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清自己也受了伤,但只是皮肉伤,草草一包便了了事。她将昏迷的月隐架到自己身上,向着东边走去,云翎立刻拦住她:“你要干嘛!”
风清道:“废话!回城,找大夫!”
云翎斥道:“你带着个满身是血的人回城里,还以为自己不够引人注目?到时只怕你没找到大夫,官兵们一起围上来,一人一口唾沫便能将你淹死!”
风清怒道:“那你说怎么办?”。
云翎道:“回城是自寻死路!也不能呆在这!我的迷魂弹效果只能维持一炷香,一炷香之后他们还是会追上来。所以我们必须马上走,上山去!树木掩映着,他们就算要追,这漆黑的夜,又这么大的山,一时半会也不见得能找到我们!只要找不到,我们就有办法逃脱!”
风清默了默,由了云翎,两人一左一右将月隐架着向山上走去。
两人不敢走大路,挑的都是不容易被发现的羊肠小道,亏得云翎从小住在玄英山,虽然山脉绵延庞大山峰诸多,还是依稀辨得出。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云翎借着暗淡的星光环顾了一阵子左右,道:“我认得这里,前方有个极其隐秘的山洞!一般人发现不了。”
风清赶紧跟着她继续往前走,果不多久,几人来到一个毫不起眼的山坳处,云翎伸出手拨开眼前那堆杂乱丛生的草,一个黑幽幽的洞口立刻便露了出来。风清扶着走月隐走了进去,云翎断后,还不忘将洞口处的杂草藤蔓之类的拨回原状,将洞口遮住。
洞内漆黑一片,两人扶着月隐小心翼翼摸索前进。云翎从腰间小荷包掏出一个拇指大的夜明珠,举在手里像一盏小小的灯,大概能看清山洞里的大概,而且因着不是太亮,光源传不到洞外,也不会引起别人怀疑。
借着珠光,云翎寻了些枯草来,铺在地上让月隐躺在上面。随后两人开始合作,风清将月隐早已污破的外衫脱掉,云翎举着珠光,清理伤口。伤口有大有小,有深有浅,最严重在肩胛骨处,长达两寸深可见骨,止不住的血沿着衣服一层层透出,看得帮忙治伤的两人忍不住手一颤。
虽然脱了一层外衣,布料黏在上面还是碍手碍脚。风清嫌麻烦,便将月隐的上衣都脱了下来,荧荧珠光下,月隐胸膛玉白细腻的有些不正常,除开那几道可怖的伤口,其他简直细滑跟婴儿一般。
云翎瞧着月隐的皮肤,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可她这眼神招来了风清的不满,风清用肘一撞她的腰,面有愠色:“他是我的!你不许看!”
云翎不想跟她争辩,“好好,我不看!你快点包扎,我在这里跟你打下手!”
风清哼了一声,将伤口擦干净,将金疮药细细洒在伤口处,又撕下自己的衣袍,为月隐包扎。
正包扎着,洞外突传来一阵声响,似乎是一群人上了山。云翎以防万一,将夜明珠收了回去,又轻手轻脚朝洞外看去,便见一群黑衣人举着火把正往这边走来,听其中有个声音不耐说:“快给我找!这两个贼估计就躲在山上!”
另一个声音道:“大人别急,方才那田野地我们已经搜过了,毫无踪迹,想来那几个贼要么回城要么便躲进这山里。反正我们已派人回城传信,他们只要回城,我们定将他们瓮中捉鳖。如果他们不回城,便是在这山里了,山脚下每条路我们都有人把守,他们都逃不出去的。”
云翎一惊,第一个出声的就是霍允天,第二个想来便是他的下属了。这些人果然追了上来,不仅兵分两路,一路回城把守,另一路还直接追到了深山中。幸亏方才没有回城,不然现在已入瓮了。现在在深山老林中,这漆黑的夜里,几人躲在隐蔽的洞穴中,估计他们一时半会也搜不到。
想到这,云翎跟风清稍稍安心,谁知下一刻霍允天的话又让两人一愣。
霍允天道:“不行,这山这么大,得找到什么时候?况且夜黑风高,什么都看不见,怎么找?”
那下属道:“不然我们再派兵力,将这山脚团团围住,不让他们跑掉就成,等到明日白天,我们再增些好手,一起上山来找!”
霍允天不悦道:“我可等不到明天?那两个小贼狡诈的很,谁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事!夜长梦多,必须今晚找到!”
那下属踌躇片刻,问道:“那大人您的意思是?”
霍允天冷笑一声,“他们既然躲在这深山不出,便以为我没有法子了么?我放火烧山,烧死他们!他们就算侥幸逃脱了,可山脚下也有人等着呢!”
那属下为难道:“这不好吧!这玄英山毕竟是云霄阁的地盘,我们这……”
霍允天道:“什么云霄阁,玄英山脉这么大,他们在东头,我这是西头,难道还能烧到那里去?”话至此霍允天对着虚空做出对天子作辑的动作:“再说我这是为了捉拿要朝廷重犯!就算对他们有冒犯之处,难道他们还能跟朝廷叫板不成?我没治他们一个窝藏朝廷重犯之罪便是仁慈了!”
“可这山下还有不少百姓,万一祸及无辜,那我们岂不是……”
霍允天打断他的话,“妇人之仁!死几个百姓算什么!百姓们若是为这事而死,也是为抓朝廷重犯而死,这可是为朝廷捐躯!这是殊荣你懂不懂!”
云翎暗啐了一口,心想这人身为堂堂三品大员,却如此卑劣残忍,为了抓两个人,不惜毁掉一整座名山,哪怕草菅无辜人命也在所不惜。她不由在心中骂了几句,突然脑子嗡的一响,这才反应过来:
他们要烧山!
那意思就说,这洞穴再隐蔽,可熊熊大火一来依旧也会烧着。就算烧不着,只要浓烟窜进了洞中,三人也会被熏死。
不行!绝对不行!
云翎强敛住心神,逼自己沉稳下来,开始想办法。
那方风清听到这话,也是焦躁起来,握住兵刃便向洞口走去。
云翎按住她:“你这是要干什么?”
风清道:“别拦我!横竖都是死,我跟他们拼了!”
云翎讥讽道:“慌什么,火还没烧过来便如此沉不住气!你当初教唆何洪威挑拨曲箜篌的头脑去哪了?我还以为鬼域宫风使应该很有能耐,原来不过尔尔!”
风清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你都知道了?”
云翎淡然点头,“嗯,前些日子想通的。”
风清张张嘴,想说什么最终还是作罢。下一刻便看见云翎转身,来到月隐身边,就着怀里夜明珠的微光,捡起地上被扒下来的血污长袍,便往身上套去。
风清再一次怔住,问:“你干嘛?”
云翎道:“我不能让霍允天烧山,也不能看着月隐死。”顿了顿,指指地上昏迷的月隐,向风清肃容道:“所以风清你留下,千万别冲动,好好照看月隐,我将那些人引开,他们自然不会在这里烧山,你们的性命多半也无忧了。”
风清顿悟,云翎这是要穿着月隐的衣服扮作月隐将霍允天引开,当下踌躇道:“你这样太危险,那霍允天厉害的紧,你不是他的对手。”
云翎道:“谁要跟他打,我只要将他引开就好。”旋即狡黠一眨眼,“放心,这山中我熟得很,我有办法骗他。”
风清看她胸有成竹的模样,劝阻的话噎在了喉中。毕竟云翎的建议目前而言,虽然风险很大,但绝对好过三个人一起被烧死荒山。
两人刚刚定完计划,洞外又传来霍允天的大喊:“还愣着干嘛!点火!快点给我点火!烧死这群小贼!”
云翎神色一泠,将怀里的夜明珠往风清那里一抛,“这个给你照明,照顾好他!”话落再不逗留,穿着月隐的外袍便探出洞去。
洞内,素来高傲的风清握着她留下的夜明珠,怔在那里。
云翎出了洞也不张扬,轻声慢步施展开了轻功,等到离洞穴很远的地方后,才开始有意无意的将白色衣袍的背影在黑夜中展现出来。
一个眼尖亲卫瞧了出来,大喊:“大人!那贼人在那里!”
一群人闻声看去,便见茂林中果然看见之前那白衣飘飘的身影,此刻正如鸿雁般向前掠过,霍允天精神一振,“先不放火!给我追!”
一群人士兵便举着火把,沿着山路追了过去。
那身影时快时慢,偶尔还捂住胸口装作重伤难忍的样子停上一停,霍允天便更加肯定那身影定是白衣贼人无疑,当下凝住心神,再不想烧山的事,一路追着白影向着深山之中跑去。
云翎带着一群人在深山中绕了一个时辰,为了更好迷惑霍允天,她还尽量模仿月隐的身姿动作。可她这一路毫不歇息发足狂奔,眼下也颇有些疲惫,但脚下丝毫不敢停,因为屁股后头十来丈远的地方,一群人正像跟屁虫一样黏着,怎么甩都甩不掉。
云翎心底不住叹气,虽然山腰那洞穴里头的人多半安全了,她自己却越来越险了。眼瞧这些人越追越近,她一边跑一边为自己默哀。
又跑了一阵子,她渐渐体力不济,速度也比开头慢了些,她回头看了一眼,发现身后的人却是越来越快,越来越多——想来拿老谋深算的霍允天一边追她,一边还加紧派了更多的人手上山围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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