颜一惊:“她不是在济州吗?怎的沦为阶下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