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彻似乎被顾竹寒这个脆弱的笑容晃了晃,她脸上显露的毫不在意并不是假的,而是真的不把自己的性命放在心上。一般来说,只有死士或者丝毫不畏生死的人才能做到这一点,就顾竹寒现在的身份来说,应该是前一种。
他之所以没有立即杀了她,主要是因为她身上应该还掌握了自己别的秘密,又或者是,此人并不止自己一人在这里,敢独闯他方才布置精妙的院子,自然是不敢一个人硬闯。
他认定她一时半刻通知不了她的同党,既是如此,他不妨留她的性命多一会儿。
“七……堂哥,等等我。”
梁筠像只打不死的小强那般转瞬又跟了上来,凌彻不欲再与梁筠纠缠,当务之急是要先处理了顾竹寒这个祸患。
几人已经进入了会场,凌彻向梁筠身侧的梁沐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将梁筠带走,梁沐知道凌彻应该有要紧的事要做,立即点了点头,一把将梁筠拖走。
梁筠被拖得莫名其妙,挣扎着转头又想找顾竹寒,然而一大波人潮涌来,凌彻早已拖着顾竹寒混入人潮之中,转瞬不见了踪影。
“哎呀,我倒不知纪寒原来认识彻王殿下的啊!”
“啧啧,什么叫兰芝玉树、玉树临风、皎皎玉人,我今天总算知道了。”
“看来纪寒的前途无限啊,以后仕途定会一帆风顺呐,这等好事怎么就轮不到我呢?”
长醉书院的学子大多数都认识凌彻,见凌彻和纪寒一同出现,而且姿态亲密,实在是令人嫉妒,有多少人想让凌彻赏个眼风都赏不到,现在顾竹寒分明是凌彻的宠儿。而他们好像没有看见现时凌彻的宠儿似乎正在暗暗咬牙切齿想要把某人碎尸万段。顾竹寒被这些人看得头皮发麻,让她成为风口浪尖上的人,定然是警告那些“暗中接应她的人”不要轻举妄动,否则直接将她杀了,那么他们也拿不到他们想要的资料。
顾竹寒心中破口大骂,骂完凌彻,骂那些不知好歹回归的人,你丫的,你们哪只眼看见我平步青云了?哪只眼看见凌彻正在宠信我了?让你们站站我的位置感受一下裂心裂肺的滋味可好?
凌彻在她身旁看着她脸色越来越惨青的样子,毫不理会,此时有人请凌彻进会场主座,一般来说亲王身份的应该要随侍皇帝身侧,顺景帝此时还没有来,他理应当先入座,等候顺景帝的御驾。
顾竹寒看见那个请示的太监,本来心头一阵欢喜,只要凌彻离开她身旁片刻,她就有机会逃生,但是凌彻一心想要逼问出顾竹寒心中的秘密,哪会让她得逞?
他对那太监说道:“今儿天气好,我先在下面席位上坐一下歇歇凉。”
这个借口怎么听怎么不像借口,那内侍有意无意地瞥了一眼顾竹寒,看不清那神色里闪过什么奇特的东西,但是这阉人这样看自己心中想的肯定不是什么好事情。她垂头丧气地继续被凌彻带着进入了会场。
☆、159.第159章 一场混乱大战(1)
凌彻寻了个较前较隐蔽的位置携了顾竹寒坐下,他不再搂着顾竹寒的肩,而是直接在袖底下握了她的手,说是握着她的手,其实也是封着她的脉搏。那人入手的触感细腻鲜嫩,掌心之处有微微的薄茧,有着习武之人的力度,也有深闺女子的娇柔。这种感觉真是令人觉得奇怪,他转头看她,见她坐在日光底下面无表情,一张苍白的脸上跳跃着阳光,然而明明应该是温暖的气温,却让人看出一种沉淀的沧桑与落拓。
他的目光下移到她的脖颈之处,高高挽起的发髻垂下几缕发丝在鬓侧,天青水光一线,黑的地方依然黑,白的地方是纯粹的白,那几缕发丝衬得她的脖颈修长晶莹,如高高昂起的天鹅,转折之间跳出惊鸿一舞。明明是一个少年,却给他一种妙龄女子的感觉,凌彻沉了眼神看她,顾竹寒似乎感觉到凌彻越加怀疑的眼神,又见他盯着自己露出的脖颈不放,不由把领口再往脖颈上拉紧一点儿,她平日里都会把领口拉得很上,大蔚的衣服总是宽袍大袖的,这里的人多是风流纵情,是以领口总是很宽,她费劲心思改了几套衣服,就是为了把过露的领口给改窄,不料方才打斗的时候动作幅度太大,以至于裸露了太多肌肤出来。希望这个心思谨慎超于常人彻王并没有看出什么端倪才好。
两人继续僵持着,凌彻不主动出声问她,她肯定不会说什么。此时缪可言从对面过来,他寻了很久终是寻到了顾竹寒,一脸喜色地对着她打着一些古怪的手势,顾竹寒分辨着他唇上的话语,见他好像是说“银闇回来了”。
“银闇回来了?”顾竹寒心中一喜,她听懂了缪可言的话语,银闇武功高强,若然有他的帮助,她能从凌彻手下逃脱的几率会大很多。
缪可言见她听懂了上半句,也就开始说下半句,然而凌彻似是察觉出什么异常,转头见顾竹寒一副兴高采烈的模样,又看她对面有个青袍男子,眼底闪过一丝精光,此时顾竹寒已经和缪可言隔空对话完毕,顾竹寒的脸色也逐渐黯淡下来,她听明白了缪可言后半句话在说什么,他在说“银闇变得很古怪”。
银闇本来就很奇怪,现在回来之后变得更奇怪,那即是……
未等顾竹寒进一步思索,会场之外便响起内侍尖细的传报音:“陛下驾到,众人行礼!”
随着这一声传报,在座的人都纷纷跪地行礼,凌彻也不例外,他深深地跪了下去,却在自己行礼的那一刻封住了顾竹寒全身的经脉,让她动弹不得。
顾竹寒目眦欲裂,简直想要破口大骂。若要说她奸诈,那么凌彻便是奸诈中的始祖,他是在逼她,也是在借刀杀人,有什么比得过让内侍发现了有人不跪大蔚皇帝,还要面无表情地坐在坐席上?
“陛下驾到,众人行礼!”
内侍又喊了一声,顺景帝此时才正式从会场外走入,与此同时也有内侍在监测场中众人的举动,在护卫顺景帝的同时也要维护会场的礼仪。
顾竹寒始终坐在凳子上一动不动,不是她不想动,而是压根动不了,凌彻的内力何其霸道,居然令她一下子着了道,再也不能动。
眼看着护卫就要看过来,顾竹寒艰难地动了动唇,“五个。”
她是说潜了进来的人有五个。
凌彻听明白了,这才从袖子中弹出一颗石头松了她的钳制,顾竹寒“噗通”一声跪下,此时护卫的眼睛也看到了他们那边,见没有异常,才迎着顺景帝的御驾走了过去。
千钧一发。
顾竹寒捏了一把冷汗,紧接着耳边响起凌彻的声音,“他们都在哪里?”
顾竹寒冷笑一声,什么细作营派都是她胡诌出来蒙骗凌彻让她给自己一条活路的,现在危机已过,她还会理会他?好答完他的问题让他杀自己?
“不知。”顾竹寒回了一句。
“不知?”凌彻语气森凉。
手底之下又要扣住顾竹寒的脉搏,顾竹寒简直觉得这个人残忍到变态,她用力甩了甩手,压低了声音道:“我劝殿下现在还是不要动我为妙,否则待会儿我不知我会做出什么事情出来。”
凌彻自暗光之中看她片刻,终是坐直了身子,不再动作。
此时台上适时传来顺景帝的话语声。顾竹寒这才有时间去打量顺景帝长成什么模样。
一个大约五六十岁的中年男子身穿缠龙金丝黄袍端正坐在上首,他看起来并不年轻,瘦,可是五官却是冷刻的,仔细看凌彻的眉宇倒有几分似是像他。顾竹寒猜测顺景帝年轻的时候定是一个不可多得的美男子,然而美人总是蛇蝎心肠的,就好像坐在她身旁的这位,千方百计想要杀她,又不敢贸然杀她,简直是要把她折磨死。
她顾竹寒两世为人,经历沉疴坎坷多少遭,今天居然又折戟于此人身上,实在是屈辱。然而技不如人,时运不济倒是真实的,她暗暗低叹一声,她不想入局却有人逼她入局。今天,若有机会,她必定要牢牢把握住,因为,她有感觉自己经已逃脱不了到凌彻的势力范围之外。
顺景帝在台上先拉了一下家常,后来话题又转到梵渊身上,梵渊好早之前就得了旨意今天要全程伴驾,今天既然是选贤大典,顺景帝肯定要把这位大蔚贤能拉过来助助威势。
“梵渊,前段时间你到外面赈灾立功回来,朕还没有好好奖赏你,”顺景帝笑着对下首端坐着的梵渊说:“朕知道你虽然是出家人,不应该求这些有的没的,可是朕做事一向赏罚分明,你既然是立了功了,那么朕定是要赏你一些的。”
梵渊依然是一袭纯白色的宽袖僧袍,今天他的头发不再像以前看见的那般随意挽起,而是用了一支檀木形制的簪子将头发尽数挽起,他挽发的技巧不施任何花哨的手段,也不簪缨冠,就只是素净一个青髻,莹玉无暇的脸上依然挂着那抹淡淡和善的笑意,三月春光似惊了魂,刹那眷恋地留在他唇边,他听见顺景帝在上首问话,微微侧了头,长睫自天光中一掠,掠出一痕令人惊心的弧度,他施了一礼,淡然温醇的嗓音响遍会场:“陛下当真要赏贫僧?”
☆、160.第160章 一场混乱大战(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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