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丫鬟见他怔忡神态,心底有数,只怕大少爷是有口无心,见着好玩便出言调笑一番,丝毫不知轻重的,再看范安柏兄妹仍在说话,似也没把方才大少爷的话放在心上,两人对视释然微笑。
府里的新夫人汲汲营营,想将外甥女弄进门来当媳妇,老夫人却是想甥孙女进门当孙媳,她们都见过夫人和老夫人相中的几位表姑娘,老实说,相貌没有一个及得上范六姑娘,家世就更不用提了!老夫人家势微,若不然,当年也不会让嫡女嫁进杜家当续弦,前头夫人可是育有一子一女呢!杜相那会不过一从五品的京官,吃穿都得靠前头夫人的嫁妆帮衬。
老夫人嫁进门后,可不讨老相爷欢心,夫妻两磕磕绊绊的好些年,到大老爷要订亲时,夫妻两几乎决裂,老夫人那会儿就想要让大老爷娶她娘家侄女为妻,老相爷不肯,老夫人拿出女人的拿手绝活,一哭二闹三上吊,所以招数全部出笼,可惜,老相爷完全不买账,甚至还道,若老夫人真舍不得侄女儿,干脆让她侄女儿等着,看是要嫁二老爷,或是老夫人生的三老爷、四老爷都成!
他不介意儿子娶个年纪较长的老婆,儿子们要是抱怨,自是找老夫人去,是她做的主。
老夫人当时就噎住了!二老爷是庶出,而且在娘胎时,就因老夫人不喜他姨娘,百般刁难,生下来后,身子就弱,三老爷和四老爷与那位侄女相差四、五岁,老夫人那舍得亲儿子娶个年纪大这么多的妻子?
不过老夫人一直没死心,就算大老爷娶妻生子,还盘算着把娘家侄女弄进门,大夫人过世后,还没满孝,老夫人已迫不及待去娘家提亲,老相爷怒斥无果,孝期才满,她便急急将新夫人迎进门。
老相爷迟迟不给大少爷订亲,老夫人和新夫人全盯着大少爷兄弟两,思及此,高个儿桃腮的丫鬟哀声叹气,身形微丰满的杏眸丫鬟却悄悄拉了她一下,杜云启被两个丫鬟提醒了,想起自己和弟弟的婚事未决,家里“好”祖母和“好”继母心心念念盘算着他们兄弟婚事,心情甚为烦闷的站起身,走到甲板边,远眺起阳光下波涛起伏的江面。
杏眸丫鬟见他走开,方才低声与桃腮丫鬟道:“也不知道未来的大少奶奶会是何家女?若要是个脾气好的,肚量大的,倒也罢了!就怕到时,老相爷和大老爷应了老夫人和新夫人,从那几位表姑娘里挑大少奶奶。”
“这事咱们就算想管,也管不着,唉!我只盼啊!老相爷能趁早帮两位少爷把亲事订下来,堵了老夫人和新夫人的嘴,咱们也好早日回京去。”
“嗐!木芙只怕比咱们急。”
“她是该急。以为侍候了大少爷,就比咱们几个强了,看人都用鼻孔了呢!”
“哎哟!我的好姐姐,那叫趾高气昂。”
“去。敢来取笑我。”
两个丫鬟小声的笑闹成一团。
另一艘船上的舱房里,雨心侧耳倾听着外头的笑语声,稍稍一动就扯到伤处,她紧皱眉头轻挪身子,外头有笑语声由远而近,那笑语声近来让她再熟悉也不过,她强忍着锥心的疼,又把身体挪回原位,伤处实在太疼,她只挪回原位来不及躺下。门便已被推动。
“哎。她还躺着?”这个声音倒是陌生。似是没听过的。
“是啊!平嬷嬷可恼了,老叨念着花钱买下她,实在是不划算。才做了几天事儿,就成天哼哼唧唧的躺着不做事,光耗粮食不干活。”这话是那叫雨琴的说的,雨心闭上眼不打算理会她们。
雨琴三个带着人进了舱房,她们虽是杜云寻的丫鬟,但游家这艘船并不大,主人住的舱房都嫌气闷了,更何况下人的,因此四、五个人一进舱房,就觉气闷不舒服。雨琴扫了半倚在床上的雨心一眼,看她闭着眼似睡着了,忍不住嘟着嘴,小气的抱怨:“闷死了!坐船真不好,总要和不相干的人挤一块。”
春江和春花两个闻言便皱起眉头,这话是在嫌弃她们两了?她们可不乐意来,是被雨琴硬邀来的,说是想要请教她们,怎么侍候主子,才能讨主子欢心不被嫌弃,春江心道,要讨主子欢心,这口德便先修。
不过,她才不会告诉她们呢!她们是哪个啊!不过是杜家新买进门的丫鬟,连看脸色都不会呢!还想侍候主子,讨主子会欢心呢!再说教会她们,能给自己好处不成?别教了学不会,反拖累她们两才好。
春江想到这儿便想走了,倒是春花觉得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个敌人好,听雨琴问起她们平日怎么侍候范安岳的,春花笑语回道:“姐姐说笑呢!怎么会问咱们姐妹两个?七少爷跟前,咱们两个素来是笨的,总被七少爷骂,哪哪!上回你们不也见着了?七少爷叫咱们磨墨,才一动就被骂了。”
雨琴一愣,雨绢也想起来了,范家七少爷人虽小,可脾气实在大,她们跟在二少爷身边去授课,总见他动不动就开口骂人,找他的丫鬟问如何侍候人,会不会是找错人啊?
>“我看,六姑娘身边的姐姐好像都不曾被骂过。”雨琴若有所思的道。
“我们六姑娘啊!脾气才是顶顶好的,你们不知道,我们之前在姚家村待了一阵子,嗐!那两个傻丫头啊!”春花便将瑞芳姐妹两被人哄了的事说给雨琴几个听。
她们是新来的,自是没听过这些,却是听过外头的传言,“那六姑娘我瞧着,不过是小孩子啊!那村长女儿怎么会想让她出头去救人呢?”
“谁晓得!她要真心想救人,要她爹出面就好啦!她爹可是村长呢!”
“说不定这村长不管用啊!哈哈哈。”
“也是,听说那古家是姚家村里数一数二的大富人家,村长也得听他的吧!”众丫鬟胡乱猜测着,“咦,你们方才说,六姑娘脾气顶顶好,是说她没气恼那两个丫鬟?可不是说她们被罚月钱了?”
春江嗤道:“那是大少爷罚的,嫌她们多事给六姑娘招麻烦。”
“所以说啊!要侍候好主子,要做的可多了,但是,绝对不要自以为是,想当主子的家,那两个丫鬟就是这样,才会被罚的。”春江意有所指的看了雨琴几个一眼,春花笑着打了圆场缓和气氛,闻聊几句后,便起身告辞了。
待回到她们乘的大船,春花才嗔道:“你不是不想理她们的吗?还说那么多干么?”
“我总觉得那个叫雨心的怪怪的。”
“那儿怪了?”春花不解。
“我们刚刚说到姚二姐时,她浑身都僵住了。”春江若有所思的回忆道。
春花叹了口气,拍拍她的肩头,“就会胡想。”
“她真的……”怪怪的嘛!春江将后半句咽回去,春花已快步迎上春梅,“你们上那儿玩去了?一会儿七少爷睡醒,怕闹着要吃点心,正想要找你们两去做。”
“我们就去,就去。”春花笑着应下,回身拉了春江就走
第九十六章 谁乐意1
相较于前头几艘船上的气氛,崔家这艘船气氛就非常的沉闷,甭说侍候的人脸上没有笑容,就是素来爱高声说笑、对歌的船工们,也难得的低头闷声做事,这日船泊在一小镇码头上补充食物饮水,主家也下船走动去了,船工们才舒口气。
“娘的,方头儿,这是那家的少爷啊?往后可别接他家的生意了!生生把老子憋出病来,啧啧!害得老子话都不敢说啊!”
“就是,就是!”想到昨夜那个音清嘹亮的船娘找他对歌,他却话都不敢说!
方头儿咧嘴一笑,蒲掌大手用力拍了几个船工的后脑一记,“你们就这出息?啧啧!主家下船了,你们胆子就大啦?也不怕人家留在船上的仆妇、管事听见了笑话?”
“哎!哎!您别说,我方才可听见了,他家的管事、仆妇也在抱怨,说这少爷转了性,怎么变得古古怪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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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公子脾气怎能不变?二娘子和四娘子也忐胆大了,竟然逼着三公子去了湖州,也得帮着她们,真是不知羞啊!”三旬仆妇边补着丈夫的衣服边抱怨着。
妇人的丈夫坐在桌边抽着水烟,水烟斗唏哩呼噜的作响,细长的眼睛闪着算计的光芒,“二娘子是长房的姑娘,四娘子是二房的。都是嫡出的娇娘子,在家最是受宠。”
“怎么?你又在想什么?”妇人看丈夫的神态似在打算什么,连忙追问着。
“我能想什么?只是三公子忙于课业。那有功夫帮两位娘子讨好巴结未来夫君?说不得就是咱们替三公子分忧解劳啦!”说着就嘿嘿笑了起来。
妇人听着一愣,随即也跟着笑起来,“你说的是,三公子忙于课业。这些一等一重要的事,自然是咱们当下人的帮着办了!”
“对,对,对!”夫妻两个对视一笑。
他们夫妻一个是随行的管事,一个崔牧身边的仆妇,打出这样名号来,二娘子和四娘子也要高看他们夫妻两一眼吧?夫妻两个便商议起如何跟范家、杜家两位少爷的人打交道。
崔家两位娘子虽没跟着崔牧去书院,但都派了两个人跟着去湖州,崔家本家荣光不再,唯一争气的当了京官的。偏是与本家主母不对付的庶子崔时明。也就是崔牧的父亲。
崔时明父亲尚在时。就对这庶出儿子多有看顾,奈何碍于妻子及其娘家之故,不敢太过明着帮衬。他一过世,崔时明的长兄当家,立刻对他采取各种打压的手段,崔时明发妻早亡,他靠着继妻娘家之势,在京里站住了脚,但继妻父亲过世,舅兄们不争气,现在反是继妻娘家靠着他,才不至于太过狼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