轿子缓缓驶过朱墙高瓦,深院连绵,一眼望不到尽头。上次来仅仅匆匆扫过,不及这次看的细致认真,皇宫巍峨肃穆,鳞次栉比,比她想象中的还要霸气威严,真是君威不容亵渎。
“这就是九五至尊的住所啊。”谢唯黎低低感叹:“整日圈在一方院落,就算是皇上偶尔也会觉得寂寞无奈吧。”就像当初她自比笼中金丝鸟,哀悼将终日囚禁于金砖红瓦,不得高飞。
听到她低语,苏瑾彦既惊讶又愕然。
皇城建成约有百年历史,每日来往这巍峨羽楼的人何其多,男女老少无不感叹皇宫雄伟壮丽、富丽堂皇,或艳羡,或感叹,或踌躇满志,或暗藏野心,竟从未有人如她这般说寂寞无奈的。
他失笑道:“新皇仁德勤政,百姓无不爱戴推崇,加之皇上后宫嫔妃众多,想来并不会如你所想那般忧郁。”问鼎龙椅,是多少男人梦寐以求的事情,为此牺牲的性命不计其数,一将功成万骨枯,龙椅下方流淌过多少血河,堆积过多少皑皑白骨。可哪怕这样,仍然有的是前赴后继之人。又怎么有君王产生这样小女儿的心思?
谢唯黎似乎不太赞同,还想再说什么,苏瑾彦却拉下帘子挡住外头的风光:“前面就是小宫门了,我们准备下车。”
话音方落,马车速度果然见缓,但并未有意料中的嬉闹寒暄之声传来,甚至连礼官都不见一个。谢唯黎纳闷不止,宫中设宴,怎么宫门口只有一侍卫看守,却不见其他官员马车?
看出她的疑惑,苏瑾彦笑着解释:“知道你不喜热闹,我特意选了从这进宫,里面穿过去有个小花园,景色很是漂亮。”说完,身边一空,人已钻出去下了车架。
谢唯黎紧随其后,接着钻出去,正要提摆下车,一只手突然伸到自己眼前。
她抬头对上苏瑾彦笑意盈盈,邀请之意何其明显。莞尔一笑正要搭上,却听见急促的脚步声由远至近,骤然响至耳边。
“奴才见过苏相!”小太监跑的有些气喘,行至跟前竟顾不得满头大汗直扑在地上。谢唯黎惊诧,许是事情真的十万火急,小太监连看都没空看她一眼,行过大礼直接附耳到苏相耳边低语几句。不知他说了什么,那张原本含笑的面容缓缓收了表情,玉面如覆薄冰,好看的眉头紧紧皱起,似乎遇上了让人烦恼着急的事情。
谢唯黎抿抿嘴,不明所以,正想捡两句话开口安慰,却被他急急打断:“唯黎,我有事必须先走一趟。顺着石子路直走就能看到前方迎客的大殿,你且在花园小榭里歇息片刻,等我回来同你一起去。”说完竟也不等答复,跟着火急火燎的小太监头也不回的离去。
掌心空空的,说不清是怎样的感觉,心里起了小小涟漪似无奈似感叹,注视着那抹熟悉的背影淹没在夜色中,谢唯黎才收回方才僵在半空的手,紧了紧拳头,拒绝宫人的帮助,独自下了马车。
脑中一个声音在说,他是当朝首辅,政事繁忙是必然,如此急匆匆而去,想来真是遇上十分紧急的情况,他不是让你等等么?可见他虽忙还是先想着将你安顿好。
可另一个声音却反驳道,这里通向皇宫内院,是宫人们居住的地方,不是金銮宝殿也不是御书房,况且今天是皇帝宴请南梁来使的好日子,前方无战事,能有什么迫在眉睫,让他头也不回而去?
两个声音在脑中争执不下,扯的头疼,谢唯黎忍不住嘟囔一句:“想那么多干什么,说好了互不干涉的,他的事岂是我胡思乱想能弄清的?”
难得来一趟宫里,还不如好好欣赏娇花美景,自己寻个自在,何苦自行添堵。
想通这层,她便不再执着苏瑾彦的去向,屏退了跟在身后的丫鬟太监,一个人踩着五彩石铺就的蜿蜒小道上,果真欣赏起月下景致来。皇室成员大多宠爱牡丹,然而现下已过牡丹花期,宫人们便别出心裁的栽上各色小种花玩赏,木芙蓉主白,金花茶主黄,蕙兰主红,还有其他不知名却异常娇艳的花朵,月色下,俨然就是一场小型却宏大的百花盛宴。
道旁间阁种着高大的桂树和蒲柳,春赏柳絮,秋赏桂,谢唯黎暗暗感叹,到底还是皇家的人懂得享受,夜风乍起,扬起满园的幽香,桂花小而精致,没有牡丹霸气外露却别有一番小家碧玉的味道,甜而不腻,香而不争,但却桀骜,这样想来倒是和这个宫里的格调有些不符了,宫里哪个女人不盼着如牡丹般艳压群芳得皇上专宠,会有像桂花那样兀自幽香却不争宠的么?
她走的极慢,加上花园里丛林掩映,光火昏暗,一路走来,旁边正道上宫人来来去去竟没有一个发现她的。
“唉,听说今天宫宴,宫外那位也要来。”思绪正飘渺如云,不远处小宫女的谈话突然将她拉回到现实。
“哦,这事我也知道,我还听说前些天丞相抱着她走了大半个京城回的相府。唉,你说这位谢家大小姐可真是好命,虽说没当成娘娘吧,但苏丞相几乎都快将她宠上天了,听说她在府里要什么有什么,随便什么头疼脑热的就要惊动太医院的沈御医,这等待遇,真是羡煞旁人。”另一个小宫女跟着附和,说的正是前段时间她被救的事。
听到这话,前头那个点头不止表示赞同:“但要比羡煞旁人哪个又比得过我家娘娘。莞妃娘娘自入宫以来,盛宠不衰,丞相对丞相夫人再好,哪里有皇上对娘娘来的好,每日下了朝就来曜雪宫,什么好东西都是莞妃娘娘挑完了才轮到各宫。”
顿了顿,她似乎又想到什么,声音低沉了许多:“唉,可是我们娘娘似乎并不太喜欢皇上,我瞧得出来,她嘴上不说心里却住了别人,你是不知道,今日听说丞相大人要带夫人进宫,莞妃娘娘在宫里发了好大的火,将能砸的东西几乎砸了个遍,哭了一天了都,还瞒着不让我们禀告皇上。”
话方出口,身边的宫女倒吸口凉气,抬头前后左右瞧瞧才压低嗓子道:“我的天!都这么久了,莫非莞妃娘娘还喜欢着丞相啊?”
后面还说了什么她没再听清,脚步不由在桂树下停住,前头几步就是苏瑾彦说的亭轩,步伐却似千金重,再也迈不出去。
她轻声靠在桂树下,半边侧脸沐浴着狡黠的月光,整个人似梦似幻。苏相宠妻,无出其右。有时候这样的话听多了,连她自己都觉得自己该是幸福的。没有凶恶的婆婆,没有妾室争宠,没有亲人反对,还有夫君敬爱,这样的婚姻不是每个女人梦寐以求的么?可事实却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别人羡慕她,她又何尝不羡慕林菀,至少她爱的人对她忠贞如一。
敬爱和喜爱只差一字,含义却相隔千里。无奈的低叹出声,她要的多么?说到底不过一句:易得千金财,难得有情郎。
“嘭”正出神,脑袋忽然被什么重重砸中,谢唯黎浑身一个激灵,条件反射的跳开。
着地寻去,竟是一粒白白胖胖的花生米。
桂树上哪里来的花生?她皱着眉抬头望去,不料却有更多的花生米劈头盖脸砸下。
“哎呦!谁在上面!”慌忙扯袖挡住脑袋,气急败坏地向旁边快行几步,远离花生米攻击。
“啊……”几乎同时,茂密的树冠上传来男子因伸懒腰发出的舒适□□:“一别数日,谢小姐别来无恙?”
☆、第16章
谢唯黎眼前一花,一道挺拔的身影旋身而下,稳稳的立在身前,两人相距极近,不足三尺。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她倒退两步站定,面色惊怒阴沉:“柒公子?这里是皇宫内院,你胆子不小,竟敢睡到这里来!被人发现你就是有十个脑袋都不够砍!”
“这可不比在宫外,你就不怕我立刻喊了人来抓你入天牢?”
好一顿义正言辞的警告威胁,柒公子摸摸鼻子,神情慵懒,对她的话无动于衷:“谢小姐这是恶人先告状么?明明是你扰我清梦在前,竟还想携权凌弱将在下收监,啧啧,白祁的女人都如你这般……不分青红皂白蛮横无理么?”似觉得话的分量不够,说到最后居然刻意停顿片刻,给人以斟酌过后的错觉。
居然说她粗鲁不讲理?难道他之前欺侮威胁就是讲理么?如果说眼神能化作刀刃,谢唯黎此刻一定毫不犹豫地直击其咽喉,心里怒火滔天,面上冷若冰霜,如玉的手掌向上一翻,掌心赫然躺着粒花生米:“说我粗鲁无礼?说我携权凌弱?那柒公子这又是何意?在白祁,只有不懂事的小孩和畜生才会做出此等失礼之举。有道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柒公子偷袭我在前,我不回敬难道还任由你欺凌吗?”此人明知自己身份却不惧谢家同相府,屡次出言挑衅,谢唯黎也并不认为一个普通商人能有这么大本事混入皇宫,毫无忌惮。他口口声声说她是“白祁的女人”,唯一的解释就是:“柒公子,若我猜的不错,你该不会就是那个故意迷路害我夫君苦苦寻觅一个多月的南梁使者吧?”
惊讶于她聪敏的反应,柒公子,哦如今该称南梁使者文殊辰,凤目笑意加深,他抚着腰间佩戴的翡翠状似无意:“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难道我说是,谢小姐便会收起这幅凶神恶煞的表情变得温柔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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