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青亭了然地点头,又问:“小三,你为何唤你家大人为公子,而非大人或少爷?”
君子恒拿着医书的手一错,差些将医书落下,拿着挟长好看的眼瞧着她,好奇她怎么这般无聊?
这一瞧,他方发现今日未着宫装的她有些不大一样。
月牙色的襦衫长裙清新雅致,嫩黄色的半臂少了些持重稳妥,多了一份姑娘家的芳芬婉约,随意梳起的垂练髻虽无着一物,也令她年轻着色不少。
☆、第三十章入手
白青亭任他打量着,大大方方的。
外头小三好像被她这个问题有些难住了,好一会方传来颇为小心翼翼的回话:“这个小的倒未曾想过,只是想唤公子便唤公子了……白代诏,这有何不妥么?”
“没什么不妥,我就是随意问问。”白青亭朝马车挪了挪,挪到锦帘旁卷起帘子,她终于看到闻其声不见其人的小三,是个相貌清秀的朴实小哥,她和善地聊起八卦:“小三,那嫡五小姐听说并不愿意,怎么那么快便下定了?”
小三没想到堂堂的正三品女官这样平易近人,这还是整日跟在皇帝面前侍候的!
他兴奋了,于是滔滔不绝:“白代诏有所不知,在重阳先前就有这么一说了,但又好像因着重阳大节给耽搁了,这不重阳一过,两家候府便又忙活起来。先前嫡五小姐都在李家制衣量好嫁衣尺寸了,可这李家制衣一倒,这不兰翠便急匆匆地出来另找好的制衣绣娘了么!说起来,这京都除了李家制衣,当数曲家布庄的绣娘是个顶个的好……”
堂堂明恭候府,堂堂嫡五小姐,要找个顶好的制衣绣娘,还用得着嫡小姐身边的大丫寰亲自出来寻么,怕是另有缘由吧。
到了南岩大街君府前,二人下了车。
君子恒与白青亭打了声招呼,便入府去了。
白青亭也进了自家宅子,嘱咐着吴伯吴婶要是没什么事,就到故园那里给空着的三间房拾掇拾掇,她有大用。
当然,除了寝室,其他地方也可适当拾掇拾掇,好了便出来,勿久留。
二老连说好后,她又让吴伯给她做三个巴掌大小的木牌子,她好在上面写着壹贰叁,打算挂到那三间房门上做门牌。
白青亭想过了,据刚才在马车上与君子恒的对话和他平日的风评来看,这人说话总是不尽然,不好对付。
一句话里若是有五分的话,他的话总有一分是真一分是假一分是试一分是探,还有一分他会丢还给你自个猜着。
要从他这边下手几乎不太可能,就算有可能也需徐徐图之,可李氏父子这件事是急事,哪能等得。
他明明是特意告知她,莫世子在朝堂之上被皇帝连降三级,怨气颇深。
她在宫外休沐的时间里,倘若有遇到齐均候府的人还是避开为好,特别是那什么混事都敢做的莫延。
可他偏偏不明说,还三弯四拐的别扭。
这样的好人,可以打主意,却最最不好打主意。
她想,她要从别的地方入手。
比如说,明恭候府。
想着,她立刻行动,毕竟时间紧迫。
连招呼都没跟吴婶吴伯打,她便出了宅子。
来到西岩大街的明恭候府,白青亭望着高高的白墙,攀着墙边的杨树翻墙而入,一着地,便听得两个小丫寰在嚼着舌根。
她闪入院子隐蔽处,静心听着。
“……五小姐再绝食下去,恐支撑不了多久。”一丫寰忧心地道,“兰翠姐姐好不容易避开夫人耳目出去一趟,回来时脸色却又颇为难看,我看五小姐此次必然要嫁到齐均候府了……”
她还未说完,另一丫寰忙让她噤声,“你小声些!”
“怕什么!这荒院子还有谁来!”
原来这是个荒院子,怪不得这样萧条寂静。
“再怎么样,我们都是五小姐身边的人,还是谨言慎行些好。”这丫寰看起来年纪大些,说话有分寸,另一丫寰听她这般说也果然小声了许多。
“你说,世子身边的品儿姐姐怎么还不来?”
“应是有什么事耽搁了。”
“现如今也就还有世子爷肯理我们五小姐的死活了……”说着,丫寰抽泣了起来,“夫人终归不是五小姐的生母,哪里会真管五小姐的死活!要是先夫人还在,定然不会同意候爷将五小姐配给莫三少爷那样的人的!”
这回年纪大些的丫寰也忧心忡忡,“继夫人也是五小姐的嫡母,她就算心底再不想管五小姐的死活,明面上还是要顾着的,主要是候爷……”
“今日候爷与世子爷整日都在鸣风院书房,也不知世子爷有没有为五小姐跟候爷求求情?”
“世子爷与五小姐皆是先夫人的亲骨肉,嫡亲的兄妹。世子爷也是真心疼爱我们小姐,应是会求情的。”可有没有用,她却心里没底。
“五小姐要真有什么意外,我怕我们……”年纪小的丫寰还未说完,便听得有人入院子来,二人忙噤声,看向来人。
待看清来人,二人皆一喜,上前道:“品儿姐姐,你总算来了!”
白青亭偷偷瞄了一眼,那名唤品儿的丫寰穿着打扮气质明显要比这两个丫寰身份高许多,据她们尊敬的程度应该是大丫寰的级别。
“我好不容易避开夫人的耳目,时间不多,我便长话短说了。”品儿道,“世子爷整日都在鸣风院与候爷议事,世子妃让我到鸣风院书房给候爷与世子爷送些膳食点心,也让我传话给五小姐,让五小姐安心,世子爷定会全力为五小姐说情。”
两个丫寰忙点头,品儿又嘱咐道:“此事夫人尚且不知……你们也知道夫人向来忌讳世子妃与五小姐亲近,世子妃这才令我小心在暗处与你们通气,你们可要警醒些,莫让夫人的人知道,令世子妃为难!”
两个丫寰对看一眼,年纪大些的丫寰说道:“品儿姐姐放心,我们会的。世子妃是夫人的嫡亲侄女儿,却能如此真心待我们小姐,我们小姐心中是知晓的,更是感激的。”
“你们明白便好。”品儿交待完所要说的,便提着手中的食盒出了院子。
两个丫寰也不久留,待品儿走了一会,她们也离开了院子。
白青亭随后跟上那名唤品儿的女子,听刚才的话中之意,这品儿应是明恭候府世子妃身边的大丫寰无疑了。
品儿一路往鸣风院走,白青亭一路隐秘跟着。
到了鸣风院,院门口有奴仆守着,品儿低声与他们说了些什么,他们很快通行。
白青亭选了个角落翻墙进入鸣风院,一着地便见品儿的身影快要消失于小径尽头,她连忙疾步跟上。
又连着进了三道门,方终于看到所谓书房的踪影。
白青亭暗自撇撇嘴,这候府就是麻烦,地方绕了又绕不说,规矩还多,一道关卡一道关卡的,竟是比她出入皇宫还要麻烦。
此时的白青亭却忘了,若非她顶着代诏女官的身份,这候府的关卡麻烦尚不及皇宫的万分之一。
☆、第三十一章偷窥
品儿很快入了书房,只待了片刻便出来。
品儿离去后,白青亭观了观书房四周,安静无人,一干奴仆皆未候在书房外,想到方才她在书房所属院落外看到那一长溜的奴仆,应是早被吩咐了不准靠近书房吧。
如此正好,方便她偷听。
白青亭刚靠近书房北面的窗棂下,双耳贴近细听之时,便听到书房内砰的一声巨响。
她用指腹沾沾口水想沾湿弄破窗纸,却不料怎么湿也不破,细看原来是不是纸糊的窗。
她敲了敲自个脑袋一下,真是在现代看电视看糊涂了,以为什么窗都能用手指戳破。
平民穷苦老百姓才用纸糊的窗,这候府堂堂一大权贵哪能这般穷酸,用的可都是上好的白纱糊成的。
白青亭从内袖口抽出手术刀,往窗棂上白纱轻轻一划,便现出一道口子,她又往下划了一道,很快两道口子便形成了一道小小的细缝,足以让她窥个清清楚楚。
书房内,品儿刚拿进去的食盒被翻在地,膳食洒满一地,狼籍一片。
想来刚才那一声砰响应该就是这个了。
白青亭再将视线往上移了移,便见明恭候叶文山与明恭候世子叶式明对恃着。
叶候爷横眉竖目,叶世子满面哀容,显然方才刚刚大吵一顿,二人正气头上。
或者说叶候爷正气头上,而叶世子则好像一脸的心痛,却又无可奈何。
安静了片刻,叶世子突然双膝跪下:“父亲,玉珍是母亲唯一留给我的嫡亲妹妹……不管如何,望父亲再三斟酌,莫让仙逝的母亲寒心!”
叶候爷抄起一旁桌上的瓷杯往叶世子身上一个猛掷,砸到他身上后锵的一声落地碎成瓷片,他硬生生受着,连梗着的脖子也未曾缩一点点,神情坚定毫无退让。
叶候爷怒斥道:“不孝子!现如今竟还敢拿你过逝的母亲来威挟我!倘若玉珍此番不嫁到齐均候府,你以为明恭候府还能安稳么!”
“白代诏之事本就与我们玉珍无关,何故失败了反要玉珍去补这个错失?”叶世子愤愤不平,质问道:“那莫延是什么人,父亲莫非不知么!玉珍嫁与他和跳入火坑又有何两样?”
叶候爷不语,静静地看着这唯一的嫡长子,这明恭候府唯一的世子,若非继夫人多年不曾为他生养其他嫡子,庶子又不足为继,他定亲自请旨将这不长进的不孝子废去世子之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