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淡道:“无事,只是一个小意外。”
“真的?”
“真的!浩儿还在翰林院处理一些事情,他知道你定会担心,便让我先回来告之一声他安然无恙,很快便会回来!”钟淡轻声细语,他怕吓着这阵子如惊弓之鸟的姐姐。
若让她知晓莫浩受了伤,怕是要受不住。
莫候爷终归在官场数十年,哪会看不出钟淡眼神中的闪烁。
待夫人被钟淡哄着回后院歇息后,他直接问道:“浩儿到底怎么样了?”
“当时浩儿与各位翰林院的大人们正在修撰国史,不料浩儿一个错手将油灯打翻,不仅将时历半月余的国史毁之一旦,就连隔壁间的史阁也被突来的火势祸及。”钟淡握紧拳头,不愤道:“浩儿急着救下史阁那珍之又珍的史册,一时不察被烧倒下来的木架砸伤了手臂,烧黑了一片,所幸并无大碍,只是皮肉伤。”
“一盏油灯怎么可能……”还未说完,莫候爷已想到什么,他目光锐利地看向钟淡。
钟淡点头,证实了莫候爷的猜测。
正堂外庭院里的细雨仍旧淅沥沥地下着,黑阴阴的夜空像是一块沉重的布,浸了雨水湿透地死死地压在正堂内两人的鼻息间。
窒息,不过在眨眼间。
取舍,决定生死。
“保住浩儿。”
“延儿……”
“你我都知道延儿还活着的希望并不大,只是你姐姐她无法面对事实,我们才一再查找。”莫候爷叹了口气,相较于那个不成气候的嫡三子,即便他再疼爱,他也不能用齐均候府的所有压上,“浩儿是齐均候府的世子,他是我们的希望,他绝对不能有事!”
“我明白了。”钟淡道。
他不会再去查白青亭,但不代表他会放过白青亭。
虽然没有证据,但他知道延儿的失踪绝对与她脱不了干系!
十月的头一天,白青亭休沐。
与吕司记交待好一切事宜后,她行至乾龙宫外,便吩咐小二去白府赶马车过来接她。
今日依旧是烟雨绵绵的天气,这种天气走路最讨厌了,所幸她早买了马车。
白青亭撑着把绘着寒梅折枝的纸油布伞,独自在皇宫大门右侧等着。
十月渐冷,她出来时便多加了件披风,外边又穿着蓑衣防被雨水淋着,可这么站了一会仍教她手冷脚凉的。
“驾——”
皇宫大门前正道上徐徐跑来了一辆马车,看那样子像是要入宫的皇子车驾,却不知为何竟是停在宫门前。
一个转向,竟向着她慢慢走来。
她离宫门也就十数步之远,大声一点还能与守宫门的侍卫大哥打招呼。
可就是这么近,还有人竟连几步路都不愿下车的,想必身份金贵得很。
不消几息,马车已到她跟前。
车夫停下后撩起锦帘,随在马车侧面跑过来的内侍赶紧打着伞举至帘门边,免去马车里的主子淋到雨丝。
马车里面慢慢伸出来一个头来,这个头的主人她是再熟悉不过了。
只不过与她现代白青亭正经近距离见面,这还是初次。
他有着一张温文和气的面容,皮肤白皙,俊美绝伦的五官,那一双多情的桃花眼中有着隐匿的精光,还有时刻漾着令人目眩的笑颜。
只微微一眼,便能让人沉沦其中。
几乎集齐皇帝与皇后的所有优良基因,这太子龙琅当真是一个风华绝代的人物。
当然,这是纯欣赏他那张脸的结论。
若论到他的品性,只能让人大叹三声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继而敬而远之!
白青亭躬身一礼,柔声道:“太子殿下。”
龙琅颔首,眉目间含笑问道:“白代诏怎么这么闲情逸致在此赏雨?”
“奴婢今日休沐,出宫而已。”白青亭回道。
“哦?休沐啊……”龙琅诚心诚意提议道,“不如,本太子送你一程如何?”
白青亭心中一跳,“太子殿下不是要入宫么?”
“也没什么事,就是向父皇母后请个安,改日也无防。”龙琅颇有几分契而不舍,说着竟挪出位置来,“快上来吧,本太子送你一程。”
内侍闻言连忙接过挽帘的任务,车夫一撒手便连忙跳下车驾,正要放下垫脚的矮几,便见另一辆马车与他们并排停下。
他愣了愣,不知是该将手上的矮几放下好还不放下好?
小二跳下马车,全然视其他人为无物,几个大步便走到白青亭跟前,向她行礼道:“姑娘,快上马车吧。”
龙琅一听即刻皱起眉峰,为一个小小奴婢竟敢无视冲撞他而一脸不快。
“太子殿下见谅!”白青亭见此连忙解释,对小二斥道:“还不快向太子殿下赔罪!”
小二并无惊慌,只是转了个身,向龙琅迅速跪下,埋首于地:“奴婢不知是太子殿下,还请太子殿下饶过奴婢,奴婢给太子殿下磕头了!”
说着,就着地面的雨水磕了三个响头。
龙琅沉吟了会,见差不多也就收了,摆着太子身份的严威道:“起身吧,这次看在白代诏的面子上饶了你,往后可不能再这般没规无矩,胡乱冲撞的!”
“奴婢谢过太子殿下!”小二起身低首立于白青亭身侧。
白青亭轻移脚步再靠近些小二,将伞分一半给小二遮雨,边道:“太子殿下果真如陛下所言的宽宏大量,奴婢谢过太子殿下。”
听到皇帝赞他,龙琅心里很是高兴,可面上仍温文有礼,并未露出半分,只言道:“即是你的人,本太子自不会太为难她。”
“雨势渐大,太子殿下快快入宫吧。”
龙琅睨了眼后来居上的普通马车,尔后点头。
内侍小心放下锦帘,撑了伞继续随于车侧。
车夫将手上还拿着的矮几重新放上马车,一跳上马车便将其转了个头,往宫门而去,不消会便入了宫门。
白青亭也上了马车,她刚坐稳,小二便赶着马车前往南岩大街。
☆、第六十二章搬尸
南岩大街白府大门前,小年子拿着把伞痴痴地望着,隔个片刻便跑下台阶往街头转角处望,连雨丝飘到他身上都不自知。
吴婶买完菜回来便见到他这一副模样,边收着伞边笑着打趣:“这不知道的,还以为咱家小年子在等着哪家的小姑娘呢!”
“行了,你就别打趣小年子了,这孩子脸皮薄。看!都红成猴子屁股了!”身后提着两条鱼与几串肉的吴伯呵呵笑着。
小年子果真羞红了脸,却不作声,固执地要等在大门口。
吴婶吴伯边说着家长里短边进了大门,只余小年子一个人杵在白府前继续等着白青亭。
再等了一会,街角处终于转进来一辆十分普通的马车,赶车的正是不久前来要马车去接白青亭的小二。
小年子认出赶车的小二,喜滋滋地跳下台阶撑着伞迎出去。
小二见是她在白府见到的那个孩子,便让马儿停下跑动慢慢走着。
小年子一靠近便随着马车往回走,只是马车慢走着,他那小短腿就得小跑着。
他嘴里喊着:“姐姐!姐姐!我是小年子!姐姐……”
马车本半昏半睡的白青亭听到吵音,一个下意识地想忽略继续浅眠,可再听到不知第几声的姐姐,她有点清醒了过来。
慢慢挪至帘门,她挽起布帘往外看,正看到一边小跑着一边老喊姐姐并自报家门的小年子,看到她终于露了个脸,他一脸兴奋,朝她咧开嘴笑。
“小年子,你怎么跑出来了?”
“不远,前面就到我们白府了!”
小年子往前边一指,她看去,果然只差个几步便到家了。
说话间,马车已停在白府前。
小二先下了车驾,小年子马上上前,眼睛滴溜溜转找着垫脚的矮几,寻了一会,见没有矮几,他便一只手撑着伞想为白青亭遮雨,另一只手伸向她想扶她下马车。
白青亭自已打开之前的寒梅折枝伞,笑道:“不必,你且退后些,姐姐要跳下去了。”
小年子一怔,他所做的皆是大户人家里的千金小姐下马车时的作派,姐姐这样说是不满意他的做法?
他心里不解,腿倒是迅速地往后退了三步。
白青亭一手撑着伞一手提着裙摆,一个眨眼便俐落漂亮地跳下马车。
随在白青亭入府,小年子怏怏地,小二见状低声对他说道:“姑娘向来不喜大户人家闺阁中的千金作派,自没那个习惯,并非是你做得不好。”
小年子怯怯道:“真的?”
“真的!”
“小二姐你真好!”
说完,他像一只野兔般跳到前面白青亭身边去,又叽叽喳喳姐姐前姐姐后地说个没完。
小二抿唇一笑,真是小孩心性。
到晴院换掉一身微湿的衣裳后,白青亭与吴婶吴伯说了会话,又问了小年子这几日在白府的状况,习不习惯之类的繁琐之事。
不一会,吴婶去料理午膳的食材,小年子又去帮吴伯将故园里的大木箱抬到厨房当柴火烧。
之前小二来取马车时,便随手将大木箱放于故园院子的空地上,并未多加理会。
白青亭这会一听,便着手安排了这大木箱的去处。
待大木箱被抬出故园,她吩咐着:“小二,你在故园外头守着,不许任何人入内,特别是一些会飞檐走壁的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