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桩心如刀绞。但仍忍泪开口,咬牙道,“请祖母放心,孙媳又怎舍得孩子受苦?只不过,孙媳想去一趟铭城!”
西南铭城乃宸王的封地,亦是敬南王梁御宸镇守的要塞之地。
卫老夫人一下就听明白她想做什么了。
敬南王乃良和的外祖,自会顾着血脉之情,所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兴许良和还有救!
可她还有三个月就要临盆,卫老夫人岂肯松口,“不行!良和既将你托付给老身,老身便是拼死也要护你母子二人平安!”
贺桩怆然泪下,小脸满是愁苦,“可孙媳在京都等着,委实煎熬。相公性命堪忧,我自会护着自个儿,退一万步讲,他若真战死沙场,我也会坚强地活下去,诞下他的麟儿,抚养孩儿长大,可相公还有救,未必到最后一步,祖母,您就让我去吧!”
卫群听她如此道,没想到这个羸弱的女子竟也这番胸襟,心里更是后悔当初拙眼不识珠,沉默许久,这会儿他才开口道,“母亲,儿子愿前往铭城。请岳父大人出山!”
卫老夫人扫了他一眼,这个儿子肯悔悟,她也甚至欣慰,她肯原谅他,那是因为母子连心,可歹毒的秦氏设计陷害凝菡受屈郁郁而终,此事公之于众,人家敬南王未必肯原谅他!
况且,铭城还有个穆侯爷,凝珑郡主的夫君!敬南王上了年纪揍不动他,可谁架得住凝珑郡主叫她夫君找他干架呢?
不是卫老夫人不给他面子,而是凡事总得求个真实,“只怕你连敬南王府的大门都进不了!”
贺桩也觉卫群此去,只怕会惹敬南王的嫌恶,只好哀求着卫老夫人,“祖母。您就让我去吧,有何副将护送,不会有差池的。若实在赶不及,孙媳在铭城好生养着,只待相公来接便是!”
卫老夫人见她考量周全,为今之计,也只有找敬南王,良和尚未一息存活的可能,但她还是不放心,“京都到铭城虽不算远,可一路颠簸,你身子越发重了,若是有个好歹……”
贺桩一听她有所松动,只道,“祖母放心,这一路。孙媳走慢点便是了,花半个月也该到了,届时梁家军绕近道折去羌州,相公还是有救的。”
卫老夫人还想说些什么,却见卫准悄无声息地挤进来,故意压低嗓音道,“老夫人,老爷,少夫人,宸王造访!”
三人一听,登时呆住了。
宸王虽被解了幽禁,可皇帝派去的眼线还在,且不允他干涉朝政,他此番造访,只怕会坏了大计。
卫老夫人恢复了些神色,声音还算稳。“你速速通知宸王,就说老身与小桩都睡下了……”
卫准面露难色,却听外头传来清朗的声音,“老夫人放心,没人跟着本王!”
宸王当年也是威震四方,甩掉几个眼线并非难事,他一脚跨进门,边走边解下披风的帽子,道,“不必行礼了,本王来,只不过想单独与小桩说几句话罢了。”
贺桩的身世,卫老夫人与卫群并不知情,听宸王这般唤贺桩,不由微微吃惊,不过想来他也是看在良和的面子上。
当年宸王与良和以兄弟相称。这倒也合理。
卫老夫人微微颔首,道,“老身这就告辞!”
待卫家母子离开,宸王容源解开披风,见她要寻靴子下榻,只道,“你身子重,还是老实躺着吧,不然等良和回来,知道我拘于这些俗礼,还以为故意刁难你,要找我拼命。”
贺桩面色羞赧,“相公不是那样的人。”想着他还远在边关,不由失落道,“况且他暂且还回不来!”
宸王也是心疼她,只道,“你放心,当年我没护住太傅,此番,你所在意之人,你宸王兄定会替你守着!”
贺桩一听,心下感动,可想到他眼下的处境,猛然抬头,清眸里晃着紧张,“宸王兄打算如何做?”
容源不语,负手而立,缓缓走到窗边,背影落寞,仰头而叹,悠悠道,“这些年落在府里。旁的不做,倒也想明白了一些事。譬如,倘若当年我若听从良和所劝,你说,大盛的锦绣江山,是不是就会少些磨难与杀戮?”
贺桩一听,小脸“唰”一下变得苍白,她顾不得许多,掀开锦被,扶着案桌,满目清泪,“宸王兄,你想做什么?”
容源挺拔的身影蓦然回首,怅然一笑,“小桩,太傅曾说。名不正言不顺,便是百年之后,史册上亦会背负骂名。他说他了解我,如若我真的夺了那个位子,也会坐不安稳。的确,我会不安,一辈子都不安。”
“可这些年,太傅惨死,良和与你流落民间,回京后他又四处奔波,苦苦撑持着。那些本该是我背负的责任,他一声不吭地扛着。还有王锋,那么耿直忠良之人,最不该死的人就是他。几个兄弟中,良和最愿与他亲近了,可……”
说到这里,他也哽咽得说不下去。
那些年,他们几个兄弟汗洒马背,泪浸衣襟,血染沙场,如今,有人众叛亲离,阴阳相隔,也有人无力挽回,含恨饮泣……
命途,果真是最说不得的东西。
贺桩明白他言语所指,可如若当真如此,这些年所有的努力岂不是白费?夫君定不愿看到宸王兄如此做的!
他不在这儿,她就该替他拦着宸王兄!
贺桩心头绞痛,含泪道,“宸王兄,万万不可。不到最后一刻,断不可走上那一步。否则,我爹娘的血岂不是白流了?相公这些年的努力岂不是白费?大盛需要一位真正的明君!事情还不到最后一刻,还有铭城的外祖父,他断不会坐视不管!”
容源何尝没想到敬南王,可西南边关,还有一个虎视眈眈的南理,倘若不是有敬南王和穆侯爷震慑着,南理的晟轩公早派人打过来了,良和就无法全心全力地对付北燕的裕王了。
他走到贺桩身边,扶着她坐好,叹气道,“敬南王妃在凉州城楼坠下,梁老便发誓不在入塞,便是他当真肯为了良和一战,可他年事已高。怕是经不起马背奔波。而穆侯爷还有一个南理要盯着,铭城便是有兵,失了领将,要出兵只怕是难。”
整个战局,贺桩并未琢磨通透,可一听容源如是说,她登时眼前一亮,“宸王无法领兵,可谁说一定是您的名头呢?”
容源心领神会,与她一对眼,“你是说……?”
那若是我也决心劝宸王起兵造反呢?
贺桩一行前脚才出城,没一会儿便传到容恒耳朵里。
彼时,长公主正逗着皇长孙玩儿,一见太子义坐在那儿愤愤不平,这才不疾不徐地抽回手,吩咐嬷嬷将皇长孙带下去,缓缓地走到太子对面的紫檀椅悠然落座。
她慢慢地端起案桌上的白瓷杯,也不饮茶,细细打量着,悠悠道,“怎么,还不舍得对你的小桩妹妹下手?”
容恒正在气头上,却被她冷嘲热讽,怒瞪着她,见她毫不在意,忽而勾起唇,道,“难不成你就舍得下你那旧情人?”
他口里所指的旧情人,自然是卫良和了。
果不其然,容萱脸色变了变,落杯的动作顿失优雅,“行了,你我半斤八两,也不必挤兑来挤兑去。贺桩前往铭城,明眼人谁不看得出她那是去搬救兵。”
容恒转过身,慵懒地半倚着靠枕,“她此去,丝毫不损京都禁军制衡的局面,父皇自是乐见其成。”
长公主点点头,凤眸透着寒光,“只不过,她凭什么以为一定能请敬南王出山去救卫将军?”
这还不简单?容恒冷嗤道,“卫良和可是敬南王嫡亲的嫡长外孙,自会帮他……”
等等,这层关系容萱当然知情,那她为何会突然提起?
太子猛然回悟,抬眸瞪大眼睛问,“你要对她下手?”
容萱勾唇一笑,倒也坦然,“贺桩迟早是个祸害,你既下不去狠手,我不介意代劳。”
容恒当即冷下脸来。怒不可遏,“本宫记得提醒过你,最不好别擅自主张,她不是你可以动的!”
长公主却丝毫不惧,墨色的唇透着妖冶,不以为意道,“她不死,难不成你当真眼巴巴等着他去搬救兵?你以为卫将军当真那么容易被打败么?”
太子听她这一问,猛然抬眸,不解问道,“你什么意思?”
容萱冷嗤一声,笑得莫测,从紫檀椅上风姿妖娆地站起身了,忽而凑到太子耳边,温热的气息喷在他脸上,“你以为卫将军不入东宫,就不去宸王府么?他与宸王那是出生入死换来的交情,难不成你还天真地以为他们没有谋划?”
太子沉思,也正是卫良和重振往昔赫赫威风,宸王这些年积累了不少钱财,钢弩和粮草那是一点也不手软地送去,反观是他,这些年手下的官员也送上不少真金白银,可这些年与萧王争权,父皇一下诏捐款,他根本拿不出手,只能含糊过去!
而宸王亦是因此功不可没,父皇才下旨解了他的幽禁。
说他与卫良和没有谋划,实在说不通!
容萱见他面色越发深沉,言辞犀利毫不含糊,“贺桩终究不是你心中所惦恋,你若还想着保住你的东宫之位,再犹豫不决,可就晚了!”
江山美人,他已失了一样,若江山也没了,他就什么也不是了!
太子思量一番,终是下定决心,狠心道,“别伤了她性命,其余本宫一概不管!”
这就等于他放权给长公主一手操纵了!
容萱眉角扬起得意之色,嘴上答应道。“你想留她一条性命,我吩咐下去便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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