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之,周瑞也懂了,母亲现在就是把着那些钱财,不往外吐了。
大约是苦日子过的太多了,一下子手里有了银钱,便再也舍不得往外拿了。
周瑞没法子,也心疼母亲,不好再提,只道,“那先找大夫过来瞧,帐的话,我以后想办法。”
“你能想什么办法?你肩不能挑手不能提,还是说再上京去卖字画呢?”周老夫人气这儿子不上道。
周瑞被说的脑子发涨,气道,“儿子没用,那娘说怎么办?”
看也不是,不看也不是,合着他怎么做都是个错。
“你自己的媳妇要看病,还问娘怎么办?你要拿银子出来啊。”周老夫人气的直接了当起来。
周瑞脸红脖子粗,“儿子手里有没有钱,娘不知道么?”
以前,他卖字画
,他卖字画,省下的一文钱都要交到娘手里,他手里何曾攒下过一分银子?
娘这会子这样说,分明是刁难他啊。
“你没有,你那婆娘不是有。”周凤一旁不屑的撇嘴,“难为你天天跟在她屁股后头侍奉着,她就没多赏你点银子花花?”
“凤儿,你?”周瑞脸色铁青,目光阴沉下来。
吓的周凤忙往周老夫人怀里扑,“娘,你看哥哥,要吃我了呢。”
“别怕。”周老夫人抱着女儿,一边拿眼瞪着儿子,气道,“你就是个窝里横的,这会子对着妹妹凶,回头到那女人那里,还不知怎么软呢?哼。”
周瑞气闷,“娘,我也看出来了,今儿你们找我来就是撒气的。只是,我不明白,我到底做了什么错事,让你跟妹妹一再的作践?”
“相公。”薛萍娘看他那样,也是心疼,忙劝慰道,“娘是因为凤妹妹今天被那屋欺负了,这才心里有气呢。说什么你只管听着就是,能怎么着?”
周瑞甩开她,双眼通红的看着母亲,赌气就是,“娘,你心里有气只管撒,儿子受着就是。”
周老夫人见状,也不客气,直接道,“那屋欺负我们娘儿几个也就罢了,你的心也不在我们身上,都叫那小贱人给勾跑了。可是,我们到底还是你的家人,你总不能不管我们的死活?”
这话多冤枉啊,“娘,我什么时候不管你们死活了?”
“那我问你,这个月,你是给我们月钱了,还是上供的钱交给娘了?”周老夫人目光锐利的盯着他。
盯的周瑞茫然了一瞬,“不是,娘……”
难道娘将这些都当成应当应分的不成?
“不是什么?你不交给娘银子,我们娘三吃什么喝什么?萍娘肚子一天一天大了,这孩子将来出生要准备的东西也该准备了,你让我拿什么去准备?”周老夫人严厉的质问着。
周瑞只觉得无辜极了,“娘,月钱是瑶儿给的。她如今没给我银子,我拿什么给你们?”
“知道是她给的。”周老夫人撇嘴,冷哼,“怎么?现在舍不得了?还是想干脆将我们娘三直接赶出门,好让你们小两口快活?”
“娘,你怎么这样说?”周瑞忽然觉得母亲是不是中邪了?怎么能说出这样的歪理来,“钱是瑶儿的,她愿意给您,那是她的孝心,她不愿意给,那是她的本分,咱也不能逼着人家非给不行啊,何况,瑶儿现在吃穿用度,都在东屋,不劳烦娘这边,人家不想给了,娘也不能逼着我去要啊。”
“怎么不能要?她是不是咱们周家的儿媳?”周凤不服的问。
周瑞一个冷眼丢给她,“你当过她是嫂子吗?”
“……”周凤语塞,“不管我当没当,反正她是我们家的人,就得奉养娘。”
“奉养娘,那也是我做儿子的责任,与她何干?何况,若说儿媳有责任奉养婆母,那萍娘也有份,娘,怎么不见你问萍娘要东要西?”周瑞气的急了,一时没注意言辞,这番话一说出来,薛萍娘整个人如遭雷击一般,脸色煞白如纸。
周老夫人忙扶住儿媳,打了周瑞一下,“你这没良心的东西,萍娘自幼跟你定亲,你不在家的日子,都是她替你来照顾娘跟你妹妹。可以说,没有她,就没有娘跟你妹妹的今天,你如何能说出那样没良心的话来?”
周瑞自知理亏,他本不是针对薛萍娘的,只是,娘那话那样理所应当,让他气罢了。
“萍娘,我那话不是对你,你别往心里去。”
顿了顿,他长出一口气,失望且疲倦了道,“娘,你儿子是个软性的,是个没用的废物,挣不得银子回来孝敬你,是儿子的错。瑶儿那边,你也知道,她要做的事,谁都阻止不了,她不想做的事,谁也勉强不了。她如今不给你们月钱,自然有她的道理。娘,你不如想想你自己的所作所为,再去骂我不迟?”
顿了顿,又道,“另外,娘,你忘了爹以前教训我的话了么?爹说做人得有骨气。娘你这么多年来,不也是这样做的吗?你一个人拉扯着我跟凤儿长大,从不肯占别人一点便宜,不肯被人轻视了去,可如今,咱们家吃着用着瑶儿的,娘为何就觉得理所应当了呢?难怪乎瑶儿会那样说。”
“她说什么?”没想到儿子竟然教训起自己来,周老夫人脸色难看至极。
周瑞失望的冷笑,“瑶儿说,养条狗还会对自己摇摇尾巴,养了白眼狼,到头来只会反咬自己一口。”
“她骂咱们是狗?哦,不是,是狼?”周凤嚷道。
周瑞失笑,“是狼是狗无所谓,只是,时至今日,我突然觉得,瑶儿这话虽恶毒了些,但也没错。”
“你?你竟然让那贱人如此说你娘和妹妹,你还是男人吗?”周老夫人气的心慌慌,似乎下一刻就要晕倒一般。
薛萍娘也气道,“相公,你也太过分了,瑶姐姐说这样的话,你真该管管才是。这是大逆不道啊。”
“可是,娘,是因为瑶儿,咱们这个家才完整,才有了现在衣食无忧的生活。娘不必再熬夜纺线,凤儿更不必大冷的天再赶绣活,萍娘也不至于跟其他人家的婆娘一样,大着肚子还得为每日的营生奔波。而且,家里还使着一个小丫头,洗衣做饭轮不着你们,赚钱养家也不需要你们。更有,不用每年一到年底,就会有债主
就会有债主上门要债。娘,你总说,如今咱们家那些亲戚们都巴结咱们家,高看咱们家,那是因为什么,你心里清楚?因为咱们家的生活好了,有钱了。可你别忘了,这些都是因为瑶儿。”
“是,是,都是你的瑶儿,我们一无是处,只会花她的银子,受她的施舍,在她眼里,我们连条狗都不如。”周老夫人伤心的在女儿怀里哭了。
周凤也跟着哭了,“娘,你别哭了,等以后,凤儿找个有钱人家嫁了,带着你过好日子去,咱不受哥哥的气。”
薛萍娘也落泪,“都是我不好,我娘家没钱,不能帮助相公,反回回累及相公,如今,我还靠瑶姐姐养活着,的确难为她了。”
“好了,你们都别说了。”周瑞失望极了,也累极了。
自从瑶儿嫁进这个家,他的心一直惴惴不安,怕她受委屈,怕娘和妹妹受委屈,可到头来,他才满腹委屈。
一个个的都想逼死他啊,谁能设身处地的为他着想过?
他并不是无情之人,他想跟瑶儿和好,也想娘跟妹妹好,更想对得起薛萍娘一番情意。
可最后,谁都恨他。
周老夫人发觉他神色不对,也忙收了泪,道,“娘也知道,你在中间受夹板气,你心里也苦。可是,娘老了,做不动了,你妹妹还小,自己都照顾不了自己,还有萍娘,大着肚子也要人照顾,将来生下孩子,就更要人照顾了。你说,没有钱怎么过?”
周瑞不语,只深深的盯着她。
周老夫人很干脆的说,“这样,你去跟瑶儿说,娘也不是贪心之人,每月月钱还依从前,另外,铺子和庄子得分一半出来。就当奉养我这婆母和养活小姑子的钱了。”
周瑞其实隐隐猜到母亲的目的,只是,当母亲这样大言不惭的提出来时,他真真惊诧了,也被伤到了。
“若她不拿呢?”其实,他很笃定,瑶儿这次是不会拿的了。
周老夫人冷笑,“那就别怪我这婆婆的心狠了,这世上还没见过不奉养婆婆的儿媳,她这行为是不孝,若我告到衙门去,她还能得着好?”
薛萍娘和周凤也因她这话愣了下,告衙门?闹太大了吧?
其实,老太太也不过是拿话吓唬儿子罢了,她目的只是想要那每月的几百银子而已。
然而,周瑞却觉得母亲这话有如锥子,扎的他心口疼。
懒的再多说什么,他只疲倦的低语,“娘,你要做什么便做什么去吧,儿子不拦你。另外,儿子也有件事要跟您说一下。”
“什么事?”儿子的神情,突然然周老太太心里发慌,难道她真逼紧了?
可是,不过一月几百银子的事?那女人又不是没有。
她几乎可以笃定,只要儿子提了,枕边风吹几句,那女人肯定会拿出银子来的,关键就看儿子怎么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