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上午,她被鞭子抽,被杯子砸,被热水烫,早就喊得嗓子哑了。可是江予彤的脸一时不好,她就一时不得安宁。
江予彤又嫌她的脸骇人,叫她用手巾裹了脸,此时在地上滚来蹭去,手巾早就掉了,而她一身鲜血,更是衬得一脸血色说不出的真实可怖。竟是,犹如预言一样。想到这里,迎春不禁打了个冷颤。
“夫人,有嫌疑的下人都带来了。”这时,珊瑚打头走了进来,解救了迎春。
江予彤抬起的脚又收了回来,走到冯氏的身边,阴沉的目光扫向一个个丫鬟婆子。
江絮随后走进来,目光瞥见迎春,心里冷冷一笑。
该!
梅香看见迎春的凄惨模样,亦觉痛快极了。大小姐是好污蔑的吗?为了捧江予彤的臭脚,竟敢算计大小姐,被打死也不足惜!
“夫人,满府里的丫鬟婆子,我都对照着名单审问过了。珊瑚辅佐着我,一个个审问过了。这些人是行迹有些可疑的,我全挑了出来,请夫人定夺。”江絮走到冯氏身前,福身一礼。
冯氏听罢,淡淡点了点头,也不说什么,只把目光投向珊瑚:“都是怎么回事?”
见状,珊瑚的眼中闪过一丝得意。还大小姐呢,在夫人面前,连她这个奴婢都不如。一时得意,便上前一步,指着一众丫鬟婆子,扬声说道:“这个说是起夜,但是没有人瞧见。这个自称洗衣裳,也没有人能作证……”
她记性很好,况且又是牟足了劲儿要表现,故此记得一清二楚。指着一众丫鬟婆子,挨个说了个遍,竟是一个也不错。
冯氏点了点头,淡淡说道:“拉下去,每个人打二十板子。”
一众丫鬟婆子们听了,全都一愣,没想到冯氏竟然问也不问,直接便要上板子。
“夫人,饶命啊!”
命啊!”
“夫人,奴婢冤枉啊!”
一时间,全都跪在地上叫嚷起来。
“再多嘴,每人加五个板子!”冯氏冷哼一声。
众人顿时不敢多言了。只不过,一脸苦色,欲言又不敢。
“咦,这个丫鬟有点面熟。”就在这时,江予彤忽然走上前,来到兰花身前。
兰花眼睛一亮,忙磕了个头:“回二小姐的话,奴婢叫兰花,是芙蓉院里的。昨日才见过二小姐,不想二小姐还记得奴婢。”
“哼!”谁知,江予彤抬脚就踢到她肩上,“贱婢,本小姐昨天刚打了你们鞭子,当然记得你们!说,你是不是对我怀恨在心,所以晚上悄悄跑到我屋里来,对我做了手脚?”
兰花一听,顿时懵了。
江絮站在一旁,却是眼睛微亮。江予彤,倒是不傻嘛。兰花才遭了她的打,可不就是最有动机的吗?
冯氏也微微眯起眼睛,只不过,余光扫了江絮一眼:“贱婢,还不从实招来?”
在冯氏心里,却又多想一层。兰花,莫不是受了江絮的指使,才出手迫害江予彤?
“奴婢没有,奴婢不敢,二小姐……”兰花这时却似傻了一般,只知道砰砰磕头。
江予彤越想越觉得有道理,使劲又在她肩头踹了一脚,直踹得兰花向后仰倒:“贱婢,还不承认!说,你用什么在我脸上画的乌龟?怎么才能洗掉?”
兰花仰倒在地,磕得后脑勺咚的一声,立时懵了。回过神后,又听到江予彤的质问,再次懵了:“奴婢没有,不是奴婢……”
“还说不是你?”江予彤又要再踹,这时江絮上前一步,拉住了她的袖子。
“彤儿妹妹息怒。”江絮将她拉开说道,“还有这些人没有审呢,不若一个个都审过了,再判定谁才是真正的凶手?”
江予彤一把掀开她:“你是不是也有份?这个贱丫鬟是你院子里的,是不是你指使她的?所以才护着她?”
江絮一听,顿时脸上不好看了:“彤儿妹妹,我知道你心情不好,可是也不该如此莽撞给我定罪。兰花的确是我院子里的丫鬟,但我并未袒护她一分一毫,发现她有些嫌疑,立刻就带了来。你先头打她,我也没有吭声,不是吗?”
“哼!”江予彤想了想,的确是这样,走到冯氏身边,“继续往下审!”
一边说着,一边阴测测看了兰花一眼。
兰花吓得浑身哆嗦,只觉得一颗心如坠冰窖。此时才想起来,满府里唯一可能护着她的人,是江絮。
然而当她偏头看向江絮,却只看见一张淡然的侧脸。顿时间,懊悔不迭。
想想啊,杏儿就要折在冯氏手下时,是谁救了她?
梅香先头不过是一个透明人似的,最近因何忽然风光起来了?
柳枝从前在芙蓉院做二等丫鬟,江絮是多么喜欢她啊,可是她要走,江絮居然也没留她,就放她自由走了!
江絮是多么体贴仁善的主子啊!她怎么就没发现呢?为什么非要江予彤提醒,才想起来江絮能救她?
然而此时,已经晚了。兰花没在江絮面前表露过一分一毫的衷心,江絮也不见得喜欢她,否则绝不会任由江予彤折辱她,而不发一言。
愣愣看着江絮淡漠的侧脸,兰花的一颗心,愈发沉重。
在珊瑚的指认与审问下,很快一干丫鬟与婆子,都被审问一遍。
想起方才冯氏开口就要把她们拉下去打板子,众人都害怕极了,拼了命地证明自己的清白。
“夫人,老奴真是冤枉的,老奴昨晚真是去洗衣裳了!洗的时候不小心还磕了手,这里还有印子呢!”
“夫人,奴婢冤枉啊,奴婢昨晚吃了凉的,就拉起肚子来,还问别人借了草纸,奴婢有证据的!”
冯氏冷冷地看着众人,不发一语。
众人见状,愈发使出浑身解数,为自己辩白。
直到冯氏开口了:“来人,全都拉下去,每人打二十板子!”
“夫人,奴婢冤枉啊!”片刻的沉寂之后,众人全都大叫起来。然而在冯氏冷冰冰的眼神下,渐渐闭上嘴,只用一双可怜祈求的眼睛看着冯氏。
冯氏一个也不理,只淡淡说道:“若是二十个板子过后,仍没有人承认,便继续打!”目光挨个扫过,阴测测的声音说道:“若全都打死了,便再挑出一批有嫌疑的,直到找出迫害我儿的凶手为止!”
都说法不责众,可是冯氏的意思,却是要大开杀戒了!
“饶命啊!”众人哭喊着被拖了下去。
一声声板子打在皮肉上的声音,噼噼啪啪地传进来,一声接一声,好不紧密。想到紫英被打杀的那晚,江予彤的身子不禁一抖。
冯氏很快察觉了,眉头皱了皱,看向外头道:“堵上她们的嘴!”
于是,执邢的婆子找了布条,挨个塞到众人嘴里,才又举起板子,噼噼啪啪地打了起来。
二十个板子下去,没有一个人招的。
众人还在想,夫人兴许只是吓唬她们,并不敢全都打杀了她们。
毕竟是十几条性命呢,这一下子全都没了,饶是江子兴也没法跟官府交代!
唯独江絮,眼中一片冷凝。她相信,冯氏说的是真的。打杀这些下人,在她眼中并不算什么。
“继续打!”冯氏淡淡说道,
淡淡说道,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婆子们得令,举起板子,再度落下。
方才二十个板子,便打得众人皮开肉绽。有年纪大一些的,已经是觉得半条命都去了。再挨几个板子,只怕真的要丢了性命。再看冯氏淡淡的神情,仿佛丝毫不为所动,一时间,全都恐慌起来。
终于,有一个婆子受不住,从长凳上滚了下来,扒出口里的布条,冲屋里喊道:“夫人,老奴招了!”
“停!”冯氏抬起手,神情一片冰冷,“你要招什么?”
那个婆子哆嗦了下,勉强爬起来跪好,口里吸着冷气,抬手指向兰花的方向说道:“回夫人的话,是兰花做的。老奴昨晚洗衣裳的时候,曾经隐约听到有人在说话,似乎在说‘扎死你,胆敢打我,我扎死你’。老奴当时没看见人,不确定是谁,但是方才听兰花说话,隐约觉得熟悉,后来一想,定就是她了!”
“回夫人的话,老奴似乎也听见,兰花诅咒二小姐。”这时,另一个婆子从长凳上滚下来,爬到方才那个婆子身边,顶着一头被汗水沾湿的头发,仰头说道:“昨天二小姐打过兰花她们之后,便有几个小丫鬟凑在一块,埋怨二小姐,很是说了一通,还诅咒二小姐,必有恶人惩治。”
不等第三个人出来说,江予彤已是眉毛倒竖,走到兰花跟前,狠狠踹倒长凳:“贱婢!”
兰花本来就被打了鞭子,身上带着伤,再被打了二十多个板子,半条命都去了。眼看江予彤走过来,眼皮都睁不开,更别说求情了。被江予彤一脚踹翻凳子,整个人便滚到地上。
粗糙的沙砾硌着脸,又麻又痛,兰花张开口想说什么,不料被江予彤一脚踩在脸上,狠狠压在地上:“本小姐就说,谁会害我?果真是你这贱婢!贱婢,你好大胆子!”
“冤枉……”兰花欲哭无泪,张口想说什么,不料脸被压得深,一块泥土便趁机钻进嘴里。她急着吐泥土,连话也来不及说,落在江予彤的眼里,便成了嘴硬,立刻恼怒地道:“好啊,还敢呸我?看来就是你了!贱婢,本小姐饶不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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