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夫人车里,母女两相对无言,三夫人屡次想张嘴与女儿说话,但一想到女儿的态度,她又冷下了心肠,直到车进丁宅二门停下,丁筱楼才开口,“今天看了四姐姐后,女儿想明白了,母亲不是不疼我,只是姐姐情况较急,所以连知会一声也不曾就把秋月送过去。”
“你明白就好。”三夫人颇感安慰,只是女儿下一句话,又让她凉了心,“母亲可知,秋月曾与女儿言,她不为人妾,女儿也应了她。”
“这……”三夫人略感狼狈,丁筱楼又道:“母亲只想到姐姐,有没有想过女儿若连对身边人应诺的话都做不到,女儿身边焉有人敢再尽心侍候?”三夫人额角冷汗滑下,三夫人心腹嬷嬷感到背心湿透。
范安阳回到家时,范安岳还没回来,她让墨香把小路身边的丫鬟找来,才开口丫鬟们便你一言我一语争着回答。
“你们说复常表少爷这几日都没过来?”
“是啊!听七少爷身边的阿福说,杜二表少爷与书院的云先生讨论画技,直接就在书院歇下。”
“六姑娘,阿福还说,那位云先生好像视咱们七少爷是眼中钉似的,在课堂上除不许他说话,连下了课也不许他跟着杜二表少爷呢!”
丫鬟们觉得自家少爷被人嫌好委屈,范安阳却觉得,若杜云寻自己乐意与云先生亲近,那谁拦都没用。
“小路很气恼吗?”她倒是比较担心小路的反应,毕竟他和杜云寻很亲近,从出京起,杜云寻与他们姐弟有半师之谊,她得杜云寻所赠画册获益不少,小路更是与杜云寻哥两好,如果杜云寻真做了云家女婿,顶多少往来就是,省得云家人不快就是。
“七少爷觉得有些气闷吧!”一下子被人撂开一旁,范安岳心里很不是滋味。
范安阳暗道,亏得他这两天在自己面前只字未提,一点口风都不曾显露半分。
让墨香抓把果子打发了人,范安阳让人去厨下交代,备些去火的汤品,待范安柏他们回来,就让人搁到井里湃凉的瓜果切好送去,待她洗漱出来,听竹香道:“大少爷回来了,在您书房里检查您的功课。”
范安阳微点头应了声,乖乖坐着让砚月给她擦干长发,墨香道:“七少爷没回来,大少爷说杜二表少爷拉着七少爷回家去了。”
“咦?”范安阳闻言惊讶的瞪大眼,墨香笑弯眼,“大少爷说,杜家京里使人捎的东西到了,杜二表少爷就拉七少爷回去看他新买的画具,还有杜相命人送来的画册。”
那是代表没事啦?
范安阳收拾妥后,往书房去见范安柏,范安柏正在看她这两日帮范安岳代笔的画作。
范安阳便问起云先生的事,范安柏不以为意的摆摆手,“你复常表哥精着,云先生许是真想招他为婿,连收徒的话都说了,也没让他点头。”
旁人许是巴着云渡飞想拜入门下为徒,但杜云寻就算真想拜云渡飞为师,也还得京里杜相父子首肯才成,更何况照他看来,复常完全没意思拜师,只是书画院的先生们平日安逸惯了失了锐气,杜云寻曾得皇上赏识,先生们面对他,总是先没了底气,遇他提问,他们不是避重就轻就是阿意奉承。
云渡飞则不然。
他一心想收服杜云寻,好收入门下为徒,杜云寻有疑问,他必竭尽所能与之争辩到底,因此,范安岳这个老插嘴的小家伙就成了他最厌恶的人,没有之一。
“那他该早跟小路说一声嘛!”范安阳抱怨。
范安柏无奈,“你又知道他没跟小路说了?好了,饿了没,咱们用饭。”
兄妹两这厢安静用饭,在杜家吃饭的范安岳满意的塞了满口红烧排骨,“子守哥你家厨子有进步,这道菜做得真好吃。”又挟了时鲜青蔬入口,“嗯这青菜炒得好。”
杜云启看着范安岳一口接一口吃得香,有些怀疑的招来丫鬟:“咱们家厨子新来的?”
“今儿刚从京里下来的,是老太爷拨过来的。”厅里侍候的丫鬟也是刚从京里来的,她看看自家二少爷,再看看这位粉妆玉琢的表少爷,眼睛有点不够使。
杜相到底还是从京里送了人来侍候,这回送来的人,算是老太爷的心腹吧!来的不多,三个厨子、两个管事及管事媳妇,七个小厮及十个丫鬟,,加上几天前,丁老夫人婆媳帮选的人,总算是把宅子里的空缺都补上了,杜云寻的院子里如今大小丫鬟齐全,管事媳妇一到,就把规矩立起来,他一回来就觉得小院感觉不同了!
还没进门丫鬟、婆子肃手问安,进到屋里,立时有人奉上茶水、瓜果,侍候更衣,一切井然有序,与从前的乱象有如天壤之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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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七章 回1
湖畔杨柳青,微风频送暖,似顽皮的精灵在周身舞动的栀子花香, 若有似无的勾着人的嗅觉,桌上的茶香也为之失色。
范安柏与杜云启在柳树旁的亭里手谈,两个小厮在亭外烧水好沏茶。
“昨儿祖父捎了信来。”
“哦?不是只送管事和丫鬟?”范安柏手执云子漫不经心的回道。
杜云启颇得意自己方才那一招困住了范安柏,端起茶盏慢条斯理的品茶,“五皇子的婚事定下了。”
“哦?终于定下了。很好啊!也折腾够久了,对了!你几时动身回京?”范安柏问。
杜云启没想到他直接跳到这个问题,有点怔愣,“下个月,你怎么知道我要回京?”
“这个时候京里突然派人来,想来是通知你回去成亲的吧?”
杜云启点头,他原以为订婚之后,大概得等到他学业告一个段落,不想未婚妻家的曾祖母身体不好,家里人怕有个万一得守孝,再拖下去对自家女儿不利,便催着杜相,想赶紧嫁女,她底下的弟妹们也好作早打算。
“高家老太夫人高寿体弱,开春之后便一直缠绵病榻,高家想藉喜事冲一冲。”杜云启略感不悦,可真要他说出个所以然来,又说不上来,就是感到气闷。
范安柏看他神色恹然,便拿些琐事来问他,杜云启心不在焉的回答了几句,却是牛头不对马嘴,范安柏只得问他,“你为何事烦心?”
“也没什么。”杜云启讪讪的笑了下,回道:“就是不太想回京,你也知道我家那两位是无事尚掀三尺浪,更何况这趟回去。我是要成亲的,也就是说,她们会更积极塞女人到我院里。”
杜相是不会允许人破坏杜家与高家联姻。那么给未进门的新娘子添添堵也好啊!而且又不是杜云启一回京隔天就成亲,中间不定相隔一、两个月咧!这段时间就够她们作怪的了。 。杜云启一回想起万氏女在广陵杜宅惹是生非、鸡飞狗跳的日子,就对回京后可能得面对的情况心生厌倦。
范安柏宽解他,“你想得太悲观了!之前她们敢在这儿闹,最主要是这儿没有长辈在,又是姐妹几个一块儿,闹腾出什么来,总是姐妹几个一起承担。但京里。杜相不可能让你回老宅成亲,他自个儿都不住那儿了,怎会让你回去?既不回老宅成亲,老夫人想设计你就得费很大一番心思。而你继母,她不是怀着孩子吗?想引外人进来设计你,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
“那两位并不只是想往你们房里塞人,是想再嫁个万氏女进杜家当元配,你想想看。她们若有心弄个丫鬟当你们兄弟通房、妾室,会很难吗?但为何她们没这么做?”
“因为她们两都很贪心?”
“是,耗费心神只弄个丫鬟给你们兄弟当通房,将来那丫鬟得宠生子抬姨娘,与她们何干?她们精。人家就都傻的不成?岂不为人作嫁?再说真成了你们兄弟的人,她们还使唤得动人吗?”
杜云启直觉回道:“只消手上扣着她们的卖身契,她们敢不听话?”
“你是傻子吗?复常是呆子吗?”范安柏鄙视的睃他一眼。“身契不在你们手上的丫鬟,你们敢收用?不怕她们听命他人,暗地给你们下药?复常为何不敢信任他身边的人?为何放任上回那些丫鬟被人收买?那些丫鬟又为何会被人收买?你想过没有?”
杜云启怔愣愣的盯着范安柏半晌,良久才开口:“你的意思是,复常,他不相信他身边这些丫鬟,那些丫鬟觉得跟着他没有前途,想要另谋出路,才会这么轻易就为人所收买?”
“正是。别说你没看出来,复常他看似亲和,其实骨子里对谁都疏离得很,没有人被他真正放在心上,你别看他,好似与小路很亲近,其实还是有距离的。”范安柏朝小厮招手,示意他们上前沏茶。
杜云启羞赧的扬眸又垂下,“我这大哥当的可真失败啊!”
“都是学来的,不过我看复常近来已与你亲近不少。”
“那是。”杜云启得意的笑咧了嘴,“你知道那个云老头要收他为徒的事不?”
范安柏摇头:“不知。”昨儿晚上才晓得,小路被那个姓云的刁难,哼哼!他还没来得及下手修理那个姓云的。
“复常跟我说了这事,还跟我说,云老头迁怒小路,所以我给他出主意,昨儿他才会把小路带回家来,正好京里捎东西来,他就把他新买的一套画具给小路了,哦,还有一套给阿昭的。”弟弟有事找他想辙,让他总算有点当人大哥的样了!“还是我跟他说的,他们两个是双生,小路受他牵累,阿昭肯定跑不掉,得帮小路的忙,我就让他给他们两送东西,表表心意。”