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屋子侍候的人全都低头噤声,十一少爷还命苦?范家那个小娘子才命苦吧?听说夫人还去求了杨妃,在赐给范家的吃食里下毒呢!尚幸太后她们扛了下来,没把事情闹大。
“夫人放心,康哥儿是个有后福的,年轻的时候吃些苦,不算什么,有您帮他打算呢!吃不了什么亏的。”
“可他现在……”
“大老爷不是让人去找了?”因为没了世子身份,杨府上下改称前世子杨元富为大老爷,称新世子杨元贵为世子。
“是去找了!可远水救不了近火啊!从接到讯儿,再到派人出京去找,这要找到几时才有消息……”魏氏拧着帕子,她又哭起来了!
众人对视苦笑,同样的戏码自打杨十一郎失踪的消息传回京,就天天上演,哭完了闹,闹完了哭,大老爷受不了,已有半个月没回房,魏氏像跟丈夫杠上了,不让丫鬟去请,去问,就这样僵持不下,魏氏的心腹嬷嬷看不下去,正想从中转圜一二,去了外书房,才晓得大老爷根本不在府里。
回来不敢与魏氏说,只几个人暗自焦急。
把魏氏侍候着睡下了,她们聚在一起,“你们说,大老爷去了那儿?”
“能去那儿?自然是去北边,亲自去找十一少爷了。”说话的丫鬟撇了撇嘴,大老爷才把她哄上手,还没过明路,万一珠胎暗结……她悄悄的伸手抚向小腹。
“范太傅的孙子月初不是出京了,你们说,大老爷会不会……”
“会什么?范家人出京就出京,大老爷怎么会寻他们晦气?”
说话的婆子却有点心虚,大老爷之前在书房里见客,她那时去找以前的姐妹讨绣花样子,刚好听了一星半点,似乎就与范家有关系啊……
“应该不会吧?”几个人凑在一块胡猜,富阳侯那儿也正与幕僚说着范家,一个文士捋着长长的胡子正笑着范家出行的车队。
“竟然还哄得皇上派了御卫相护,真是张狂!”
素来受与他唱反调的年轻文士却道:“皇帝看重范家兄弟,派御卫相护,有何大惊小怪。”前者吹胡子瞪眼,驳了他几句,年轻文士揪住他话里的漏洞,你来我往互相攻讦得不亦乐乎,屋里其他人早就习惯了,完全不将之放在心上各自聊开。
一个貌似弥勒佛的文士,瞄了上首的富阳侯脸色后,以肘顶了身边人一下,那个文士受他指示,看到了富阳侯铁青的脸色,机敏的开口道:“侯爷,不知宫里可有消息?”
“还能有什么消息。”富阳侯没好气的说,对杨元雪这个女儿,他其实蛮失望的,手心手背都是肉,外孙是皇子,孙子难道就是草?
十一郎流放北地,好好的孩子离家这么远,生平第一遭离开家人过年,心里头不痛快,是一定的,可失踪……
新世子杨元贵与其子交换了一眼,杨元贵诚恳的开口道:“十一郎素来机敏,京里这么复杂的地方,他都能混得好,他在北地那种质朴之地,怎么会吃亏,您老放心,兴许孩子只是想家,走得远些想家,才让人以为他失踪了,您不是派人去北地了,过两天肯定就有好消息。”
富阳侯看着次子良久,才哑着声:“希望如你所言。”
屋里众幕僚看向杨元贵的神色各异,富阳侯见讨论不出什么结果来,便让人散了,杨元贵带着儿子最后一个离开,临出门时,恰与富阳侯心腹管事擦身而过,他多了个心眼,放慢了脚步,侧耳倾听父亲和管事的对话。
“……大老爷把那些人全带走了。”
“带走?他带着那些人去那了?”
“小的还没查出来,应该是往北边去吧。”
“胡涂。”富阳侯重重击桌,又迭声吩咐道:“快,快派人把他给我追回来。”
“是。”
杨元贵听那管事应诺,忙拉着儿子闪到一旁,不一会儿就看到那管事匆匆走出来,杨元贵若有所思的看着他远去,心里却记挂着他方才说的,大哥把那些人带走了,哪些人?莫不是父亲私下养的那批人?他虽为世子,但父亲却未将他这个世子当回事,遇到事,还是与大哥商议的多,以前他不过是个闲散人,父亲有事,与自小栽培的长子商议再合理不过,但是,大哥已不再是世子,世子是他,他杨元贵才是世子,才是将来承爵的人!
父亲却不把他当回事。
“父亲?”他的长子拉拉他的手,杨元贵回过神,带着儿子匆匆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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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旦快乐!
第六十二章 行行复行行2
范安阳醒来时,外头正飘着细雪,贺璋家的和墨香正在灌汤婆子,瑞芳和瑞雪提了装着银霜炭的桶子上车来,“咦?六姑娘醒了?”
“嗯。”范安阳睁着迷蒙睡眼漫应着,贺璋家的把汤婆子用泼墨青绸布巾包好,放到范安阳被褥下,红红抽抽鼻子,扭动着身子从范安阳怀里跳出来。
“哎呀!快拦着它。”贺璋家的连忙让人拦住它,墨香手一伸只抓到它背上的一撮毛,瑞芳和瑞雪一左一右急忙扑过去抓狐狸。
三个半大不小的丫鬟追着红红,贺璋家的护着范安阳,怕她们不小心撞到她,范安阳靠在贺璋家的怀里,看得咯咯直笑,车里正闹腾着,忽地有人敲了门。
贺璋家的扬声问:“谁?”
“是我。”范安柏静静的扬声回答。
贺璋家的让墨香她们赶紧收拾被红红弄乱的物什,范安阳朝躲在门边的红红招手,红红机灵的看着贺璋家的,见她没有反应,才飞扑向范安阳。
墨香她们看着红红安然落到小主子怀里,都忍不住眼角微抽,贺璋家的嘴角抽搐,未几,墨香她们整理好了,才开门请范安柏上车。
“今晚我们就待在此地过夜,外头在下雪,贺嫂子让她们用过饭后,就早点歇下吧!别再做什么针线活了。”
贺璋家的若有所思的应诺,她让墨香把红红抱出去,把六姑娘抱在怀里。“大少爷,可是有危险?”
“一点小事,不算什么危险,只是烦人。没事儿的。”范安柏随口安抚几句,就把妹妹拉到跟前来。“阿昭这两天可习字了?”
呃……说没会不会被揍?范安阳不用说,她眼珠子一转,她哥就看出来了。范安阳后来回想,她装傻失败,真怪不得她,谁让她身边的土著们都太聪明,幸而他们只看出自己装傻,没看出自己其实换了芯。
“阿昭好好练字,过几天。大哥带你去看市集。再去逛庙会。”出门在外虽是诸事不便。但也是有不少好处。
“小路呢?”今儿一整天都没看到他人,范安阳挠挠腮帮子,小路毒舌。开口没好话,不过没看到他,又觉得很无聊。
“他在杜家表哥那儿,你杜家二表哥病了。”范安柏暗自摇头,杜云寻身体不好,按说不该跟他们出门,然而他要是继续待在京里,只怕一条小命就交代了!
那个瘦骨嶙峋的少年病了?范安阳颇好奇,杜云寻病了,范安岳在那儿能做什么?
什么都没干。他就是杵在那儿啥事也没做,杜云启觉得有个外人在,弟弟会因为爱面子,而乖乖吃药不噜嗦,杜云寻则是病得七晕八素,跟前有谁在统统不在乎,他少爷不想做的事,谁逼都没用,面子?他连命都不想要了!还要什么面子?
杜云启一母同胞的手足,就剩眼前这个瘦得只剩皮包骨的弟弟了!他没能护住小妹,着实不想让弟弟也早早去见娘亲和小妹,祖父和父亲也是努力的想保住复常的命,可是复常却老是食不下咽,整个人瘦得脱了形,光靠蔘汤等药物,身子骨如何健壮得起来?
范安岳抱著书坐在一旁,感觉很坑爹。
早知道今儿一早,杜子守问他有没有空时,他就该回他没空才是!看看现在都什么时候了,杜复常午膳到现在还没吃,丫鬟熬好的药汤就搁在范安岳身边的案几上,辛辣的药味呛得人觉得满嘴都是苦汁,他不禁想到这一年来,也是不断喝着苦药的阿昭。
范安岳有些气虚,转头看那药碗一眼,已经凉透的药汁浮着层油,杜复常这帖药似乎是加了鸡腿下去熬的?这是什么药方啊?怪怪。
当他在研究着那碗怪怪的药汤时,丫鬟端了新熬出来的药上车来,杜云启端过药,想要效法范安柏喂药绝技,不想弟弟不如人家妹妹听话,喂了一匙硬是洒了大半出来。
范安岳寻了个空档,起身告退走人,杜云启也不好留他,只能看着他离去,自己继续和弟弟死磕。
范安岳下了车才发现下雪啦?春江赶忙撑伞帮他挡雪,春桃则是将手里的珐琅如意手炉递给他。
“怎么停在这儿?大哥呢?”他一脚深一脚浅的踩在雪地里,春桃忙回道:“大少爷在六姑娘车里,您要过去吗?”
“嗯。”范安岳忽然觉得阿昭比之杜云寻实在好太多了!“今儿不走了吗?”下雪了,车队却没有动身的迹象,反而早早就点了篝火。
春桃摇头不知,范安岳也没多问,提着大氅往范安阳的车子去。
范安柏见到小弟过来,上下打量一番后,才问:“杜家大表兄肯放你走?”
“哼!我真想走,他留得住我?”范安岳冷哼,让瑞雪帮他脱下大氅,范安阳安坐一旁,听他们说杜家兄弟的事。
“我真替杜复常难过,本来就吃什么都没胃口,偏生还给他用药汁炖鸡汤,光闻那味儿,就一点食欲都没有,他本就不想吃饭,现在被那些药膳一搞,什么胃口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