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那椅子上的女子,该是……杜云锦。
修长的手指轻轻触摸着伤处,视线却静静的落在那依旧冷的瑟瑟发抖还不停呜呜叫唤的女人身上,幽深的眸子,微微眯紧。
宫里
庄秋玉的心越发惴惴不安。
煜哥哥现在怎么样了?他的伤要不要紧?
垂首,桃红色的襦裙上还沾着血迹,她的手,细白如葱的指尖,血迹已然干了,是他的。
他会不会死?
铜镜里,那张妆容精致的脸,渐渐变的扭曲,任由晶莹的泪花模糊了那份娇艳。
“呜呜。”猛地挥手扫去了桌子上的镜子,庄秋玉趴在梳妆台上,伤心的哭起来。
“这又是怎么了?”德妃娘娘过来,就见满地摔碎的狼藉,再看那趴在桌子上哭的一颤一颤的妹妹,无奈的凝眉,抬手,挥退了跟谁的宫女们。
“玉儿,跟你的丫头说,这一整天你将自己关在屋子里,饭不吃水不喝的,还一个劲儿的哭,到底怎么回事?跟姐姐说说。”
德妃绕开那些碎片,走到妹妹身边,伸手轻轻
到妹妹身边,伸手轻轻抚上她颤抖的肩。
“大姐姐。”庄秋玉猛地扑进德妃娘娘的怀里,发泄般的嚎啕起来。
她生下来时,德妃娘娘早已出嫁并且生了一双儿女。
算起来,她比自己的一双侄儿侄女还要小呢。
自小,德妃娘娘看着她长大。
名为姐妹,实为母女也不为过。
庄秋玉自幼丧母,德妃这个姐姐,大多时候给她的就等于母爱一般。
是以,难过的时候,德妃也就成了她最温暖的港湾。
德妃娘娘抱着她,像哄孩子似的轻轻拍着她的背,轻声叹道,“玉儿,有什么伤心事就哭吧,使劲哭出来,哭完了就好了。”
“大姐姐,我该怎么办?”庄秋玉突然扬起泪眼,无措的看着姐姐。
德妃心下一颤,因这妹妹年纪小到可以做她的闺女,她自来格外疼爱,最见不得这丫头掉眼泪。
可有些事,却是她想使力也帮不上的,譬如男女之情。
深吸一口气,德妃劝道,“傻玉儿,姐姐那日的话又白说了吗?你好好的一个闺女家,为何那么死心眼的非他不可?这天下的好男人多的是……”
“不,不是的。”庄秋玉摇头,举起指头给她看。
德妃愣了下,“什么?”
“姐,我是个坏女人,我不值得他爱。”庄秋玉突然发疯似的,推开德妃,拿起梳妆台上的剪子,就往自己的手上猛戳。
德妃唬的了不得,好容易抢了剪子扔掉,再看她那手,却是血肉模糊一片,连忙喊,“来人,宣太医。”
“姐。”庄秋玉摇头,只哭道,“我恨不能死了。”
“混账。”看她这样子,德妃又疼又气,突然,扬手一巴掌甩在她脸上,怒喝,“庄秋玉,你再敢这样要死要活,本宫即刻找皇上,让他给你寻个男人嫁了。”
庄秋玉根本不在乎脸上那疼,只泪眼婆娑,心如死灰般哭道,“姐姐,他若死了,我也不活了。我给他偿命。”
德妃这才听出不对来,屏退前来对宫女,一把捏住庄秋玉的肩膀,神色凝肃的问,“玉儿,出了什么事?快跟姐姐说。”
“我,我不知道怎么办?”庄秋玉茫然无措,伸出血肉模糊的十指,眼泪又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抽泣道,“我,我并不知道他会受伤,他还流了那么多的血?大哥说过没事的。”
“大哥?”一听这称呼,德妃脸色大变,眼神变得格外锐利,“死丫头,他叫你做了什么?是天煜吗?”
也许是德妃的眼神太过吓人,庄秋玉怔忡着,还是将自己做的事说了出来。
原来,那日,斗药大会上遇到赵天煜后,她回到家庙,心情越发难以平复。
而这时,庄善仁派人接她回府。
回府后,庄善仁又是骂她没用,骂她给庄家丢脸,最后,给了她一个精致的盒子,说里面有种嗜心蛊,但凡中此蛊者,必会对她一心一意,且要想解蛊,必须得男女交合,否则,那人必死无疑。
她起初是拒绝的,可庄善仁愣是塞到了她怀里,说是她以后用的着。
鬼使神差的,她后来竟带进了宫里。
那晚,德妃宴请赵天煜,她满心期待两人重叙前缘,谁料,她已经抛开了所有的矜持和脸面,只求他的真心,他却将她的真心践踏如泥,说了那些无情的话。
她气坏了,脑子也糊涂了,回到住处,无意发现了那盒子,竟然猪油蒙了心,一时间恶念生起,赌气又找去了赵天煜那儿。
她以死相逼,他却一点不为动容,反下了令,碧霄宫严禁她出入。
她真是被逼的,这才用了大哥给的毒物。
她只想他能对自己好些,她只想,哪怕跟他生米煮成熟饭,逼他就范也好,总之,她会用她的一生去爱他的。
可是,就算被伤成那样,他仍旧推开她,连个指头都不愿意碰她。
她不知道他去了哪儿?他只警告她,这件事不准说出去。
可是,大哥说过,中蛊者若不与施蛊者交合的话,必死无疑。
而他离宫一天一夜,去了哪里,不得而知。
庄秋玉这一天等在宫里,神思恍惚,只盼着赵天煜能够回心转意,回头找她。
然而,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眼看这一夜又将过去,她急了,心更痛了。
他是宁愿死也不要她。
可是,她却不愿意他死啊。
“蠢东西!”听完她的话,德妃气的浑身发抖,抬手,恨不得打死这个蠢女人,但看她那哭的可怜的脸,终究没下去手,只是,一把将她推开,骂道,“天煜没事便罢,他若有个好歹,你就算死十次一百次,也偿不了他的命。”
怎么办?那嗜心蛊,又名蛇蛊,最是淫邪狠辣,中蛊者必得就范,才能保命。
可眼下,庄秋玉哭成这样,显然,事没成。
事没成,就意味着赵天煜得死。
赵天煜若死了,皇上那边还不得疯魔了?庄家诛九族也灭不了他的心头恨啊。
庄善仁这疯子,庄家迟早要被他送进地狱。
“姐,他不在宫里。”看德妃似乎要派人去找,庄秋玉忙道,“他不让我说出这件事。”
德妃忍了一口气,失望的盯着妹妹,“玉儿,别以为你等了他十三年。你根本配不上天煜。”
丢下一句话,德妃再也无力去安慰只会哭的妹妹,她还要想法子找到赵天煜,保住他的命,要在事态发展到最坏时遏制住。
至于庄秋玉这个妹妹,也怪她怜惜她自幼没了母亲,自己母爱泛滥,当小棉袄一般的娇惯着宠爱着,到如今,养成这样一朵蠢傻的娇花儿,悔不当初啊。
“你们看好了她,若她少一根汗毛,本宫不饶。”到底怕这傻妹妹想不开,德妃临走时,交代了宫女好好看着。
却没想到,德妃才走没多久,庄秋玉整个人如发羊癫疯一样在地上打滚鬼叫起来,唬的宫女们一个个不敢靠近。
太医院的太医来了,也是束手无策。
直疼到了凌晨,庄秋玉总算安稳下来,全身就跟从水里捞上来的似的,整个人被冷汗浸湿了。
宫女们这才战战兢兢的将昏死过去的她,抬到了床上。
“啊。”突然,一声惊恐的叫声响起,有个替庄秋玉擦身的宫女,惊吓的叫起来,“小姐她,她的脸。”
其他几个宫女紧张的上前来看,都倒吸了一口凉气,只见庄秋玉的左边脸颊上,苍白之中豁然印着一条蜿蜒的血红色曲线,从左眼角一直到下颚,细看之下,会觉得那像一条血红的小蛇,十分可怖。
——
清晨,杜云锦是在叽叽喳喳的鸟啼声中醒来的。
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暖和的被窝里,不免有些恍惚。
四下一打量,还是简单的小竹屋,那竹椅的椅背上还搭着一件雪白的狐裘,桌子上还放着她吃剩的点心。
“啊,不对。”她猛地坐起身来,揉了揉脑袋,再看身旁,没有人啊。
五叔呢?怎么她睡床上了?
赶忙下了床,打开竹屋门,要出去找人。
谁知,一出来,她怔了。
男人正在屋拐处,掰着点心,一点一点喂着聚集而来的雀儿。
“五叔,你没事了吗?”她朝他走了过来。
对于这样的称呼,杜云锦喊几遍就喊顺嘴了,可赵天煜听着却是不自觉的凝眉。
起身,他看向杜云锦,目光含着笑意,“没事了,多谢你。”
“不客气。”杜云锦摆摆手,视线朝他腰腹望去,此刻,他穿了外袍,看不到里面伤处怎样,她不免担心,“昨晚我睡着了,忘记给你换药了。你那伤口还疼吗?要不你回屋坐下来,我再帮你检查检查,虽然毒物除了,可那处伤口极深,怕没那么容易好呢。”
“不碍事,昨晚我已经换过药了。”赵天煜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