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翎一颤,圆睁的双眼瞬间溢满泪水,“我不痛,哥,我真的不痛,你不要难过……”她痛到痉挛却忍痛伸手,挣扎着去捂住云舒手腕上流血的伤口。
“莲生,听我的话……”云舒看她的眼神愈发悲恸,到最后含了一丝乞求:“你若熬不过,叫我怎么办?你要是丢下我,我就让这一身血流干,马上去陪你!”
云翎更多的泪冰冷的淌下,她没再拒绝,径直凑到云舒手腕中,任那滚烫的鲜血流进口中,咽入食道,划过肺腑,灼烧筋脉,最后化作颊上的行行咸泪。
另外两人看着这一幕,心酸难度。
李承序转身抹掉眼角液体,道:“云舒,喝一会你就停吧,换我来。”
颜惜指着自己还在流血不止的手臂,“我这也有,横竖都流了半晌了,浪费也是可惜。”
云舒摇头,“你们的血不行,喂了只会助长她血咒的渴望,饮得越多,反而越容易遁入魔道。”嘴角牵了牵,带着悲哀自嘲一笑,“只有我的血,才是她的解药。”
颜惜和李承序皆是一愣。
“觉得讽刺吗?”云舒的声音低低传来,听不出任何情绪,却带着深深的疲倦,他说:“她是中毒者,而我是解药。”
几人心中瞬间激起巨大的悲哀——她是剧毒,他是解药,他以自身血解她的毒,月复一月,他迟早会因为血干殆尽衰竭而死;而她若是不饮血解毒,早晚都会毒发暴毙。
这是怎样荒谬而绝望的事——她活,须他死,而他活,她必死。
房中寂静下来,几人皆默然无语,窗外夜色深深,铺天盖地的墨色里一丝微光也瞧不见,像看不见光明希翼的未来。又过了一会,云翎握住云舒的忽地手一松,软软向旁边一歪。李承序颜惜赶紧上前查看,云舒摆摆手,将云翎轻轻抱到床上,说道:“不碍事,只是昏过去了,现在情况已稳定下来,她睡一觉就会好。”
两人这才松了一口气。李承序赶紧上前为云舒止血包扎,颜惜亦掏出金疮药为自己手臂上药。
三人忙活了一阵这才陆续去睡。云舒睡得最晚,他仔细清理着云翎身上的各处伤口,等到将大小伤口都处理得当之时,天际上启明星已起。云舒仍半坐于床前,专注凝视着床上安睡的人,他将她额上散乱的刘海拨好,又抚了抚她的脸颊,这才退回一侧的矮塌上,阖眼休憩。
※
东方浮起鱼肚白时,云翎醒了过来,发现自己手肘大腿上均包扎着厚纱布,忆起昨夜的惊心动魄,不禁不寒而栗,眼光扫到矮榻上的白衣男子,一怔。
云舒侧身睡在矮榻上,素来清癯出尘的面容写满倦色,手腕处的伤口正被白纱层层的包裹着,透过纱布还能看见渗透的些许血迹。云翎的眼圈一红,轻手轻脚拉过床上的薄被,小心地为云舒盖上,这才蹑手蹑脚的开门出去。
门外的天微亮,空气湿润,出门右拐便见一个小院,云翎看见院落尽头有处圆桌矮凳,桌畔几株紫薇花开的正盛,花树下,一抹碧色身影正背对着自己而坐。
云翎走过去,坐在那人身畔,问:“颜惜,这么早就起来了?”
颜惜一见是她,微微一怔,随即道:“你怎么不多休息下,身上这么多伤。”
“我没事,倒是你,昨晚和哥哥照顾我到那么晚。”云翎发现颜惜神色有些憔悴,一副彻夜未眠疲惫的模样,惊道:“你该不会整晚都没合眼吧?”
颜惜浅浅一笑,默认了,“我睡不着。”
云翎回想起昨晚的事,道:“昨晚我……”苦恼的摸了摸头,“其实昨晚的事我记的不全,我只记得发作时你冲了进来,然后我便失去了神智,再后来我哥跟李承序来了,我才清醒了点,中间那一大段我记不清,但我隐约觉得自己失控得很严重……”她忐忑不安地看着颜惜,“我没对你怎么样吧,有没有伤害到你?”
颜惜不动声色将受伤的左臂往后收了收,“没有。”旋即浮起古怪的神色看向云翎,“中间那段……你真的忘了?”
云翎点点,“我记不得了。但我想那会的我应该很吓人。”
“没有啊,你不要乱想。”颜惜拍了拍她的手臂,递了一个宽慰的眼神。
半晌云翎鼓起勇气,轻轻道:“对不起颜惜,我瞒了你,其实我曾经还有一个身份,那就是——”
话到嘴边云翎却踌躇起来,颜惜淡淡一笑,道:“你是赤衣火娃。我知道。”
云翎诧异地瞪眼,可那年轻的公子脸上依旧波澜不惊,缓缓道:“我还知道,云舒即是月隐,亦曾经是白衣雪娃。”
云翎大惊:“你怎么知道的?”
“怎么知道的不重要。”颜惜道:“重要的是,我想知道你跟云舒那些年的过往。”
云翎眼神有些慌乱,她左顾右盼不想说,颜惜扶住了她的肩,让她直视自己的眼睛:“翎儿,我们相识十几年,难道在你心中,我连你的半个亲人都不算吗?我连知晓你过去经历的资格都没有吗?”
云翎默了默,最后深吸一口气,缓缓将那些年絮絮道来。除开与巫残影的纠葛没提外,其它在鬼域宫的事她尽量用婉转的方式讲出来,她过滤掉那些残忍的画面,不去刺激颜惜。她讲的很慢,很平静,像在诉说着一个与自己不相干的故事,哪怕最痛苦的片段,她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仿佛当年那苦不是她受的,那痛她不疼。
颜惜静静的听着,偶尔插一句嘴让自己问的更清楚,如果云翎支吾着不肯回答,他便会一反常态的强硬追问,云翎只好都乖乖招供。
“——那你同云舒所称,在外隐居的那几年,其实都是在鬼域宫?”
“是。”
“——你背上肩胛骨那么多伤疤,也是在那里得来的?”
“嗯,大部分都是在鬼域宫挨的,也有刺杀任务时被对方所伤。”她故作轻松的一笑,“不过你别担心,也就背跟肩胛骨那一块多一些,因为那些变态的教头们喜欢打那里,其他地方其实还好的……”
“——为什么云舒说血咒是你代替他才得的?”
“巫残欢为了防止我们背叛他,要给哥哥种血咒,我背着哥哥,代替他被种。”
“——血咒有解药吗?”
“只有克制不发作的药,没有彻底根除的药。”
“——上次在天独峰,那剧毒蜈蚣没毒到你反而自己倒毙,便是因为那血咒?”
“算是吧,也不全是,反正原因比较多,不好解释。”
“——你还能活多久”
“不知道,如果每月都按时服下克制的药的话,还可以活个一两年,如果什么解药都没有,月圆之夜一旦发作,也许马上就死,也许化身成血妖之后再死。”
“——如果成了血妖,会怎样?”
“嗜血,最后真气逆转走火入魔筋脉爆裂而死。”
云翎说完,还扯起嘴角笑了笑,“哈!我小时听大人讲血妖的故事,不仅不觉得可怕,还觉得好神秘好刺激!大概那会上天听到了我的想法,便真的让我做了一个血妖!可等到我做了以后,我便一点也不开心了——原来我这就是叶公好龙!”
颜惜的表情无法用言语形容,最后问了一个问题:“——受过多少次伤,最严重的有哪几次?”
“这个,大大小小的,还真记不得了。最险一次,挨了好些处伤,有一刀只离心脏半分。我同伴都被我吓晕过去了,我也以为真的要玩完了,结果还好,我熬了一个月,居然没死成!”
一瞥见颜惜难看的表情,立刻用轻松的口气道:“自此我就得了一个外号,叫不死之身火娃!哎呀,你那什么表情啊,都过去了,我这也算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应该替我高兴!”
她笑得没心没肺,颜惜却缄默的坐在那里。没人看到,在不为人知的角度,那碧衣公子垂落的右手,紧紧捏成拳,直捏的指节发白。
半晌,那碧衣公子忽然起身,什么话也不说,径直走进自己屋里。
他走的很快很急促,半分也不符合平日里气定神闲斯条慢理的气质。不多久他便走到自己的房间。他将门窗关上。封闭的房间隔离了太阳的光亮,像另外一个世界,阴沉沉的暗。
那幽暗深处,颜惜缓缓转过身。直视着面前的镜子,镜子里的那张俊容再也不复往日的温煦。他嘴唇紧抿,神色严峻,乌黑而深邃的眸中,压抑着浓重的沉痛与自责。随后他缓缓伸出手,指向镜里的自己一字一顿:“枉你自以为很了解她,可她受的那些苦,这些年你竟浑然不知!”
“砰”一声大响,铜镜被一拳重击,指节被碎裂镜片割得鲜血淋漓的刹那,碧衣公子漠然看着自己的手,微带快意地说:“你活该!”
……
☆、第七十六话 离别之际
与此同时,院里云翎听到声响后惊道:“这家伙在里面干嘛?”挠挠头,纳闷道:“难道是我刚才说的话太重口味,刺激到他了?”
“你这已经说的够委婉的了,当年的经历可比这要惨得多!”一个清魅的声音在云翎身后响起,略带了些酸意:“你这般骗他,是怕他难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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