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侮辱?”这回换云翎愣住。
下一瞬,一只长臂倏然出现,拨开她架在曲箜篌脖子上的手,云翎刚要动手,脸一偏看清来人便松了手,接着颜惜身影一动,隔在两人之间。
“翎儿。”颜惜救下曲箜篌,看向云翎:“你这是做什么?”
“做什么?”云翎讥讽一笑:“你的好美人!巴巴送了一杯毒酒给我!若不是我机警,明年的今日你便要给我烧纸钱了!”
颜惜微愕,看到了桌上的花茶,取了一根银针来往里一插,那银白的针果然发黑。
颜惜脸色复杂至极。
云翎将那花茶往窗外一泼,对颜惜道:“我不晓得她为什么对我起了杀心,但纵使我千错万错,她也不该恩将仇报毒杀我。当然,她是你的人,我自会手下留情,不过……”她话音一冷,临出门时斜睇曲箜篌一眼:“别让我再看到她。”
门砰地关上,曲箜篌瘫软在地上,面色灰败。
颜惜对着窗外深吸一口气,似在压抑着怒气,“为什么?”
曲箜篌垂下眼帘,眼神恍惚。
颜惜转过身,眸里波涛汹涌,“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鬼迷心窍竟如此蛇蝎?”
“鬼迷心窍?”曲箜篌喃喃念着这句话,蓦地放声大笑,“哈哈,到底是谁鬼迷心窍?是我还是你?那些日子以来,你把我当什么了?”
“我有你鬼迷心窍,有你自欺欺人,有你歹毒蛇蝎!你满心只有一个人,你对她心心念念不能忘,那画里人是她,那词里也是她,醉后喊的还是她。你存了这样的心思却不敢说,偏还拉了旁人来做替身,陪你演那些无心无肺的戏,哈哈哈哈……”曲箜篌大笑几声,泪珠滚滚而落,“你何其自私,何其卑鄙,你看不穿自己的心,便用我的爱,来证明你对她的爱!可怜我这一腔痴情,可怜我这一片真心,竟托付给你这样凉薄之人……”
她哽咽的不成声,眼里泪越落越多,倏然歇斯底里又大笑几声,猛然起身,对着身侧墙壁竭尽全力一撞。
颜惜脸色一变,伸手去阻拦已来不及。“砰”一声大响,墙面震了震,便见鲜血一溅,曲箜篌倚着墙软软滑了下来。她身后墙上爆起一大朵艳色红花,衬着雪白墙面,红的刺眼惊心。
“来人!快请大夫!”
☆、第四十三话 颜惜生辰
一晃便在这药泉庄呆了好些时日了,云翎谨遵神医嘱咐,每日两次药泉丝毫不敢怠慢,十天二十次下来,好像真有些神清气爽通体舒畅。想来就算没什么解咒效果,强身健体的功能却是少不了。
明日便可回去了,云翎收拾了会东西,抬头看看窗外的夜。
夜色静谧,微风送香。
转念想起几日都没见到颜惜。自从下毒事件后,两人没再碰面,各过各的,似乎是怕见面尴尬。
想着即将动身回家,还是见面交代下比较稳妥,那曲箜篌自杀未果,被救了回来,眼下还在园子里养伤,万一回途她还跟着他们一起,那自己便不与颜惜一道回了。
这般想着,云翎便去了颜惜的房间,没看到颜惜,便问小书童,“你家主子么?”
“少主啊……”颜葵脸上浮起古怪:“今日是他生辰,他像往年一样,不知道一个人去哪里了,大概是在长廊那吧,方才有家丁这么跟我说。”
颜家书童脸上那抹怪色让云翎纳闷,但她也没多问,径直向长廊走去。
长廊幽深曲折,遍栽紫藤。蜿蜒的枝干自走廊底下蔓延而上,伸出绿色的枝桠将长廊裹了个遍,只留狭隘的叶缝将那皓皓月光过滤一遍,于地上漏下来星星点点的光影。绿叶下那一嘟噜一嘟噜的紫色花朵串串垂落而下,重重叠叠开了个轰轰烈烈。
云翎不禁为这花色的美顿住了脚,又沿着花往下看。
长廊深处一个背影端坐在花藤之下,与他周身挤挤攘攘的花朵相比,颇为孤零寂寥。
那身影不看来人便知是谁,当下也不出声,只是端起长廊栏杆上的酒壶,又往那夜光杯中徐徐添满。
酒液荡漾,映着那贵公子的脸莫名寂寥如斯。他扭头看了云翎一眼,晃晃杯盏里潋滟的酒,“这是西域的名种赤霞珠,要不要尝尝?”说着拿出一个空杯,满了一杯递给她。
云翎喝了一口,评价道:“有点酸……咦,你一向喝白酒,怎么突然改喝葡萄酒?”砸吧砸吧嘴,又问:“你单独喝酒时居然会备两个杯子,好生奇怪。”
颜惜笑了笑,带着极淡的悲凉,“诸酒之中,我母亲生前只爱葡萄酒,这杯子也是我为她备的,每年今日,我便陪她喝一杯。”
云翎闻言心里一沉,颜惜的母亲早逝,她是知道的,当下便开导颜惜,“今日是你的生辰,怎么也得热热闹闹庆祝一番才对,你独自想这些伤心事不好。”
“因为每年我的生辰……”颜惜笑着看她一眼,那笑意却越发戚凉,“也是她的忌日。”
云翎一惊,“怎么会这样?”
颜惜道:“我母亲出身于屈州的名门望族,因为贤良淑德被我爷爷看中,一早便被定成未来的儿媳。可我爹并不同意,因为他爱上了另外一个女人。那女人是武林中轰动一时的大美人。可惜落花有情流水无意,那女子有心上人,对我爹并无男女之意,不管我爹如何讨好她,她都视若无睹。后来我爷爷身患重病,时日无多之际跟我爹讲,希望走前能亲眼看到儿子娶上自己中意的儿媳。我爹重孝,只得八抬大轿将我母亲娶进了门。那场婚礼轰动一时,不仅因为我们越潮娶媳,更因为母亲的嫁妆是武林中赫赫有名的利刃——守情刃,此刃削铁如泥,万金难求也。我爷爷看着佳儿佳媳,这才含笑而去。”
颜惜的话停住了,云翎追问道:“然后呢?”
“果然自古多情空余恨。”颜惜道:“我娘爱我爹至深,还没过门时便对他倾心相许,过门后更是对我爹无微不至。然而我爹对她若即若离,并不怎么上心。”
云翎托着腮,“是因为颜世伯还忘不了之前那女子么?”
颜惜颔首默认,“应该说从未忘记。他视如珍宝保留着与那女子相关的物品,夜半时常去花厅喝酒,独自对着那宝贝发呆,即使在我娘怀我时也不见收敛。”
云翎摇摇头,叹了口气。
颜惜又道:“我娘因此郁郁寡欢,心力交瘁生下我后便卧床不起。而我只能由乳母照顾,我对她的最大印象便是她躺在床上,不断喝下各种汤药……那会我爹喜爱四处游历,鲜少回家,一年到头父子俩处不了几回,而母亲卧病在床,我不能去烦扰她,又没有兄弟姐妹,只能每天在下人的看护下孤零零在房间发呆,看着光影从东边帘子一寸寸爬到西边窗沿,又继续看着光影从日出移到日落……”
云翎一阵心酸,终于明白当年第一次见面的小小哥哥,为什么沉默得近乎自闭。自小便被关在房里,孤独而麻木的长大,换了谁会好些?
颜惜顿了顿,继续道:“当然,我娘虽然身体虚弱,却并不影响对我的爱,每当我前去探望时,她总会露出虚弱的笑,摸一摸我的头,陪我说说话,每逢我生辰那天,她都要强撑着病体为我换上新衣服,然后亲自下厨,做上满桌菜,倒上葡萄酒,陪我吃一碗长寿面,所以她没去之前,生辰是我最幸福的日子。”
“那你娘后来是因病而去的?”
“是,不过是心病。她抑郁这么些年,心病早已病入膏肓,便是没有我十一岁生辰那事,估计也撑不了多久。”
“十一岁生辰发生了什么?”
颜惜垂下眼帘,凝视着地上那几块被枝桠分割的月光,仿佛看到自己那日支离残破的心,“我十一岁生辰那天,父亲刚好在家,因着是我生辰,父亲对我们母子俩比平日要热情许多,不仅陪我玩了许久,还帮母亲添衣擦汗,母亲受宠若惊,以为父亲对她回心转意了。那晚生日宴上,她同与父亲一道为我庆生,脸上荡漾着前所未有的幸福微笑……我永远忘不了那一幕,那是她这十一年中最美的时刻,然而……”颜惜的声音渐渐低下去,“然而她失算了,父亲夜半再次去花厅喝酒,她梦醒时发现枕边人没了踪影,寻到父亲时,看见他对着一方帕子呢喃,大概是相思这类的话,我母亲忍不住夺了那帕子来,一气之下撕了那帕子,与我父亲大吵一架,我父亲冷着脸拂袖而去。我母亲回到房中,越想越绝望,终于……”
云翎的心悬在半空中,不敢去想象这个压抑已久的女人,会在这伤心欲绝下做出什么举动。
颜惜闭上眼,压抑不住的悲恸滚滚而来,“终于,她于当夜支开身边下人,一个人安静地拿了一把刀,义无返顾朝着腕间划去。她下手那样重,几乎不给自己活命的机会,手腕整个血脉被她齐齐切断。令人讽刺的是,割断她命脉的,正是那把陪嫁宝物守情刃!呵,多么可笑,当初她带着这把宝刃嫁进来,以为幸福开始了,却猜不到她会用这把利刃斩情断爱,结束这一生……”
云翎倒吸一口气,万没料到这常年缠绵于病榻的女人,以这样决绝的方式悲愤赴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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