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卑鄙小人!”严副将咬牙切齿,从齿缝中挤出四个字:“想不费一兵一卒攻下骊戈?痴心妄想!哪怕你取我性命,哪怕城中所有兵卒战死沙场都决不允许你的人踏进城中一步!”
文殊辰冷笑一声,弯唇:“二。”
又是一刀,这次刀口上移三寸,左腹部。
剧痛,严副将当场咳出一口血来。
“我就问你,你给罗先生吃的东西,有没有解药?”
文殊辰不解,却仍如实回答:“如你所愿,没有。”
“呵,猜到了。南梁王如此狡诈难缠,怎会轻易给人反扑脱控的机会。”
“不过,战场本就是一个连神都遗忘的地方,人固有一死,我严宇能献身于白祁,也算死得其所。只可惜,死前没能杀掉数十个南梁将士,有辱林家军威名!”
未经历过战争的人何以直面死亡,只有那些上过战场,见惯生与死,血与骨,希望与绝望的人才能更好滴理解生死杀戮,才最明白生的可贵。然而,这也是一批,最愿意为了什么而舍弃宝贵生命的人,就如严宇严副将军,他们将那种超越生死轮回,欲念骨血的东西称谓信仰。
信仰国家,信仰军队,信仰力量,信仰忠贞……
“罗兼,是严宇不该留你一人领兵留下。如今,也算是上天恩赐,我们好兄弟能同生共死,只为难了她,留下这烂摊子,该如何收拾?”
提高音量:“传我军令,所有将士战宁可至最后一刻,也绝不能降!听从黎公子号令,降者,违令者,斩杀!”
话音方落,严副将竟仰头呐喊一声,喊声如猛兽最后的咆哮,震慑城楼。
文殊辰眸间一沉,想要阻止已来不及。
严副将不惜令全身血气逆流也要冲破穴道,而这次,罗兼的匕首准确地插入他的心脏,壮硕的身躯一阵,拼着最后一口气,反手死死夹住罗兼的脑袋,人向后仰去——
“将军不要!”
神情涣散,入目最后一道风景,是那比阴霾乌云瑰丽百倍的面容。
他动了动唇,想扯出个鼓励的笑容,然而身子太沉,头太重,骨头碎裂的瞬间,脑中闪过的是那些曾经和众将兄弟,与林少将军和罗先生,开怀畅饮的场景。
对不起。她读懂了。
谢唯黎脑中一片空白,双手扒在城楼,整个腰身几乎要悬空出去。手指微颤,不明白,她不明白,为什么她才离开一会,为什么明明刚刚还好好的,怎么现在竟成了这幅模样?
擦肩的功夫,便成生离死别。
罗先生和严副将军,两道人命,转瞬即逝。
“文……殊……辰……!”试了三次,谢唯黎才颤颤巍巍扶着城墙岩壁一点点站起来,瞬间沧桑的面容,泪痕满布,双目赤红,燃着熊熊烈火。
“夫人!”身形摇摇欲坠,领兵的士卒赶紧上前一步将其托住。
却被谢唯黎狠狠开,肩膀一轻,弓箭和箭羽均不在。
“唰,唰,唰。”
银光一道接一道,如穿梭在空中的流星,带着愤怒,带着焰火,带着悲愤与杀意,铺天盖地而来。
杀气太重,文殊辰不得不牵马改变位置,取出袖中紫萸扇挥动躲闪。
“黎丫头,你镇定点!”
谢唯黎听也不听,筒中箭羽用完,又抢过另一士卒的箭羽和长戗,长戗顿地,发出沉闷厚重的声音。
“传严副将军遗令,开城门!迎敌!儿郎们,拿出你们的愤怒和气概,斩杀南梁敌军,为死去的将军和军师报仇!赌上林家军的名义,以死明志!”
“吼!杀啊!”整个城楼顷刻淹没在男儿们悲愤的呐喊中。
“咚!咚咚!”厚重的城门吱吱呀呀地启开,白祁战鼓毫无征兆地响起,随着空气的传播震撼共鸣着每一个白祁战士的心。
“唰!”长剑出鞘,银光如虹,谢唯黎身着大红衣袍,火红如凤,几如成亲那天婚袍般亮丽鲜妍。上绣赤线飞凤,在沉沉天色下折射出几点光芒,青丝在风中飘扬,乌金的军旗猎猎作响。
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一手执剑,一手执紫缨长戗立于城头。
“文殊辰,上来吧。你曾说过要与我一决雌雄,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旌旗猎猎,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
夜幕降临,火光凄厉星河黯淡,耳中杀喊声一片,文殊辰眸中倒映着整片战场,城楼灯火璀璨,唯一人傲然矗立,眼神轻蔑。
“传朕军令,破晓前,必破骊戈城!”
万箭齐发,寒铁箭头含着火种划破长空,带着呼啸的气势张开血盆大口将城楼吞没,灿若星河。火蛇与骨血交织成形,带着扬灰挫骨的架势,灼烧着天地,仿佛要将天空燃尽,星辰倾颓。
羽箭潇洒,几道红色的光辉淡淡闪过,射向城楼的绝大多数羽箭无力地坠落地面,与此同时,夜幕中,一道银色的身影踏箭而行,红缨枪挥过,挡下迎头而来的数支,但仍有一只漏网之鱼。
“唰——”银光一闪而逝,带着破风声席卷而来,杀气太重,箭太快,谢唯黎几乎能清晰地感受到箭矢即将没入肉体的痛觉。这就是她现在仅有的能耐么?除了一无是处的悲愤,竟连报仇宣泄都做不到么!
然而,箭势止于鼻尖,如倏然定格的动作画面,仔细瞧去,原本该立于马背上的人此刻稳稳立于城楼之上,立于她的面前。
“我多希望,此番真的是我负了你,可惜,你从未出现在素白的轿撵里,谢唯黎。”文殊辰面无表情地将手中的箭羽碾成齑粉,粉末随风而散,一同散去的仿佛还有两人间再也回不去的和睦从前。
他抬手,缓慢地将紫萸扇收好,放回袖中,左手微提,秋水长剑出鞘,闪着嗜血的寒光,弃鞘卸甲,文殊辰想也不想,踢开。
里面的衣袍依旧是银白色,宽大的袖口随风飘散,一红一白,一剑一戗,对立又和谐。
谢唯黎抿着唇,看着他完成所有动作,眸光闪烁复坚定,终究一言未发。
没听到回答,也没人先发起攻击,从他的角度望去,城楼的灯光和杀罚的血色火苗照映谢唯黎半边侧脸,一身红衣如新嫁。极少,或者说从没见她穿的这样鲜艳过,就像奔赴的不是战场,而是婚礼。
真美,她昂着头颅,表情坚毅又严肃,倔强又轻蔑。明知不可能,文殊辰依旧忍不住开口,宛如叹息:“你这一身装束,是专门为我而穿戴的么?”
握戗的手紧了紧,谢唯黎眉眼不眨地扯出个讥讽的笑容:“谢家家训,一仆不事二主,一女不事二夫,之前是我人蠢做错事,如今都已想明白。我既嫁于苏瑾彦,今生今世便是他的女人,休离又如何,再嫁便是。倘若今日我技不如人,守不住骊戈,胜不了你,这嫁衣就是谢唯黎的丧衣,说到底,我总归欠自己一个未了的心愿,欠自己一个心甘情愿的婚礼。”
“文殊辰,来吧,痛痛快快地决一死战!”
好一个嫁衣作丧衣,好一个心甘情愿,爱的死心塌地,舍也舍的情根尽断。这是要将他们之间所有的都抹杀在这里么?
百般滋味从心底泛起,传到眼角是赤红,传到手中是颤抖,传到唇边,是放声大笑。
不知笑了多久,文殊辰终于低下头,阖目,睁开,眼底深邃清明:“如,你,所,愿。”
手腕利落翻转,长剑挑起万千银花,挟着摧金断铁的气势,毫不犹豫向谢唯黎袭来。
作者有话要说: 【通告】明天完结,明天完结~
☆、第130章【大结局】
第一百二十九章
万马奔腾,扬起丈高尘土。
“报!丞相,将军!翻过这山头就能看到骊戈城了!预计今晚便能达到!”
比预期整整快了近一星期。一路上,众人都目睹了这位白祁苏相是如何拼了命地想方设法往骊戈城赶,只因他的妻子身困其中。如今,胜利在望,两位将军和众将士不仅替苏相夫妇捏一把汗,更为城中百姓高兴,二十万援军到境,骊戈城便是守住了!
然而苏瑾彦却没众将士那般兴奋,因为大雨,送去的信报没有回音,根本不知道这段时日骊戈城中发生了什么。在亲眼确认之前,他无法松气。
“传我军令,骑兵开道,全军全速前进!”
……
两军争斗,仿佛有默契般,将这块土地留给两人。
剑擅短攻,戗擅长攻,一退一进,一击一闪,准眼间,两人已短兵相接百个来回。谢唯黎格斗技巧虽不错,但毕竟是女子身,又怀有身孕,纵然战前吞了药丸强行压制早已不适的身体,长久下来,耐不住体力的消磨和精力的消散。
接剑的动作越来越迟缓,也越来越吃力,又一个转身,险险架住银剑,撑开,倒退三步,扶着墙柱喘气。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是为盲勇。明知守不住城,打不过我,为何还要苦苦执着?你瞧,白祁的士卒已死伤过半,你真忍心看他们血流成河,看城中的百姓白白搭上性命?”剑尖指地,在土地上划出条殷红的血痕,文殊辰一步步从远处向谢唯黎走来,笑容诡变。
相似小说推荐
-
重生之邪王戏宠妃 (潇湘十) 潇湘书院VIP2016-05-30完结璃王府的傻王爷乃当朝九皇子,早已过了婚嫁年龄,婚事却迟迟未定。传闻他本是战功显...
-
毒妃狠嚣张:残王来过招 (傅九) 云起VIP2016-02-04完结“这位爷,在我浴桶里呆够了么?” 他被追杀,她藏匿,贼寇已撤,他还赖着不走。凤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