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禧清楚自己的情况,她前几日虽然感染了风寒,但现下已经好了差不多了,根本没有“气血不足”这回事。自己身子好得很,今日一早还练了半个时辰动作,眼下神清气爽,容光焕发。别说过度劳损,她觉得自己再爬一趟昭觉寺都没问题。
卫沨把水壶放到一旁,自然而然地牵着苏禧的手往屋里走,“你不是想知道春猎时我向皇上求了什么吗?”
苏禧跟上他的脚步,很快反应过来,“你为我求了这个?”
卫沨不置可否。走进屋里后,抱着她坐到临窗榻上,随口问道:“喜欢么?”
春猎已经过去大半年了,那时候他们俩尚未成亲呢,他便能想得这么长远了?相比与喜欢,苏禧更多的是惊讶。还有一些感动。她没想到卫沨替自己考虑得这么周到,他早就知道她会在晋王妃这里作难,所以早早地为她铺好了后路吗?
苏禧转过身,半跪在他面前,杏眸清清亮亮,“那周大夫的诊书是怎么回事?”
他倚着榻沿,手掌扶着她纤细的腰肢,嗓音徐徐:“周大夫是会审时度势的人。”
哦,也就是说,是他逼着人家违背医德开的诊书?苏禧定定地瞅着卫沨,虽然觉得他这个行为很不地道,可看着看着,还是忍不住嘴角慢慢上翘。她搂着他的脖子,毫无预兆地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咬着唇瓣腼腆地笑:“庭舟表哥对我真好。”
说完,又想起来什么,“那你前几日为何不告诉我?”害她忐忑了好一阵子。
卫沨曲起食指刮了刮她的鼻子,闲闲道:“若是告诉你,你就不去寄安堂了么?”
苏禧琢磨一下,她应该还是会去的。正因为封了诰命夫人,才更该注重名声,她的孝名传出去了,对卫沨也是有好处的。后宅安定,昭元帝才放心交给他其他事情。
然而今日袁氏这一闹,把苏禧的长辈也骂了进去,苏禧暂时是不想伺候她了。
苏禧偎进卫沨怀里,斟酌片刻,还是忍不住问:“你为什么跟袁氏关系不和?”
许久。
卫沨一动不动,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苏禧不解地抬头,他却搂着她的腰一紧,将她的脸蛋贴着自己胸口,道:“过不久我在蓟州郊外的庄子便建成了,带你过去住一段时间。那里风景宜人,你应当会喜欢。”
苏禧顿了顿,见他不想说刚才的话题,便没有继续追问,识趣地说了一声好。
*
那头晋王妃领着古嬷嬷与廖氏回去,一路上无言,到了寄安堂把廖氏撵了回去,沉着脸独自坐了许久。古嬷嬷端了一本热茶上前,袁氏语气十分不好道:“皇上怎么会封一个丫头片子为诰命夫人?”
古嬷嬷在袁氏身边伺候了十几年,也算是摸清了袁氏脾气的,这时候不需要答话,只低着头听便是了。
少顷,袁氏思忖片刻,问道:“王爷何时回来?”
古嬷嬷道:“王爷出门时没说,想必天黑之前应当会回来。”
约莫傍晚时分,晋王卫连坤从外头回府。一踏进寄安堂的门,便觉气氛古怪,院子的下人都秉着呼吸,行事颇为小心翼翼。进屋后见袁氏眼眶红红的,肃着脸,便问她怎么回事。
起初袁氏不说,晋王卫连坤问了几遍之后,她才语气酸楚地说起今天的事情,“……儿媳向母亲请安难道不是应该的么?他们不将我放在眼里也就罢了,我今日还白白遭了一顿羞辱。儿媳是陛下封的二品郡夫人,我身为母亲却什么都不是,日后在她面前年如何抬得起头来?”
晋王卫连坤沉默片刻,“你说庭舟为苏氏请封了二品夫人?”
袁氏道:“圣旨我都瞧见了,上面盖着陛下的玺印。那苏氏才刚进门没几日,便将沨哥儿迷得五迷三道的,王爷,我瞧着可不是什么好事。”她靠近了卫连坤,又道:“虽说沨哥儿不是妾身亲生的,但妾身一直都将他当做亲生儿子一般看待。前儿底下丫鬟跟我说,沨哥儿与她关在房里三天没出门。王爷也是见过的,那般的模样,连沨哥儿都能迷成那样,日后这晋王府后宅还能太平得了吗?”
晋王想起苏禧那张皎如明月般的脸庞,没有言语。
*
之后苏禧便心安理得地不必每日去寄安堂请安了。不过她想了想,袁氏毕竟是她名义上的婆婆,她便让雪晴与袁氏身边的古嬷嬷说了一下,每月逢五、逢十的早晨去寄安堂请安。因着苏禧的身份,袁氏倒也没有再为难她,两边相安无数。
除了苏禧仍旧吃不惯寄安堂的饭菜。是以每逢请安那日,卫沨便早早地命人煮一碗粥,看着她吃了才让她出门。
有一回苏禧去寄安堂时,恰好晋王妃袁氏在招待定国公府的夫人。从这之后,苏禧身为二品夫人,且身体虚弱还坚持给晋王妃请安的事迹便传了出去。一时间在贵女圈子里竖起了楷模,被不少世家望族的夫人称赞,替苏家和卫沨都赢得了一个好名声。
其他时候她看书练琴,拾花弄草,倒也惬意,很有几分“带病静养”的模样。
当然,如此卫沨能更节制一些就好了。
苏禧发觉娘亲给她的那本册子一点用处也无,她照着那册子上写的试了一下,非但不见效果,反而第二日在床上躺了一整天,腿软得下都下不来。
这日她正在临窗榻上看书,见卫沨从外面回来,正要开口,他便搂着她的腰,道:“带你去一个地方。”
第92章 玉雪娇憨
坐上门口的翠幄清油马车,苏禧掀开绣金暗纹布帘看了一眼窗外,不解地问,“天都快黑了,你要带我去哪里?”
此时日薄西山,万家灯火,正是用晚膳的时候。卫沨这时候带她出去做什么?她回身见卫沨正坐在对面看着自己,歪着脑袋问:“庭舟表哥,你怎么不说话?”
自从他说了那句带她去一个地方后,便没再开过口。苏禧觉得他有点不对劲,可到底哪儿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
卫沨张开手臂,一瞬不瞬地看着她道:“幼幼,过来。”
苏禧虽闹不明白他怎么了,但还是乖乖地靠了过去。她坐在他的腿上,小手攥着他的衣裳,仰头,大眼睛里满满的都是疑惑。
卫沨低头抵着她的额头,薄唇微微弯了弯,道:“没什么,只是想抱一抱你。”
饶是俩人更亲密的事情都做过,可是在这安静狭窄的马车里,苏禧还是忍不住脸颊红了红。她乌溜溜的眼睛转了转,有点不好意思。
马车缓缓驶出城外,往郊外而去。太阳开始一点点垂落,西边一片云蒸霞蔚,他们在管道上行驶了两刻钟,然后停在灵丘山山脚下。
苏禧隐约猜到卫沨想带自己去什么地方。
果然,卫沨领着她走了一段路,穿过一片香樟树林,然后停在了一座坟墓前。
墓碑上刻着“卫夫人薛氏”几个字。
这里应该时常有人清扫,墓碑前清理得很干净,周围一丝杂草也无,种满了佩兰。苏禧握着卫沨的手紧了紧,跟着他走到墓碑前,问道:“你说带我来一个地方,是……”
卫沨婆娑她的指尖,面色没有多少变化,只缓慢地应了一声。
原本很早之前卫沨便想带苏禧过来的,只不过那时候他在门外等了整整一天,这个没良心的小姑娘也没出现。
卫沨弯了弯唇,低头看向苏禧,“丑媳妇总是要见公婆的。”
苏禧嗔他一眼,嘟嘴道:“我才不丑呢。”说着,她松开卫沨的手走到墓碑前,掏出袖中的帕子擦了擦墓碑,语气埋怨道:“庭舟表哥为何不提前跟我说一声?我什么都没有准备。”
卫沨走过来摸了摸她的脑袋,道:“带着你过来就行了。”
先王妃薛氏是一位素雅端秀之人,生平最喜爱佩兰,因为佩兰姿态秀洁,仰俯自如。是以薛氏去世后,卫沨便让人在她的坟墓周围种满了佩兰。
薛氏生前身子不大好,膝下只有卫沨一子。当初薛氏是想再生一个女儿的,女儿娇养,玉雪娇憨多惹人疼爱。只可惜她最终没能如愿以偿,便早早地离世了。
卫沨看向认认真真采了佩兰放在墓碑前的小姑娘,大概知道了母亲当初为何想要女儿。因为他看着苏禧,也想要一个与她一模一样的小粉团子,娇娇气气的,天生便是要人好好疼爱。
摆好佩兰后,苏禧又拽着卫沨在薛氏墓前磕了三个头,这才跟着他一起回去。
坐在回程的马车上,苏禧枕着卫沨的胸膛,有点心不在焉。
卫沨抱着她,语调平淡道:“我娘是病逝的。”
苏禧的眼睛圆了圆,他怎么知道她在想什么?她见他似乎心情不大好,便没有问他这个问题,没想到他竟主动说出来了,自己难道表现得很明显么?
卫沨捏了一下她的鼻子,徐徐道:“都写在脸上了。”
“……”苏禧立即抬起双手捧着脸,只露出一双乌黝黝的眼睛。她支支吾吾,“我也不是非知道不可,你若是不想说,我便不问。”
卫沨沉默片刻,忽然搂着她转了个身,让她跨坐在自己腰上,他低声,“幼幼,给我生个孩子吧。”
温温热热的气息喷洒在她脸上,苏禧猝不及防,往后仰了仰,耳根有点泛红。“怎么突然说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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