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再也不想搭理卫沨了!
*
次日苏禧要去寄安堂请安,她特意起早了一些。出门时卫沨正在院子里打拳,她假装没看见他,提着裙襕气呼呼地从他面前走过,一副余怒未消的模样。
卫沨今日假期结束,一会也要出门。他握住苏禧的手腕,亲了亲她的小脸道:“幼幼乖,在家等我回来。”
苏禧推开他,举起袖子擦了擦脸颊,赌气道:“就不等。”
说着三步并作两步走远了。
坏胚子。她心道,才不等他呢。
到了寄安堂,廖氏已经到了,晋王妃袁氏坐在中间的紫檀玫瑰椅中,见苏禧进来,放下手中的茶杯曼声道:“新妇子来向长辈请安,竟然还要我坐这儿等她。”
其实苏禧来得不晚,距离辰正还有一盏茶的时间。只不过屋里的人都到齐了,也就显得她来得最晚。苏禧抿抿唇,上前道:“儿媳不知母亲起得早,明日定会早些过来的。”
这话说得合情合理,本来就不是她的错,她依照时间来了,不早也不晚。可晋王妃却皱了皱眉道:“你是怪我起得太早了?”
苏禧垂眸,“儿媳不敢。”
晋王妃袁氏看了看她,正要再说什么,侧妃董氏撑着伞从外面走进来道:“好好的天儿,怎么说下雨就下起雨了,难怪昨儿傍晚天色便阴沉沉的。”她进了屋,见到苏禧笑了笑道:“庭舟媳妇也来了,你带伞了么?一会回去可别淋湿了身子。”
苏禧刚要回答,那头晋王妃看了董氏一眼,不悦道:“来得晚就算了,话还这么多,赶紧坐下。”
侧妃董氏好脾气地一笑,把伞交给身后的丫鬟,坐在苏禧对面的紫檀椅子中。
之后倒也没什么事,喝过茶后便一道用了早膳。廖氏站在一旁伺候晋王妃袁氏用膳,用不着苏禧,苏禧便坐下与袁氏同桌用饭。
只不过袁氏的口味偏重,桌上的菜大都添了花椒大料。苏禧一大早喜欢吃些清淡的粥汤一类,眼下面对满桌的菜竟不知从何下口,却又不好直接撂筷子走人。唯有一碟麻油茭白勉强能够入口,却越吃越辣。就见她一顿早饭东西没吃多少,茶水反倒喝了好几杯。
侧妃董氏见状道:“庭舟媳妇好像吃不惯府上的饭菜?苏家不是京城人么?”
苏禧笑了笑,只回答了第二个问题,“祖父原是吴郡吴县人。”
董氏恍悟,道:“这也难怪……”
晋王妃袁氏看了苏禧一眼,却没有说一句话,更没有问苏禧喜欢吃什么饭菜。用过早饭后,便打发屋里的人都回去了。
外头雨仍在下,且雨势不小,苏禧出来时没有拿伞,廖氏和侧妃董氏都打着伞各自回去了,她仍站在廊下。
听雁道:“姑娘在这里等奴婢一会,奴婢回去拿伞来吧?”
苏禧舌尖麻麻的,口中全是麻油茭白的辣味,这会只想早点回去用茶水漱口,是以摇摇头道:“罢了,我跟你一起回吧。反正也不远。”
听雁不大赞同道:“雨这么大,万一淋坏了您的身子……”
苏禧眼眶微湿,是被辣的。她顾不得与听雁说那么多,牵着裙襕便往雨里走去,“回去后让听鹤给我煮一碗姜汤就是了。”
听雁叫了一声“姑娘”,忙匆匆跟了上去。
屋里,晋王妃身边的老嬷嬷古氏端上一杯热茶,看了一眼屋外道:“王妃,要不老奴去给世子夫人送一把伞吧?”
晋王妃袁氏接过斗彩小盖钟,拨了拨茶上的浮叶,淡声道:“你没事情做了?”
古嬷嬷道:“外头的盆栽尚未来得及搬进来……”
袁氏看她一眼,“那还不快去?”
古嬷嬷颔首应是。直起身看了看寄安堂外的小路,苏禧的身影已经看不见了。
*
云津斋。
苏禧回来后忙换了身干净衣裳,又喝了一碗听鹤煮的姜汤,这才感觉好受许多。
卫沨出门时说他傍晚才回来。苏禧清晨起得太早,此时精神有些不济,便去内室的床上补觉。饶是她喝了姜汤,又换了衣服,可是睡到了下午还是发起热来。
第90章 辛温解表
第090章:辛温解表
醒来时天色已晚,室内昏暗。苏禧口干舌燥,加之早上又只吃了辛辣的食物,这会儿嗓子很不舒服。她想张口叫人给自己倒杯水,却发不出什么声音,只得掀开被子走下床。哪知刚站起来,还没站稳,身子一软便倒在了脚踏上。
苏禧轻哼一声,摔疼了屁股。她头疼欲裂,顾不得揉,想扶着床头的三弯腿香几站起来。
屋外,雨势渐小,从倾盆大雨转为淅淅沥沥的小雨。雨水足足下了一天,院子里积了不少大大小小的水洼。
卫沨撑着伞从外面回来,他走上廊庑,把双环油纸伞交给身后的李鸿,见苏禧的丫鬟都在外头站着,问道:“夫人呢?为何不进屋里伺候?”
听鹂屈了屈膝道:“回世子爷,夫人在屋里休息,奴婢们不好扰了夫人清静。”
卫沨问道:“什么时候睡的?”
听鹂想了想道:“夫人午时起便歇下了。”
今日是听鹂当值,听鹂到底是年纪轻,考虑事情不如听雁和听鹤考虑得周到。她想着苏禧睡着了,便没有进屋里打扰,便是苏禧一直睡到现在,她也没有多想,只当是苏禧前几日太过疲惫,眼下才睡这么久的。
卫沨眉心微微一蹙,从晌午睡到现在,这都几个时辰了?便是累了也不应该睡这么久。他举步正欲往屋里走,却听屋里忽然传出一个东西摔碎的声音,他神色一凝,大步走进内室。
十二扇紫檀彩绘竹韵常青屏风后,就见苏禧跌坐在一堆碎瓷片中,只穿了一件杏白色薄衫,乌泱泱的头发披在肩头,脸色发白,眼睛水润,一副很是无助无措的模样。她抬眸看见卫沨走进来,张了张口道:“……我不是故意的。”
好像个认错的孩子。
卫沨垂眸,见她左手手心被碎片划破,那一抹血红异常刺目。他脸色变了变,赶紧上前把她从地上抱起,隔着薄衫触碰到她的体温,他皱眉:“你怎么这么烫?”
苏禧一到他怀里就有种莫名的安心,她顾不得手被划伤了,往他怀里钻了钻,额头抵着他的胸口,可怜兮兮道:“难受。庭舟表哥,我想喝水。”
卫沨把她放到床榻上,回身冷着脸道:“夫人烧成这样,你们都干什么去了?”
听鹂早已吓得愣住了。她以为姑娘只是单纯的睡觉而已,哪知竟然差点出了事。她赶忙“扑通”跪在地上,磕头道:“都是奴婢照顾不周,世子爷恕罪……”
卫沨不看她,叫来雪晴与雪竹,一个去倒水,一个去请晋王府的大夫周中贤。
大夫来之前,卫沨执起苏禧被划伤的左手,用帕子轻轻地拭去上面的血珠,再给她上药包扎。他摸摸她的额头,滚烫得要命,脸色愈发不好,问屋里的丫鬟:“夫人今天都去了什么地方?”
听鹂道:“夫人早晨去了寄安堂请安后,便再没去过别的地方。”
正好这时雪晴端着茶水来了。卫沨把苏禧从床上扶起来,让她靠在自己怀中,从雪晴手里接过茶杯,亲自喂到她嘴边,低声哄道:“幼幼,来,喝口水。”
苏禧烧得双颊潮红,缓缓掀起浓长的睫毛,就着卫沨的手喝完了一杯水。她不舒服地在他怀里蹭了蹭,呼出的气体又热又闷,嘤咛道:“还想喝。”
卫沨便让雪晴再去倒了一杯水。
苏禧喝完水后,这才感觉好受一些。不多时周中贤大夫过来了,替她把了脉,然后道:“禀世子,世子夫人乃是寒气侵体,加上饮食不当,这才导致风寒发热的。一会老夫给夫人开一副辛温解表的药方,熬煮了让夫人吃上两回便无大碍了。”
卫沨把苏禧的手腕放回被子里,看向周中贤,“饮食不当是怎么回事?”
周中贤沉吟片刻,道:“不知夫人今日都吃过什么东西?”
这头听雁听说苏禧病倒了,赶忙从后罩房里赶了过来。今早是她陪着苏禧的,她自然知道怎么回事,便跪在跟前,将今日的前因后果与卫沨说了一遍。“……夫人回来后便说要休息。都是奴婢的错,奴婢不该让夫人淋雨,更不该粗心大意,没有照顾好夫人。”
那厢周大夫听罢,道:“倘若夫人平日极少食辛辣的食物,今日不慎食用了,再加上淋了雨,倒是有可能造成病因。”说着命药童拿来纸笔,去一旁写下药方。
半响,卫沨道:“夫人淋雨回来时,寄安堂的人呢?”
听雁低头道:“奴婢没瞧见有人出来。”
卫沨一言不发,面沉如水。袁氏倒也确实做得出这种事,只不过他没有想到,这才第一天,她便迫不及待地给苏禧下马威了。也只有苏禧这个小傻子,愿意为了他忍受这种委屈。
一开始卫沨便是料到会发生这种事,才提出让苏禧不必每日去寄安堂晨昏定省。但是苏禧坚持,他便也由着她了。他知道她是不想给人落下话柄,让他为难,她也想做好为人儿媳应做的事,他不想拂了她的一番心意,只是没想到袁氏这本不识好歹。请安第一天,便让他的宝贝疙瘩淋着雨回来。
卫沨面色沉沉,坐在床沿,抬手轻轻碰了碰苏禧的额头,还是跟刚才一样烫。他皱皱眉,去一旁打湿了帕子覆在她的额头上,低声问外面:“药煎好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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